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 第145節
“世瑜,你方才說,為求一個‘贏’字,在我看來,首先你便未能擺正此次御前之論的表里本因。明日之論,真正的勝者絕不是言辭上咄咄逼人而贏的那個?!?/br> 顧世瑜看著同僚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禁疑惑道:“那是什么?” “是占理字的那個?!?/br> “這不還是要論贏才占理么?難道不是一個意思?” “非也非也?!弊炕酆庑Φ?,“此次論議其實本是為女學爭執之事找個臺階下,對圣上如此,對長公主殿下如此,對太子殿下如此對令尊尚書閣下亦是如此。那么,對他們來說,重要的便不是輸贏,而是彰顯氣度。真正將理正詞直氣度與女學風范彰顯出來的人,便是明日的贏家,口舌之利與詞辯之銳,絕非真正勝者?!?/br> “你的意思是讓我站住一個理字?”顧世瑜雖是剛直冷硬,可卻冰雪聰明,立即明了,“不勝反倒成勝,但只求一個理字,公道自在人心,道理和氣度二位一體,便可立于不敗之地么?” “自然還是不夠的?!弊炕酆鈱⒆郎喜璞K取過一個來,擺正道,“這是我所說之‘理’,然而只有理還是不夠的,咱們還要講一個‘義’字?!闭f罷再拿一盞倒扣在桌上。 “何為‘義’?” “道理是我們的最終目的,但支撐道理的如果只有道理本身,便顯得道理像是以勢態壓人了,世瑜你博覽群書,自然知曉春秋戰國縱橫家們捭闔之術如何將無義之爭說作天下義舉,咱們也當效仿古縱橫家的風采,奪取這個‘義’字?!?/br> 顧世瑜撫掌道:“是了!我們女學之立,本就是效仿先輩鎮定二公主,二位公主忠義雙全護國有功,我們學是為忠義,自然需要以義字為先?!?/br> “這只是個基本的道理,至于如何套用,明日你定能見機行事,我就不贅述了,倒顯得是在賣弄?!被酆廨笭栆恍?,卻再度伸手又拿過一茶盞倒扣,“再說說第三個字,便是‘情’字?!?/br> “論議如此正事,也要講情不成?”顧世瑜這次徹底不能理解了。 卓慧衡知她個性秉正,哪懂這個技巧,笑道:“世瑜你只作君子之論,自然不懂胡攪蠻纏的功夫技巧,我只說與你聽。你可記得我家中那個行三的meimei名叫慈衡的?” “見過幾次?!鳖櫴黎せ貞浀?,“她好幾次來公主府女史館接你歸宅,是個高挑又活潑的姑娘,爽朗又有股英氣在,我還能想起她的面貌來?!?/br> “是了,她是我家的御史言官即便是我哥哥,論口才和辯才都不是她的對手,你可知為何?” “你們兄妹自幼相依為命,以長兄為父為母,他對你們自是疼愛無比,想來是不忍苛責幼妹,多寵溺些也屬常理?!鳖櫴黎ψ考业牧私庖矁H限于此了,她父母健在,家中長兄卻也對她偏疼非常,甚至可謂驕縱,從小無論口舌還是文玩吃食從不與她爭,一應讓她恣意取用,外放以來幾乎隔三差五一封書信,捎來各種有趣事物與珍貴書籍,顧世瑜想來天下長兄大抵如此,卓家大哥也應不例外。 “固然有這樣的一面,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小妹在論爭之時永遠做那個握著道理的人?!?/br> “即便無理也是如此?” “即便無理也是如此?!?/br> “那……不是強詞奪理么?”顧世瑜有些懵,她幼承家訓,做事從來講理,哪會無理取鬧強詞奪理的招數?卓慧衡也是從來以理服人,今日怎么忽然換了個路數? “自然不是,理總有盡時,你不用歪理若是旁人用了將你駁至需同招相對,你再以百口莫辯之理來說通,豈不落了全套?這個時候你要講的就不是理了,唯有‘情’之一字可以破之。我那meimei便是如此無往不利,一旦說理不通,當即以情縈回,在你無從招架之際,這情在她口中就又變回了道理,那時這理已由情而立,再想駁倒已是不能了?!弊炕酆馓岬絤eimei過往的“戰績”時細細眉毛都是微微垂彎,不自覺便露出濃眷的手足之情來,“況且情義情理皆有一個情字在,三者連說,怎能算強詞奪理?” 說罷,她將方才拿過的代表“義”和“情”字的兩個倒扣茶盞并排,而把最初取來的、代表“理”的茶盞輕輕摞在二盞并肩之上: “明日之論,情、理、義皆在你口你心,焉有不勝之理? 顧世瑜細細思量,竟有些通徹之悟,當即道:“從前看《荀子》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今日聽君一席話,方知其中‘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是何深意!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尋常當你是同僚,卻不知你是我三字之師才對?!?/br> 卓慧衡趕在顧世瑜起身之前將她的手握住,輕聲道:“不必如此,待到明日贏了再謝不遲?!?/br> 顧世瑜不是愛繁瑣禮數之人,便應了下來說道:“今日仿佛才第一次認識了慧衡你,我想請求你一件事?!?/br> “但說無妨?!?/br> “我想請你與我共飲杯酒?!?/br> 這個請求讓卓慧衡露出十足驚訝的神情來,她忙道:“明日便是御前論爭,你今日飲酒,不怕妨事么?” 顧世瑜端正道:“不為別的,也不是酗酒縱歡,我只想借個好意,請慧衡jiejie替我溫一溫酒,待我們明日得勝歸來再飲。不瞞jiejie,你來之前,我心中雖有氣性想要同她一較高下,但也有慌懼之意,不知自己如此堅持己見是對是錯,待到你來方才沉穩心境,決議明朝一往無前,是jiejie給了我這般底氣,我自知不比關武圣公那樣英武雄渾可以溫酒來斬陣前大將,但也想借jiejie的威風和勇氣助我旗開得勝!” 如此正直豪邁之語,卓慧衡會心一笑心中也是激蕩,她當即道:“理應如此,我便祝你所向披靡了?!?/br> “好,我叫人拿我爹的好酒來?!鳖櫴黎ばΦ?,“今日只飲一杯陣前酒,待明日殺敵歸來,你我溫酒再一醉來賀?!?/br> 第211章 此次論辯動用了皇家經筵的場地承明宮,由高恭望負責清掃布置,他在弘文館當差時與尚是翰林院侍詔的卓思衡相識,二人公務往來相處互相禮敬有加,故而這次卓思衡還是第一次嘗試和內侍打交道行方便。 “高公公,圣上今次廣開德澤,命女學生徒共列御前聽此宏辯,無奈女學里的孩子有些已是待嫁之齡,有些卻尚未及笄,最小的是已故白大學士的孫女名叫泊月,不過一十二歲,無奈個子太矮,若論入學資歷排座次只能在最后一角,我想請公公行個方便,將她的位置往前挪挪,能看得真切一些,這里先謝過公公了?!?/br> 高恭望素來敬重卓思衡做事待人皆為朝中一流,又知曉其如今已為皇帝心腹,忙道豈敢,又說:“不過是小事,大人體恤故舊的孫輩,哪輪得到我來擺闊?我這就叫人挪個位置去……” 他話頭頓住,心思一轉,已低沉了聲音露出憂色道,“卓大人,如今你已為中樞,我雖知曉內侍不該與外臣過多往來,但此事緊要……我只想問上一問,大人若覺得不妥,可以不答,我一定不記懷;若覺得說給我這個微末之人也是無妨,那就恕我斗膽了……敢問大人,前些日子,為何圣上要叫太子和越王殿下抽出時間去到我這弘文館來每日點卯讀些實錄?照理說,二位殿下已然開府派差,不再需要宮內讀書,可好端端的突然來這么一道口諭,我倒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還請大人指點迷津?!?/br> 卓思衡初聞此事,也有微微的錯愕,皇帝為什么又讓兩個兒子抽空去讀弘文館的實錄?難道是他覺得這倆孩子能力不行還需要回爐重造?等等,這里面似乎沒有這樣簡單。 信息不夠不足以下論斷,謹慎起見,卓思衡問道:“敢問公公,二位殿下每日點卯讀實錄可否也是要記錄借閱卷數的?” “這個自然?!备吖幌蛞赞k事牢靠自居得力,“弘文館的規矩大人怎會不清楚?便是圣上親自前來,也越不過錄檔在借的祖制?!?/br> 如此一來,卓思衡便有了想法,只是尚在猜測,若想落實,還得等高恭望后續的消息,索性說出來,也好叫他安心:“高公公,二位殿下借覽實錄圣訓的記檔你務必好好保留整理,我想,或許圣上不日便會要你進上?!?/br> 高恭望一愣,忙道:“那我還需要備著什么話說么?”他打心眼里覺得卓思衡是皇帝信任的近臣,又沒有什么架子,即便多問兩句多說些內務也是無妨。 “這倒不必?!弊克己獍矒岚阈Φ?,“只公事公辦即可。我想圣上只是想看看兩位殿下平日里對怎樣的事務感興趣,關注哪些實錄所載記的事例,到時候好依所能事再派差事下去?!?/br> 他這樣說高恭望便恍然大悟,笑著道謝后又說:“那我這就將二位殿下所覽讀的實錄也摘出來,免得圣上查問后再找這些殿下們讀過的確認還要現翻現送?!?/br> 卓思衡卻伸手攔下他道:“不可。公公細想,如若圣上看過記檔,再找您要二位殿下閱覽過的實錄,你這邊一句早就準備好了,圣上會如何以為?這事兒圣上既然沒有張揚出去,便是不打算說與旁人知曉,公公若是顯得太過體察上意,難免要圣上多心。只需裝作不知,吩咐后再去辦事,便沒什么麻煩可言?!?/br> “誒呀,我真是糊涂呀!”高公公急急忙忙拱手道,“多虧大人提點這一句,我才沒自作聰明干出糊涂事來,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謝大人!” 卓思衡卻還是溫和的眉目輕快的言語,仿佛二人方才只說了些尋常事物:“哪里的話,我當年人微言輕,旁人都當我無足輕重,只有公公照章辦事對我半點也不怠慢,尋常去到弘文館還多賞我一杯好茶,替我留幾片曬好的香樟葉作書簽,我這一兩句話如何算得上禮尚往來?還請公公切莫言重?!?/br> “我之前就說,與卓大人相交便是如沐春風之感,大人您的品性真是我朝官吏中的這個?!备吖攘藗€頭一份的手勢,也輕嘆一聲頗為感懷過去二人較清閑的那段時日,又在目光和神色當中真心贊許卓思衡的言辭水平,無奈眼下太忙,也不好再多言,謝過兩次后說道,“大人且請去到里面恭候圣駕,我叫人引你路去,只是今日列席的貴女們多是未嫁千金,長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不好無防,就在內座和外圈的座位之間拉了片簾幕,大人只能屈就坐在那后面了?!?/br> “這是應該的,長公主殿下思慮周全,安有不從之理?”卓思衡朝殿內望去,果然帷幕之后還有一排整齊的椅子。 高恭望去接待下一批抵達的皇親國戚,卓思衡由小太監引到自己座位上,他這個位置離皇帝的御座是外圈最近的地方,在簾子的邊緣,略微側身便能一窺天顏,只是此時圣上尚未蒞臨,殿內空蕩蕩的,而諸位女子正在偏殿等待一會兒共同接受皇帝的召見并請安問候:這也是長公主的意思,女學的學生難得面圣,今日一道,也算格外開恩。 卓思衡腦子里還想著皇帝的做法。 難道他是想派一些不那么籠統更加具體些的工作去給兩個孩子?因而才想用這個方式考察一下二人在閱讀實錄方面有何偏好?卓思衡想著得找機會問問太子最近看了什么實錄,要不要提前布置一番。如今因有公務往來,二人的見面卻比從前容易好多。 他正想著,就看見偏殿和正殿的通道側門外,太子的身影一閃而過。 卓思衡心道太子大概會坐在皇帝下首以東,不必像他們外男避嫌才對,怎么太子卻從這里出來? 皇宮殿內,一但落座不便到處走動,他只能趁著此時殿內人少,略微側身看去,誰知竟看到了顧世瑜與太子正在說話。 只是二人站在門外太遠的地方,卓思衡什么都聽不到。 但他看太子望向顧小姐的目光,卻心下一沉,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 太子并不知道會在此處遇見顧小姐,因這側殿門入口多是留給經筵時的弟子走行,太子在這里聽了十幾年課,習慣途徑此處,他奉父皇之命提前送來準備加封長公主的印鑒,這是父皇想借著女學這一場盛舉順水推舟替meimei加些榮耀的打算,暫時尚無旁人知曉,故而太子提前來先將東西奉于御前書案上。 誰知卻遇見本就應該通行此處的顧世瑜。 顧世瑜只許久之前在長公主府的女史館見過太子殿下一面,未曾想會在此處重逢,雖意外但仍保持恭謙道:“臣女顧世瑜,恭問太子殿下安好?!?/br> 她聲音沉穩,施禮不紊,氣度高華自有“大戰”前的坐鎮若定之態,太子心中怦然,卻也只能強忍惋傷,故作沉著道:“不必多禮,問顧大人安好?!闭f完一整顆心都仿佛在冰窟般的胸腔里奔撞無度,沉默著想再說一句,卻也知曉二人其實除了禮數的問候,全然沒有任何說話的必要。 顧世瑜對這位只見過一面的太子并無甚可言,但問候后,太子竟然不走,令她有些疑惑,她不想在此處耽擱時間,便問道:“太子殿下可還有吩咐告知臣女?” 太子知道自己又犯了傻,趕忙道:“內眷無禮沖撞顧師范,實在慚愧,今日能化干戈為玉帛最好不過。我……我希望顧師范能以嚴正之辭于御前馭訓內眷,好教天下皆知皇家亦講尊師重道之禮,絕非以權勢壓人?!?/br> 可他說完就后悔了。 要是真的不以權勢壓人,何苦顧師范還要在明明自己被冒犯的情況下來此呢?但多年沉浮的理智令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不能多說對錯,只能言“理”與“禮”二字,真正的評斷是要交予今日到場的父皇。 顧世瑜并未將太子的以禮相待看做挑釁,她也只太子窘境,并不為難苛責,況且此時她無暇分心,只沉靜如水再度施禮道:“世瑜能為女師范已是圣上和長公主殿下廣布恩澤,只望今日不負所托,言盡所能?!?/br> 她的平和淡漠襯托得太子仿佛像是個沒話找話的蠢材,再多說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可這樣能兩個人說話的機會,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太子在取舍之間飽受折磨,但他也立即做出決斷,輕聲道:“那便不打擾顧師范了,先行告辭……” “恭送太子殿下?!?/br> 顧世瑜說罷,請太子先走,太子劉煦邁出幾步,一只腳踏入殿內側門,忍不住回過頭來,卻見顧世瑜已然轉身去走著自己的路。 “顧師范!” 劉煦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開口,等意識到的時候卻是已經晚了。 顧世瑜回過頭,施禮道:“不知太子殿下還有何吩咐?” “承明宮……是太宗為經筵求進和皇子進學所建……” 太子支支吾吾半晌擠出這樣一句,顧世瑜不明所以,疑惑得望著他。 “我是說……這里專門為經筵建立,可容納數百人一同聽經講習,殿內縱深很長,卻是專門構造過的,可使當中說話的人聲更響亮,所以……所以顧師范不必為擔憂聲不能傳外耳而大聲呼喝,只需平時音量稍高一些,就能令人盡得聞?!?/br> 劉煦想說的是,保重喉嚨,身體要緊,但卻無法直言。 顧世瑜是知曉這個的,她父親就曾為皇帝在此宮之內講過歷代典刑律法,在昨日,父親已將種種悉數告知。不過出于對善意的回饋,顧世瑜還是微微施禮,以示感謝。 “如果想讓人聽得更清楚……更振聾發聵,就站在自圣上御座臺階下正數第七塊磚上?!?/br> 這個父親可沒說過,顧世瑜因好奇而疑惑道:“此舉何意?還請太子殿下賜教?!?/br> “不知為何,那里說話聲會變得極大……從前師傅教訓我們時,每每踱步到第七塊磚上,便會聲如洪鐘底氣十足?!眲㈧懵杂行┎缓靡馑?。 清冷如顧世瑜,聽了這話也忍俊不禁,微笑道:“那就多謝太子殿下告知如此機要了?!闭f罷行禮告辭。 這次顧世瑜是真的走遠了。 劉煦站在原地出神看了許久,仿佛身體的一部分也隨那個翩躚的背影而去,可是顧世瑜沒有回頭,也不需要回頭,他們之間本就該如此。 劉煦什么都明白,他默默將御前書案布置妥當,恍惚離殿,再回到之前與顧世瑜碰面的甬道處站了一會兒才離開,只是沒幾步,他便看見尹毓華帶著隨行侍女正朝此處行來。 “你身體不好,在家中歇息就好了?!眲㈧憧熳邘撞接锨叭?,溫言道。 太子妃朝他行禮卻被扶起,心頭一暖,可太子越是待她敦厚親近,她越是心中愧疚,強忍眼淚道:“都是臣妃之家不能以厚德行事,為殿下添了麻煩惹來非議,若今日臣妃不來,旁人又會以為此乃吾家故意為難殿下,實不可行?!?/br> 其實尹毓華自那日歸家勸說不成,回來后便急火攻心病了一場,此時仍未痊愈,故而劉煦讓她別來這處看自己meimei糟心。但尹毓華之話句句在理,劉煦如何不知自己孤身前來恐讓人猜度,可總不好為這個就逼著病中妻子奔波…… 劉煦即便在成婚之前連尹毓華的面都未見過,好在二人都是平和溫文的個性,婚后慢慢相處也十分融洽,從未紅臉爭執,也不互有猜忌。他知道茂安公府的事情絕非冰凍三尺的一日之寒,也知妻子實難轉圜,并不怪罪,反倒令侍女退后,低聲安撫道:“那日我該陪你一起去的,對不住,讓你受自己娘家人的委屈了。你別空勞心力,如果信我,就聽這一言,你那個meimei總要吃個虧才知道理的深淺,今日你來了也別在前面看,只說在后面侍奉母后便是,不看她如何言談,也不會那樣難過,你對她已盡到手足之情兄姊之意,她不聽勸也不是你的錯,今日尚且讓她吃點苦頭,若以后她能明白些道理,你再去勸?!?/br> 沒有人比劉煦知道,家里有個跋扈有個父母偏愛的手足是什么光景,因而他更多一份共情之感,處處替妻子考慮,令尹毓華幾欲落淚,四下無人,她低聲道:“論理晚輩不該這樣說長輩的,尤其還是自己父母,可我爹娘寵溺meimei,如今實在難以收場……這次我家實在拖累了你……也是我從來無能,不能替你分憂……” 劉煦握住妻子顫抖的指尖,可目光不受控制向甬道盡頭去看,那里此時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而他手中握著的,是他的責任。 劉煦以極輕且不令人察覺的方式嘆息后露出平和的微笑來:“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他將妻子的手再握緊一些,“我們合該一道分憂,沒有彼此?!?/br> 第212章 卓思衡在窺視太子后心緒不寧,連靳嘉坐到他旁邊都未能注意,被喚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