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 第98節
…… 自此話題而開,慧衡、慈衡與悉衡皆是各抒己見,均有不同的考量和看法,每個人都已有見識和才略去自主所思所想,縱然大家觀點不同,但卓思衡聽得快慰逸豫。然而此時,他卻無意間看到一直在旁的宋露至滿眼欣慕望著三個表姐表哥在熱言討論,可專注傾聽之余,她完全插不上話,尚且稚嫩的眼神中不只有艷羨,還有一絲惆悵。 見弟妹們討論得差不多,卓思衡思忖后笑道:“之前我沒有多在家中,不知道錯過了多少這樣的飯后娛情,聽你們談自己所思所想,真是比大睡一覺還能消我一天疲乏?!?/br> 于是兄弟姐妹又是嬉笑一番。 舅舅已服過藥去休息,在姐弟之間談完后,各人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大家同彼此告辭,而后各自回房,卓思衡卻叫住走在最后的宋露至道:“表妹,我有些話想同你講,不知你方便不方便?” “表哥訓話,自然恭聽?!彼温吨潦菆砸闱乙獜姷膫€性,又十分尊重卓思衡,說話時都帶著幾分鄭重感。 卓思衡笑道:“你過來坐下,我只是你表哥,怎么說也都是平輩,你怎么戰戰兢兢?你看你幾個表姐表哥同我講話,都是不講究禮數,我們家沒有那些規矩,平常外面做給人看也就算了,自己在家當然是怎么親近怎么舒服便怎么來了?!?/br> 他給宋露至讓出離自己最近的位置,看著女孩安靜坐下,也不知她有沒有將自己的話放入心中。 “當然,我知道你自幼未見過我們,難免有點生疏,也不用勉強自己,一家人自小長大也有個性不合的,只要用心慢慢相處,咱們互相關照倚靠,那便是一家人了?!?/br> 卓思衡的話讓少言寡語的宋露至難得露出笑容道:“我并非拘禮……只是實在不知該同大家講什么好?!?/br> “我們家還沒人去過巴州靈州這樣的地方,等著哪天飯后用茶,你同我們講講當地的人文風物和趣事逸聞,大家定然愛聽?!弊克己庖驗橛H自帶大弟弟meimei,所以對與青春期少男少女溝通有著豐富經驗,他這樣一鼓勵,宋露至果然神色明熠許多。 “謝表哥教誨?!?/br> 只是還點拘謹,但也不要緊。 卓思衡又道:“我留你來是想問你,舅舅初到帝京稍有水土不服,如今已然大好,尋常也有精力體力去四處轉看,你卻平常都呆在家中,不知是否也愿意去讀讀書?” 從方才宋露至的神情里,卓思衡看到的不只是自卑,還有一點對知識和親密的渴望,這是很難掩飾的情感。宋露至自小被迫照顧生病的舅母,后又要照顧舅舅。她比尋常女孩多一分對世事艱難自始知的早慧,后來跟著舅舅開蒙讀書,識文斷字自不在話下,可沒有兄弟姐妹和親朋好友來一同長大,也并無多少書可讀可看,自然不似自家妹弟那樣要么學識強明、要么主見非常,因此未免在同家人相處時有些瑟縮和自卑。 但這不要緊,宋表妹只是心結難解,要是她能真正讀書增廣見識、拓歷眼界、開闊心胸,定然能克服眼下的困頓。 果不其然,宋露至聽罷不住點頭道:“表哥,我當然愿意去讀書了!” 她難得用這樣的大聲講話,卓思衡也倍覺鼓舞道:“好!那你就等著表哥的好消息。表哥一定給你找個最好的地方讀書?!?/br> “表哥要送我去哪家閨學?”宋露至耐不住好奇問道。 卓思衡卻只是神秘笑笑:“是比閨學更好的地方,你且等表哥的好消息?!?/br> …… 宣儀長公主自《女史典》編纂完成后,只面圣獻書一次,之后便一直在家中修養,雖是已然大好,卻仍是因不愿見攀附之人始終告病,但眼見要到暑夏的水龍祭典,她也不得不開始漸漸與外人有些往來。 卓思衡便是在這個時候提出希望能覲見的。 長公主一直記得當日皇宮偶遇卓思衡所言之語,皆如他當時所料,她也確實在彼時未能想及,《女史典》的編成能為自己帶來如此多意想不到的蜚聲贊譽。自典成之日,她一直保持審慎之態來看待此等榮光,以不變應萬變,而卓思衡是與那些攀附之人不同的,她想聽聽這次此人會帶來怎樣的言說。 卓思衡沒有來過長公主府,他非權也非貴,當然無可能入此拜見,今日得幸是多虧之前他鋪墊的好,仿佛算命第一次及時應驗,那被算之人必然成為回頭客。 只是他沒想到,除了自己meimei以外,楊家的大姐令華與羅女史都在府上,還有綺英郡主居然也在。她們大概在為《女史典》的刊印商議。meimei見到自己不免有些詫異,但似乎旋即明白,只了然一笑。羅女史倒是極其正式以臣見臣之禮向卓思衡主動問好,卓思衡心道她現在的官可比自己大了不少,要見也該自己先拜見才是。楊令華從未見過這個同僚的傳奇兄長,只在旁人處不斷聽說,因而忍不住細細打量。 只有綺英郡主,卓思衡根本不敢抬眼去看。 怕是多看一眼,這要是讓桑薇知道了…… 長公主命眾人且退,綺英郡主經過卓思衡時偷看他一眼,卓思衡發現卻裝作并未看見。 “卓司業,令妹似乎也不知你要來面見,可有何要事?” 這點長公主和她哥哥是一樣的,明明心里有一萬個疑問,卻還要先問你想做什么。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卓思衡暗自感嘆。 “長公主殿下,臣來求見是想請長公主主持學政鼎故革新的最后一項?!?/br> 如果說皇帝是受益者其二,他的猶豫更多出自對局勢的把控,那么長公主就是卓思衡計劃里最大的受益者,她能從這件事本身得到最多好處,所以不必花費時間痛陳利弊,直接告訴她好處就足夠了。 卓思衡已經慣常將利益作為誘餌去實現他的計劃。 “卓司業說笑了,學政乃是國之機要,我雖身為宗室公主圣上至親,卻也不能置喙?!遍L公主謙笑道,“只怕要讓卓司業失望了?!?/br> “長公主請先聽臣一言?!弊克己庖圆粺┑?,“《女史典》編成前,臣告如實坦陳殿下,此書定為事關學政之要。如今,臣正在為吏學諸多事項煩愁,其中最令人無從下手之一便是各科教習典章不如如何擇善而選。不過長公主不必擔憂了,女學的教典已然編成,那就是《女史典》一書,相信天下女子入學后都能將此書中的先輩視作榜樣,求知立身,不敢忘廢長公主批刪三載之所成?!?/br> 此番話未等落聲,長公主已然自座位上起立,待到說完,她更是盯著卓思衡,似乎想要看出他說這種話到底是何目的:“女學?”她似乎有無數個問題,最后只脫口而出兩個字。 “此事臣已上書圣上,正待圣裁,如有可能,臣希望能是長公主親自主持女學大局,特此親自煩請?!?/br> “你已經同皇兄進言?”長公主哪了解卓思衡的辦事效率,一時竟有些不安,“你如何言說?皇兄又有何意?” “圣上尚未決斷……臣以為,圣上是想聽聽殿下的意思?!弊克己庹f道,“畢竟能與不能,皆在殿下一念之間?!?/br> 卓思衡將壓力推了過去。 長公主似在天人交戰,她幾乎瞬間就意識到這個機會能為自己帶來怎樣的權柄和前所未有的地位,然而,一方面是唾手可得的權力,另一方面是本能對機遇的戒備,只須臾之間,她似乎就已經得到了想搜尋的話語,重新優雅落座,綻露雍容且心平德和的笑容來: “我知你設吏學和欲設女學都是旨在蒼生德沛世人之舉,我不疑你之初心。然而,我尚有一事難明,那便是吏學和女學究竟為何先立,卻無相應吏科和女科之舉措?以卓司業的長計百慮,不會想不到這上。卓司業莫怪我說話直接,畢竟此事言及于我又已上達天聽,你我都該明了不管是否得行,都已不是一言以蔽之的瑣事了。那么我要知道,你為何不去先開吏科和女科,任選世間之能才,卻先要自學而起舍近求遠呢?要知道若論普惠民眾下及市井,再不可能比效仿科舉更好的方式了,你卻只在帝京開學講壇,此舉未免顯得有些杯水車薪了?!?/br> 果然是皇帝的好meimei,當朝的長公主!卓思衡因為職業病的緣故忍不住心中給她一個滿分。這問題怕是皇帝都看不出關鍵,當初自己同盧甘講吏學的興設理念,他都沒有察覺之中的問題,唯有長公主看出關鍵并提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好回答極了,但卓思衡還需要一點語言技巧。 該怎么說好呢? 第136章 該怎么說好呢? 卓思衡雖有腹稿,但未料到長公主之敏銳,此時再用預設方案顯得自己格外沒有誠意,于是他決定剖心置腹,將這件事同長公主言至清通。 “吏學與女學,吏科與女科,確實輔成相濟,恰似科舉與公私二學。如沒有科舉取士,公私二學也不會如此興盛引天下人趨之若鶩,若沒有公私二學遍布天下,科舉取士又自何處為國掄才?”卓思衡說理言事總是措置裕如,語速不疾不徐,“長公主或許覺得,開吏科與女科才是真正的公平,但臣卻覺得,這恰恰是最大的不公?!?/br> 長公主稱奇道:“如何不公,敢問卓司業高見?!?/br> “科舉制度已有百余年沿襲,培才育德之術早已自成一脈,如何養賢施教,怕是長公主自鄉下村塾問一塾師,他都能講得頭頭是道,去到偏鄉遠鎮的書肆里,只需說開蒙一套,全國上下的書肆老板都會給殿下拿出一套‘三百千千’來,無有殊異??婆e和與之相稱育才體系已然完備,這是吏科和女科根本無法比擬的?!?/br> 卓思衡見長公主若有所悟點頭,又道:“在當下還沒有任何教習體統的情況下,無視基礎先開吏科和女科,除了授人以柄揠苗助長以外沒有任何作用。因未能形成積淀,無有先決和根基,貿然開科取士,這樣的吏科和女科所選拔出的人才,各方面的素養與學問都不及已然成熟的科舉取士。試問讓嬰兒同官驛的快馬去比速度和耐力,這能公平么?非但不公,反而會給反對者授之以柄,讓他們找到理由攻擊吏學和女學的錯處?!?/br> “他們會說,吏學與女學成效失宜,與其大費周章不比專精國家養士,也無需破費,然而卻全然不顧二者起始晚積累淺的實情……”長公主喟嘆道,“以此為借口,豈不無可辯駁?以先績定成敗,反倒害了吏學與女學、吏科與女科?!?/br> 長公主觸類旁通的能耐卓思衡早已領教,無需多言,他欣然道:“正是如此。故而臣先設此二學,廣納良才加以培擢,然而再設二科或許要在臣所不能見之來日,先跬步再千里,徐徐圖之,正式使此二學能學有所用且不為他人構陷于污言?!?/br> “但這件事對卓思衡你又有何好處?”長公主的目光在思考后再度聚焦在卓思衡臉上,“若論科舉出身,你是最驕傲的狀元,你不為士人謀之,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甚至對自身并無任何好處的事,究竟意欲何為?你若希望我能一道成事,那請務必給我個答案?!?/br> “這個答案并沒有什么不可告人之處?!弊克己馓谷灰恍?,“我與我家人的命運是被知識所改變的,這讓我相信知識的力量可以塑造個人的命運?!秶Z》有云,‘教不善則政不治’,自古以來邦民之教便為政通之本,若想造就太平盛世,怎能不以教化為先?我是讀書人,自幼所馴皆是達則接濟天下之德,如今我的命運已被知識改變,該到我去為他人鋪行此道的時候了。許長公主聽這句話未免有些覺得托大,然而總要有愿意開先河之人,之后如何一步步堅實砥礪而行,便要看后人是否能慢慢積累出此道?!?/br> 然而卓思衡不能說的是: 自己希望人人都能有機會擁有改變的機遇,無論他是官宦勛貴還是普通士農工商,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任何出身,這是我所堅信的必然。在他看來,人應該在知識面前人人平等。但想到面前的人是當今皇帝的meimei,這句話他仍是沒有說出口。 長公主聯系卓思衡之前的作為和功績,霎時明白那些做法,無一不是將知識自居高臨下處釋放出來,且增加更多通達道路的舉措,她心中頗為震動道:“你……真的相信這是可為之事?” “不是可為與不可為,是必須為之。此乃我心所向,我愿所往?!弊克己鈭詧痰?,“殿下,我朝不比前朝對女子進學嚴防死守,因鎮定二公主救國救世的故例在,世家多以自家女子能進學明理曉德為榮,就算沒有女學,各家五花八門的閨學又何時少過?縱然許多是為自家子女作嫁添資,但至少,這是一個已經自鎮定二公主以來便積累至今的成熟機遇?!?/br> “那為何是我?” “殿下的言行和聲望皆是無二上選。編纂《女史典》何等艱難,殿下三年不曾輟斷,我相信殿下心中也是有信念的,故而才能矢志不渝直至典成?!弊克己馇娜恢g將自稱由臣喚作了“我”,說完這些他俯首道,“此事雖并非歹急,但《女史典》修成乃天賜良機,還望勿要錯過,請長公主明擇而斷。今日暫且告辭?!?/br> “你已言盡己理,我也會加以謹慎斟酌,請在我與皇兄未曾言明之前,卓司業勿要向他人透露?!遍L公主個性縝密,是不會讓這個消息在確鑿前流出在外。 卓思衡怎不知曉她的想法,當即答允。 況且他也并沒有什么人可以去說這個大膽的想法。 他利用的,是皇帝和長公主兩個人權力欲望。如果皇族和官吏們的初衷為私利,那就由他將其轉化作為民為公的公利,是否雙贏他還未嘗得知,但就目前來看,真正能將此事落實的人卻是非常買賬。 這樣的交易,除了至親他怎么敢告訴別人呢? 長公主實在多慮了。 不過想想她哥的做事風格,卓思衡也就不奇怪了。 …… 自長公主府離去后的五日,朝堂與生活都如同七月初的晴好明凈天氣一般無波無瀾。 吏學修建完畢,第一批學生入駐,或許是誰也沒有想到吏學這看似末流的學府竟如此火爆,一時之間竟有官員表示,吏學該同進士科一樣向民間廣攬人才,這是卓思衡完全沒有想到的,不論這樣說的人初衷是為了討圣上的歡喜順勢而言還是真的看到作用感覺殊為可行,對他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卓思衡適時站出來表示還得等等看,沒有因贊同的聲音越來越多而忘乎所以,他還在等著那個最終要的答復。 七月初,土潤溽暑,大雨時行。 大暑之日的水龍法會如期而至?;始叶墓潥饩袑Y法與活動,只是分重要與次要,獨尊獨享或與民同樂。水龍法會便是官民共慶的時節。 水龍法會這日,皇帝會攜宮中諸人與文武百官全朝貴戚駕臨位于南郊邰江水龍灘上的半夏行宮,在此期間皇族需身著朱色服飾,以祀南方諸星宿,祈望流火日短天地回常。 起初這是個非常嚴肅且傳統的儀式,后來慢慢演變成一種由皇帝主持的“郊游”般的盛會。 卓思衡還在做侍詔時參加過一次,但見邰江之上親貴公侯們率領自家仆從們cao舟爭先,捕魚捉蚌,在附近林中游獵,而侍女們折蓮采菱,撈荇菜與水蒲,將這些一道進獻,由御廚親炙佳肴?;实叟c親貴群臣一道水邊納涼宴飲為樂、言夏論詩,也是悶熱夏天里輕松的美事了。 前兩年夏旱兇猛,皇帝為表替受災的幾個州郡祈福,便停了水龍法會,改作祭天祈雨,今年難得風調雨順,整個夏日里都無水旱災情報上,于是皇帝心情大好,便在大暑這一天恢復游樂,帶著數千人泱泱出城。 卓思衡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卻是第一次和家人來,如今慧衡有了誥命品級,也是這種高級皇家活動的座上賓,慈衡與悉衡跟隨他們一道也有幸沾光。卓思衡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和全家人一道有機會旅游過,真乃人生憾事,眼下雖是伴駕還要多有謹慎之處,可一路同家人說話共樂,倒是十分快活。 行徑碧樹繞堤與湛水漱石,幾處回道皆有麗色炎夏之景,遠處行宮綿延依水而建,桅桿如林處已是御駕的船隊已是先一步抵達。 此地雖說是行宮,但卻無有富麗恢弘的屋宇殿廟,環水之處盡是閣榭軒臺,又直通灘涂,高臺之上圣駕端坐,其下各處除非傳喚或有旨伴駕,其余人等皆可自行走動,上下皆不見,也不以為忤。 這也是許多親貴朝臣最愛水龍法會的原因之一。 少年少女們也有的聚在各家搭建的蔭棚之下敘談,更多則是四處打馬嬉戲為樂。卓悉衡剛到沒一會兒功夫,就被楊令顯兩兄妹叫走,他問過卓思衡是否得行,作為大哥,卓思衡當然愿意弟弟去和同齡人多多接觸,欣然應允。 “大哥覺得楊家的小妹令儀如何?”望著三個少年人騎馬離去的背影,卓慧衡忽然低聲問卓思衡。 “剛才那個騎裝的女孩?”卓思衡眺眼望去,此時已不見三人影蹤,“是個挺英氣的姑娘,說話都帶著笑,和她哥哥真像?!?/br> “大哥,你有注意她看悉衡的神情么?”慧衡總是忍不住在這種話題上逗一逗卓思衡,“……就像云姑娘看你的眼神!” 卓思衡大驚失色道:“什么!她喜歡我們弟弟?” 卓慧衡一臉你不打自招的表情才讓卓思衡意識到自己失言,此時再怎么找補也沒有用,只好無奈搖頭笑道:“人說老不看史,因而獪狡??蒻eimei你是編過史書后妙齡仍然狡猾許多,哥哥真是防不勝防……” “這有什么不好和自己妹子承認的?!弊炕酆庑Φ?,“難道一定要在娶親前一天說么?” meimei同自己說話時才會有這種活潑的感覺,卓思衡即是高興,卻也實在拿自家弟妹沒有辦法,只能認輸道:“若到了那天,肯定要告訴你們的……不過眼下……眼下總不能……” 他的話語被嘹亮的號角聲突然打斷。 “這是什么?”慧衡是第一次來,不清楚發生了何事。 “是林狩出發的信號,好些子弟要一展身手,除了去cao持舟船爭先奪魁,也會去附近林子里狩獵,這處是皇家林苑,野獸都養得膘肥體健,他們公卿家的孩子最愛這個,獵來獵物讓家中隨行廚子烹調后上進給皇帝用作夜間晚宴佳肴,這次咱們也有口福了?!?/br> “大哥你不去么?”慧衡是知道卓思衡箭術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