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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 第155節

    美食美酒當前,劉煦也不敢放縱,誰知卓思衡卻一杯接著一杯邀請上座的主賓共飲,他便明白了卓大哥的意思,于是也略略放開,表現出對吃食的極大興趣。

    “太子殿下在慕州州府衙門都不曾嘗過這些菜色么?”濟北王看劉煦對吃食格外上心,不由略起了疑心試探。

    劉煦心想壞了,是不是自己演砸了,他下意識想看卓思衡的暗示,但立即想到若是此時讓人看出破綻豈不前功盡棄?只略微的遲滯后,他施然笑道:“不怕皇叔您笑話,我這一路來餐風露宿,只在幾個大市鎮逗留,其余皆在趕路,在州府衙門連著審案辦案,還要處理……哎不說這個了,總之是只在皇叔處才可安心敞開肚腹說上幾句話嘗上幾道菜?!?/br>
    恰到好處的欲言又止效果極佳,卓思衡比自己表演出色時心里狀態還要甜津津美滋滋,可還得裝作照顧太子不周的尷尬,飲酒掩飾。

    濟北王聽罷果然疑心頓消,卻又再起焦慮,心道果然太子是知道了些什么卻無法明說,那看來是必須按照計劃行事了,于是他當即舉杯道:“殿下心系圣上所交待的政事,勤心存孝,真乃國之儲君天下之本,小王攜犬子敬殿下一杯!”

    在座皆引進此酒后,濟北王又道:“可若讓殿下如此倉皇歸京,圣上豈不要怪我招待不周?小王萬不敢怠慢,還請殿下小住幾日,讓我再盡應盡之誼?!?/br>
    劉煦面露難色道:“不瞞皇叔,我身有要職,不敢久留?!?/br>
    這是劉煦的自由發揮,卓思衡簡直要鼓掌了。

    好一個欲擒故縱!

    世子劉倫也被父親教過該如何配合,此時也道:“父王一片好心,太子殿下怎會不領,實在不是殿下故意推辭,適才殿下與我游玩,已告知有急事要回,我已教驛站備好馬匹鞍具?!?/br>
    “原來如此,那……”

    濟北王的話被來人打斷,他擺擺手,外面一個滿身風雪的驛丞便走了進來道:“參見太子殿下、王爺?!?/br>
    “有何事打擾宴飲?”濟北王顯得十分不耐道。

    驛丞禮道:“回王爺話,世子交待小人準備的馬匹都已準備好了,只是……”

    “在貴客面前,不許吞吞吐吐的!殿下是自家人,有什么就說不必避讓!”濟北王朗聲道。

    “是!王爺。外面突降大雪,官道受阻,已不能出行了?!?/br>
    驛卒說完,濟北王和劉倫仿佛比太子和卓思衡還要驚訝,尤其是劉倫,他當即摔下筷子站起來指著驛丞的鼻子怒罵道:“混賬!難不成要太子殿下干等著你們辦事不成么?給我立即清道!派出府上所有人去!”

    不等驛卒回答,濟北王又愁澀道:“這可如何是好……不知太子殿下的要事到底如何,可否略等等看?小王若是為此誤了大事,豈不死罪?還望太子殿下饒恕……”說罷他竟以老邁之軀向太子起身叩拜。

    雖早就料到這對父子倆會演戲挽留自己,但沒想到短時間安排如此妥當,甚至還利用了突發的天氣情況。只可惜這么好的安排卻被浮夸的演技所累……卓思衡很努力才抑制住想笑的沖動,只沉默不語。

    劉煦則徹底松了口氣??稍撟龅氖瘴策€是要做,他飛快伸手趁著濟北王拜倒前上去伸手扶住,急道:“皇叔這是如何?豈不置我于宗正不容之地?您是我的族叔長輩,我如何擔得起?快快起來!”

    “那……這該如何是好?”濟北王攤著雙手,無助彷徨道,“殿下不知,我們北地冬日里的大雪沒個一日一夜很少停歇,而之后積雪道路委實難行,就算清道也要花費時日……”

    “事已至此,大雪亦不是皇叔之意?!眲㈧忝銖娦α诵?,也是嘆了口氣,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般說道,“在通行前,只好叨擾皇叔一陣,還望皇叔莫要怪罪?!?/br>
    于是,在場四人兩方都覺得自己贏了,每個人都心滿意足坐下,等待侍者將酒盞再次斟滿。

    第229章

    “太子殿下三四日不見人,你們竟渾然不覺,殿下未帶侍衛出巡,你們竟也不勸阻,如今在我的轄地出事,若是真有個好歹咱們整個慕州的官吏別說烏紗保不住,就連腦袋都要給圣上賠儲君之命!”

    范希亮以響雷般高亢的聲調說完這段話后,不忘順勢猛拍桌子,再把拍紅了的手背在身后,悄悄握緊松開緩解痛感。

    堂下諸官本就因前次過堂心有余悸,此時出了這么大的事,更是呼吸都小心翼翼。

    “那……那這要如何是好?還請知州大人示下……”一旁的長史顫顫巍巍說道。

    “軍司衙門來人聽令!”

    范希亮揚聲后,一位青袍小官站出來垂首。

    “八百里軍令箭馬傳信,送消息給戎州西勝軍治關裴都尉,請他領關軍三千速來護東宮之駕?!狈断A赁D身就座,提筆即落,迅速寫作軍書一封,折好遞下,軍司得令欲走,卻被他又叫住,“還有兩封信一并八百里快馬送出。一封給寧興府府尹,請他調本府衛戍司由東向西朝我們這里行進,路上搜索太子殿下蹤跡;最后一封給綏州知州,讓他速速領人在州界處與我匯合,告訴他們,若是慢上一星半點東宮有失,我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是!”

    堂上此時悄無聲息,范希亮望著噤若寒蟬的眾人,心道自己也算完成了表哥交待的事情,接下來如何……卻要看他們的了。

    回至后堂,他傳來自己的主簿,緊繃的聲音終于柔和下來:“回府告訴夫人,我這半月要出去,讓她安心就是,事情辦完我便趕回,還有大小姐和小少爺,告訴他們……”范希亮言及此處,卻猛然頓住,半晌道,“算了,只告訴夫人就是了,出去時給我備馬,我即刻動身?!?/br>
    ……

    “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宋侍詔不要再攔著我了!”

    二月初,澎州已有些許微薄春潤之氣,此地東臨滄海,州府歷陽更是東陸要港,人稠物穰之處于春日更顯人煙阜盛,可在官驛深處的客房里,探頭入庭的新芽嫩柳也無法舒展這份緊張的氣氛:工部侍郎盧甘已是在慍怒邊緣,他官袍的朱紅袖子此時被官級低他四五等的小小侍詔攥在手中,寸步難行。

    “盧大人,越王殿下臨時修改返京時日此事必然有詐,你此時去問豈不自投羅網?”宋端哭笑不得道,“咱們兩個眼下正是該坐下來仔細思量的時候?!?/br>
    盧甘本不是性急暴躁之人,此刻也顧不上儀態,厲聲道:“原本回京路上途徑汴州晉陵郡,此地東向水閘關便有四個,今年報工部待修的便有三個,我特意規劃了這個路線,就為讓越王殿下帶我們看看情況,好做出應對??傻钕掠柴Y回京不過晉陵竟今日就要出發!若四月北方汛期一至尚未巡視,沿岸百姓若因此遇險,盧某豈不是千古罪人?”

    宋端的小身板眼看要拉扯不住天天在工部匠作司真的挽袖子干活的盧侍郎,可他反應快,急智之下竟松手道:“那盧侍郎便去吧,只是去之前要想好行兇之后如何收場,您是打算自投官府,還是讓下官代勞?”

    “行兇?”盧甘本義憤填膺,聽了這話卻愣住,“什么意思?我是去勸諫?!?/br>
    “越王一路走來一意孤行大人不是不知,他若執意如此,你只有一條路走能維護沿岸百姓免受泛濫之災,那便是殺了他一了百了,定然不會有人阻撓工部的人繼續排查回京了?!?/br>
    宋端語氣之輕松閑適與其言語之大逆不道天壤之別,盧甘已是臉色煞白,慌道:“你……你好大膽子!糊涂了嗎!在說什么!”他這輩子沒聽過如此恐怖的話語。

    “大人不必擔心,我事后會組織本地百姓為您建祠,護衛一方河水安寧。至于您的家人嘛……”宋端仿佛真的仔細思量一般還摸了摸下巴才道,“這樣吧,您寫一封絕筆書信安排好,我回京后轉交給卓大人,他的人品心性您是信得過的,由他來照顧您的家眷想必您也放心。既然如此,那您就動筆,然后再去行事,下官祝大人馬到功成為民除害?!?/br>
    盧甘無法分辨此言虛實,他呆呆站著,這已經超出他能力范疇和思考的極限,許久后,他頹然坐在椅子上,因為他清楚,想要說服越王改變主意幾乎是不可能的……一路上越王之任性與頑劣他看在眼中急在心底,不顧一己之身犯上進言的次數已不勝枚舉,今時今日這樣的大事,他雖一時意氣想奮力一搏,卻也在聽過宋端看似荒唐大膽細想竟有個中道理的話后心下頹喪,只覺天地之大然而自己拳拳之心卻無處可捧。

    看自己的暴力勸說見效,宋端這才放緩語氣,扯過條凳湊在盧甘身邊坐下溫言道:“大人是心系百姓一時心下全亂,我給大人梳理梳理眼下的情形。大人以為越王為何今日晨起忽然決定即刻動身?”

    盧甘這時呆氣上身,只木木地看著宋端搖頭。

    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些權貴的腦子里平常都在想些什么。

    “越王此舉定然有異。想必是臨時收到了什么消息,教他倉促決定不顧此行目的?!彼味肆巳灰恍?,略壓低了些聲音,“派他越王出來的是他皇帝老子,他回去交差也是去找他皇帝老子,可他不要這差事的結果,硬要回去如何向他老子交待呢?他老子不是別人,可是九五之尊啊……”

    盧甘再不通透于政事也在官場立足了近二十年,只這一句話便讓他打開了思路,只是接下來的想法,卻是他稍一觸及就驚懼得恨不得全身發抖,他不自覺瞪圓本就圓潤的雙目,驚恐看向宋端道:“圣上……難道龍體欠安?”

    “是了,只有這個可能,才會讓他頂著出巡不利的圣裁冒險回京,因為這個消息的存在,他這樣回去,也不會有人再裁斷他了……更重要的是,此時東宮尊駕尚在慕州,別說沒人怪罪他,怕是他要繼承大統,誰又能怪罪他呢?”宋端替盧甘講出他不敢講的話來,又安撫道,“不過大人也無須太過驚慌,卓大人在出行前便有所布置,前些日子又送來一封信教我們如何配合他來應對,我們只需照章辦事,說不定事成之日仍能按照原計劃去巡查水閘,大人心系的百姓也能妥善得顧?!?/br>
    事已至此,盧甘也無有辦法,他唯能點點頭,可似乎又覺得這一點不夠堅決,又再重重點了一次。

    宋端笑道:“我自有辦法,我家商行遍布市鎮,我會讓人稍回消息告知卓大人與帝京早做防備,未必就慢于越王的車馬。大人可知卓大人為何派我隨駕?就是為了今日之狀,所以大人無需擔心,我還怕越王殿下不作出些妖事來害我沒法交差?!?/br>
    ……

    “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誤會!”

    劉煦在濟北王府的書房,看著慕州府衙的官令告示急道。

    比他更急的是濟北王與自己的兒子劉倫,他不住道:“還請殿下澄清此事,不然小王……怕是銜冤負屈非得以死明志不可??!”

    “是??!明明殿下在我府上做客,為何他姓范的要四處尋找,如此大張旗鼓不知安了什么心?”劉倫扶著父親說道,“還請殿下未我們父子做主?!?/br>
    “這是自然?!眲㈧銍@氣道,“皇叔千萬別這樣,小侄如何擔待?若要父皇知曉,必然要怪我不知宗室尊上厚老之禮。我這便親自去向范希亮這廝解釋。難道他沒收到我之前的消息不成?怎么搞出這種事來領我皇叔難堪!”

    說罷他便要走,卻被濟北王一個眼神暗示兒子劉倫給攔下了。

    “殿下您無需親自勞動大駕,只需遞個親筆消息即可。想來范希亮正大張旗鼓四處找您,您又出去,豈不鬧得滿城混亂人盡皆知?若是圣上知曉,雖會責備范希亮無狀之舉,可也定然要疑惑是否是您未能及時轉達客座而勞師動眾驚駭百姓,若為此怪罪于您,豈不冤枉?”

    濟北王上前說完,見劉煦似有動搖,便覺可以勸住他繼續留下,畢竟越王殿下還沒傳來消息,若是這時候沒留住太子,豈不是前功盡棄?只需要拿太子手諭給巡視的軍士查驗便能讓他們暫且歸還,不費吹灰之力。

    “父王說得對?!眲惤釉挼?,“殿下為大局考慮,也得為自己著想,難道要陪姓范的一道受罪不成?您可是儲君,決不能讓圣上見疑?!?/br>
    這對父子你一言我一語,仿佛是自己的心腹謀臣,字字替自己著想。劉煦終于體會到卓大哥的快樂:那種事事皆如己所料,旁人又不知不覺配合還自以為高明,這場面由居高臨下之感觀視,別有邪惡的暢快感。

    “那……那便暫且如此行事?!眲㈧愎首鳛殡y,可又不得不為之的模樣道,“我寫一封手諭告知范希亮,讓他給我收兵回去!別為了自己邀不存在的功添亂!”

    說罷他抬筆在濟北王父子二人的注視下作書一封,寫完后甚至還讓二人一道觀看并且商議措辭,最終定稿謄抄后蓋上自己的東宮印信,交由劉倫使王府驛卒快馬送出。

    卓思衡此刻正站在積雪似繁花盛開的樹下,目送書房里的人進進出出神態皆是焦急。他略算時間,心想出發前的信如今大概已經抵京入府,家人如見,必然知曉該如何行事。

    可他縱使運籌千里之外,卻仍有心中擔憂,全家人此次必須傾力以赴,才可將看似混沌的天地再現重光。

    成敗在此一舉。

    第230章

    一入夜,卓府大門緊閉,連灑掃的仆人都再無出入。

    書房內,云桑薇將收到的卓思衡親筆信交給卓慧衡、卓悉衡、楊令儀、佟師沛和宋露至一道閱畢后開口道:“事關緊急,收到信我便讓阿慈先過目,她即刻出發前往古壇場大營,此路無論時還是勢皆不得有失,務必時不我待?!?/br>
    “大嫂,依照信的時間,越王即將抵達帝京?!弊肯ず庾钋宄袆酉?,他又飛速瀏覽一遍后說道,“圣上已多日不朝不召,宮中如何情形眼下我等皆不知曉,大哥信上讓我們做好最壞的打算,大嫂若要按照哥哥所說以探視皇后鳳體為名入宮,萬一圣上已經……豈不是禁內已封無從入內?”

    云桑薇聞言一笑,輕聲道:“你大哥已給我準備好了借口,只等今日?!?/br>
    卓悉衡略略放心不少,這時,楊令儀忽然說道:“我陪大嫂入宮!我自小跟隨家中長嫂出入宮中,不管是宮中殿宇還是道路我都最熟悉不過,宮中好多老嬤嬤都認識我,萬一有所需要,我定能幫上忙!”

    云桑薇并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利落點頭道:“如此甚好?!?/br>
    “我去見沈相,定然取來金魚符,連夜出城調中京府兵,只等越王入京后馳援?!弊肯ず獗鞠胝f讓家人們皆自珍重,可又覺得沒時間說這個,他便即刻動身安排人備馬。

    “阿慧,長公主眼下正在京郊嫘祖廟代皇后執護蠶禮,還有七八日才禮成,只要見到長公主,務必告知她京中形勢,要她速速歸來主持大局?!闭f到這里,云桑薇又強調道,“一定要說是由她主持大局,你大哥說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其余的他不必多說,你自己斟酌?!?/br>
    卓慧衡了解長公主的野心和寄望,她頷首道:“我會像是請長公主殿下回來繼位一般言而從重?!?/br>
    此話雖大膽,可此處關起門來都是自家人,也乃非常時刻,無人再作驚訝之態。

    “好!咱們家的兄弟姐妹那必然是合力一心,我去見蘇府尹,教他先按兵不動,帝京三重兵權,古壇場禁軍大營有阿慈meimei,京畿衛戍有悉衡,府衛有我!”佟師沛說完道,“我安排好一切,就讓蘭萱帶著孩子先回娘家去?!?/br>
    宋露至繼承自父親那線條柔和的眉目輪廓里此時也盈滿堅毅,她說道:“這位高永清高大哥我雖不認識,但想來表哥已經打好招呼,我這一趟最容易,若能早歸,家里的事便交給我?!?/br>
    云桑薇朝她笑著頷首。

    一切都已按照卓思衡的布置安排就緒,云桑薇深吸一口氣道:“再看看你們哥哥在信上最后的一句話……我們便各自出發?!?/br>
    信的末尾是以在場所有人都熟悉的朗逸筆體寫就,除了卓思衡,朝野上下沒人能兼顧線條的柔和與間架的剛毅:

    “舉家赴業,無有轉圜,然而天道在吾,事未必不以吾愿而為?!?/br>
    或許是最后想起什么,他倉促之際沒有蘸墨,而是用殘墨又補了滿是飛白、筆觸婉轉的四個字:

    “安全第一?!?/br>
    ……

    皇宮禁城,入夜時分。

    “回二位娘娘的話,圣上休憩前說了,誰來也不見,您二位還是趕快回去吧,天寒地凍的,您二位的身體也是要緊??!”

    看著奉旨守在門前的胡公公,皇后和羅貴妃皆是沉默。

    她們二人都是聽說皇帝今日又無上朝和召見,且未批閱奏折,于是特意前來探視。二人在福寧殿外剛好碰見,身后隨伴的侍女又都有捧奉溫補的湯食,于是這樣碰面未免有些氣氛尷尬。

    其實皇后和羅貴妃甚少言語,卻也從未有過任何沖突。

    早年皇后被皇帝限制權力與儀榮,故而沒有后宮請安問禮這樣的規矩。后來她日漸恢復皇后儀仗,卻也因遇刺身體抱恙,主動免去了內苑朝儀。羅貴妃也并非忘廢禮數之人,她在兒女康健之時常派去向皇后拜禮,自己也偶有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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