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 第95節
“那日事發突然,卻有您和云小姐經過我家門前,這也是世上難得的巧合,若換了個人或者夫人與云小姐換了個路,今日之事可能都要變個樣子了?!弊克己饪畤@道。 自丈夫處知曉之前朝堂中察風波的林夫人也是輕輕嘆息,繼而蹙眉道:“吏部也真是沒事找事,沖著你們國子監使這種小心眼的絆子,突然一個中察鬧得到處雞飛狗跳,聽說好些官吏明明沒有什么大錯處,卻被他們拿住些瑣事小題大做,前幾日不是有個中京府哪個縣的縣令,一怒之下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吏可不吃吏部要挾的那套,直接報給圣上,聽說這幾日圣上為了此事申斥了吏部諸臣?!?/br> “我也聽哥哥說過這件事?!苯默帗u頭扼腕道,“真是不堪……” 卓思衡當然知曉這些事,他之前有想火上澆油的心,但想到沈敏堯的話,又老老實實只悶頭做自己的事去,他對二位夫人說道:“吏部也是無路可走才出此下策。他們本想拿國子監做文章,然而現下卻無從下手,若抓不出些能證明中察起作用的考課差評來,不是更顯得他們因私廢公,開罪于朝野內外么?” 卓慧衡看哥哥同兩位夫人越聊朝政聊得越起勁,趕忙找借口催他去親自和云桑薇道謝,卓思衡看只有自己去,兩個夫人也沒有動的意思,小聲問meimei:“這樣私下見面真的好么?” “三嬸也在,人家的姑姑也在,長輩都在便不算私相授受?!?/br> “什么私相授受,我只是……” “是去道謝是吧?好了好了,哥哥別讓人家云姑娘久等了?!?/br> 卓思衡被慧衡自屋里推出來,按照林夫人說得位置去尋找云桑薇,卻沒想到剛拐過臨水木廊盡頭,便正迎上也往此處來的云桑薇。 兩人都因對方的出現而猝不及防,倒是云桑薇先一步回過神,略別過因快步而些許繚亂的柔軟耳際鬢發,大方道:“我在想大人是不是為什么事難住了,怎么還沒到,沒想到正在趕來的路上?!?/br> 云桑薇說話有種輕快的利落感,這和她身上那種霧蒙蒙的神秘感竟然完全沒有沖突,卓思衡聽她這樣言語,之前的莫名焦慮也一掃而空,也能松弛地笑著回道:“我也不是總有困境要麻煩云姑娘鼎力相助的?!?/br> 說完二人相視一笑。 “不如一道走走?”卓思衡問,“小芩園的后苑不知你去過沒有?” “還沒?!痹粕^弊岄_一步,“卓大人領我去看看罷?!?/br> 同上次一道步行的山路不同,小芩園雖為模仿天然之景也有鋪地的亂石交錯,但始終坦順,偶有狹窄通道垂下藤蘿蔓條,卓思衡便先一步為云桑薇掀起,好教她通過。 他們二人經過這件看似是欠了人情的事后,卻越發沒有之前說話的云遮霧繞,反倒都能直言不諱,卓思衡自己也覺得奇妙。 兩人在路上便攀談起當日的事來,卓思衡鄭重道了謝,云桑薇也沒推辭,只道:“那么多魚禽菜rou……也不知你家吃不吃得完?!?/br> “光我家幾個人算上仆役也是吃不完的,這段日子只好真的每天請些客人來家中吃頓晚飯,消耗消耗,天越來越熱,怕是用冰也留不住多久了?!弊克己夂鋈幌肫鹗裁?,猛地站下,“對了,買東西的銀子我已叫家人算好,明日送去到你府上?!?/br> 云桑薇露出驚訝的表情來說道:“我以為卓大人是要請我去府上赴宴?!?/br> “你想來也可以來的呀!”卓思衡趕緊說,“但總不好拿你的銀子買來的東西,還說我們邀請你,這樣也太令人側目了?!?/br> “那就當是我請咱們一道吃飯?!痹粕^毙χf,“銀子就不必還了?!?/br> “只是讓姑娘為我家盡心力還要蒙受損失,我家兄妹心中皆是過意不去?!弊克己庥X得能行出如此計謀,云桑薇也定然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可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妥。 云桑薇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含笑問道:“聽說大人前段時間面見圣上,請來了幾畝皇田用作吏學施教,朝野內外都傳遍了,大家都說大人膽子真大,但想想又覺得是件好事,天子門生出自天子田畝,說來還顯得圣上大開明德心胸。不過我想,依照大人的性子,如果自己家有田地,大概會直接挪出獻給國子監,用作衙署的永業田,或許就不會去求圣上了,是這樣么?” “如果我家有的話,確實我也不會費這個心思?!弊克己鈸u頭笑道。 “大人家中沒有產業沒有田畝,同其他的官吏還真是不同。因我家中祖訓,男子皆不可入仕,所以云氏一族想有人能比肩大人的權勢和功業是不可能了。但是大人就算從此刻開始攢地,怕是也怎么都比不上我家的土地。先祖曾讓子孫后代在其死前發誓,決不可沾染權勛二字,唯獨富貴可以安寧守業,所以我家這幾代人的精氣神全用在攢銀子和土地上了。所以,我沒有受什么損失,大人不必心憂?!?/br> 卓思衡聽得很震撼。 看來真是干一行愛一行,人家云氏也不求高官也不求爵位,悶頭經營自己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也是一種成功,云無涯果真是不拘泥于出將入相,做事極有個人風范的神士。如此一來,自己執意要還這筆銀子,倒顯得有些自尊心過強了。 “我能理解云姑娘的意思,銀子可以依照姑娘的意思來,但如果不能為姑娘做些什么,那我會于心有愧的,至少姑娘給一條明路吧,告訴如何才能償還這份傾囊相助的恩惠?!弊克己庹\摯道。 “你已經為我做過了?!痹粕^钡穆曇艉鋈蛔冃×?。 “是什么?”卓思衡愣了愣,忽而釋然笑道,“是你表弟那件事么?姑娘,實不相瞞,這事發生在前,我又如何得知林家有個如此才智卓絕的表小姐能在未來解我的燃眉之急呢?所以這不該算的?!?/br> 誰知云桑薇卻搖了搖頭。 卓思衡這下徹底懵了,他還干嘛了?沒有了??! 他只能誠摯求問: “敢問我為姑娘到底做了何事足以比肩這份恩惠?” 云桑薇看著卓思衡的眼睛,在無數次的眼瞳閃躲后,仿佛下定極大決心一般看向了他的眼底: “你的出現對我來說就是命運的恩惠?!?/br> 第133章 卓思衡曾被人說過一次類似的話,當時是綺英郡主似是而非的表白,令他手足無措,恨不得當場死掉就不用應對了。 可此時此刻,他雖然腦海也是逐漸空白,但心中的怡悅如此真實,以至于他下意識只希望他能楞在原地更久一些。 沒有一本書教過卓思衡此時該如何做,也沒有任何圣人教誨提點過這種情形要以何樣的智慧去應對。 可能這種書是有的,但卓思衡沒有看過。 他好像在開卷考試里忘記帶參考書的考生,情急之下,只能求助于從沒認真聽得課上那些模糊的似是而非,他忽然回憶起,小的時候,曾經看過父親輕輕為母親整理鬢邊散亂的發絲……于是他也伸出手去,輕輕地,輕輕地湊近姑娘已然燒熱的耳際…… 替她把本來很整齊的鬢發給塞亂了…… 手就這么尷尬得僵持在半空,生搬硬套答案的下場就是這樣,可在卓思衡不知所措之際,另一只手解救他于困境,將他的手牢牢握住。 一朵雪白槿花似是看不下去了,只熹柔的微風便將它抖落,滑過二人正緩慢消失的距離之間…… …… 在回家的路上,任憑卓慧衡如何話術詭套、撒嬌軟磨和威逼利誘,卓思衡死都不將到底和云桑薇說了什么聊了什么吐露半個字,卓慧衡無計可施,覺得此時就算三司會審自己哥哥都問不出任何話來。 可越是不說,她越覺得有古怪,通過觀察,卓慧衡發現哥哥自小芩園回來后更頻繁得去侍弄那盆石斛蘭,直到有一天,整盆花都忽然消失不見,慧衡忙去詢問卓思衡,得到的答復是:我送給桑薇以解她思鄉之情。 不久后,慧衡又在家中書房的窗下發現七八盆叫不上名字的花,卓思衡每天自國子監回來就算再晚,也要親自侍弄絕不假手他人。 卓慧衡明白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信號,兩個人的關系在當天定然有了她不知道的發展,以至于稱呼和來往都大有變化。 她意識到這件事后第一時間就是去清點家中賬簿,看看能拿出多少銀子來給哥哥準備娶媳婦的聘禮。 但卓思衡的平心靜氣卻被一封信打斷。 信是自瑾州寄回的,卓思衡原本寬綽松閑的心一下子提緊,果然信中是潘廣凌的筆跡,他如今做了安化郡通判,按照卓思衡在時的規章辦事,無不得心應手,然而這段時間朝廷公文逐漸下達至各郡縣,將學政官吏和地方官新添的考核標準公布,潘廣凌覺得這是好事,便興沖沖為了實施,準備讓道階書院一些學生來幫忙教山鄉的鄉民識字,愿意承擔此項事務的學生,可以由郡上資助減免一定學資。 這是好事,無論初衷和手段,都十分有當年卓思衡施政的理念,但潘廣凌卻發現,山鄉的鄉民根本不配合,他們并不打算識字,也完全對書本不感興趣,從不去各鄉之間他專門選定的里程合適的官驛去免費跟學,潘廣凌想不出辦法,只能求助卓思衡。 信的開頭和最后都是同樣的字句:大哥,急! 卓思衡看完氣笑了,覺得他這個行文風格頗有當年自己高中舍友生活費告罄后跟家里發微信要錢的風格。 潘廣凌跟著自己也有日子了,他只學到皮毛,卻沒學到真正變通的核心在于了解。 卓思衡提筆,本來用得是很嚴厲的語氣回信,可想了想,小潘也是人生第一次遇到如此考驗并且主動嘗試解決方法,已經很是難得,還是以鼓勵和提點為主,警示為輔吧…… 于是卓思衡回信將自己的意思以對方文化水平可以接受的方式寫了下來: 信收到了,姑且先不客套,來看看為什么會造成這樣的事情。首先你在制定政策前沒有完整設身處地考慮對方所處的環境和情勢,貿然憑借一腔熱血做事,雖勇態可嘉,但卻失了本心。 要知道如今瑾州即將進入夏耕,正是鄉民們最忙的時候,你這個時候組織他們去到一處來聽課識字,不是有奪農時傷民根本么? 你和我一同在瑾州時,我們去到各處山鄉與郊縣,在天地間見到的百姓,農忙時節只能在閑暇時間在田野間歇息,那時我們還為他們修了好多田間納涼的蘆棚,你都忘了么? 所以,教學的地點不該在選定的固定地方,應該就選在田間郊野,也不必固定地點,讓自愿的郡內學生們走到哪里時間合適便教到哪里,不要拘泥于場所,要著眼于目的和行之有效的方法。 其次,你說百姓們對所教的書本不感興趣。這是當然,你拿學子們開蒙的教材去一板一眼的授課,這些講述的內容雖然做人的道理相通,可卻離百姓的生活有些遠了,他們如何愛聽?你自己讀到不喜歡的書時都會呵欠瞌睡,請將心比心。 我的建議是,將去田間教百姓識字的材料換成宣講郡上租賦減免政策的一些條理,以及一些撫恤老幼的衙門惠澤,這些內容因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他們自然就會提起興趣。 還有《大律》和《刑誥》等我朝官方法律文典也可以作為教材,但不要死板的照本宣科,而是找些地方上衙門里的案例,結合宣判定罪,用講故事的方式講給百姓聽,他們勞累一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坐下來歇息卻要聽長篇累牘的大道理,這實在是強人所難之中不免有些負手清談的高高在上之感了。 雪赫,你在地方做事,務必腳踏實地,決不能只想為解決問題而想辦法,這個問題也不是你政績的問題,而是百姓生活上的問題。 試想他們如果學會了簡單的識字,日常生活會帶來多少方便和快捷,你的政令下達也會更順暢,這不單單是應付御史臺,這是一地百姓的福祉。 最后,你要謹記,許多事情的解決之道不在事情本身,就在對象本身,多觀察多思考,才能更好面對今后更嚴酷的考驗。 結尾處,卓思衡覺得自己通篇還是太嚴格了,于是將“最后”的那一段前添了幾行字道: 你能想到讓道階書院的學生在空閑的日子去教百姓,這是我都想不到的好主意。要知道很多學生雖是慕名而來,但為求學奔波千里,銀錢怎么會沒有羞澀?此舉既能解決學生的學資困難,又可以讓百姓得到來自正規書院人士的教導,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你能有這份見識和心胸,是自己這些年在地方歷練的成效,我看到你的信后感覺很是期待你今后的表現,希望再看到你的名字和佳績是在地方政奏之上。 這樣一來就和緩多了。 重讀一次重抄一遍時,卓思衡自己也思考起來。他眼下在吏學也面臨一個問題。人力和場地都解決了,教材要怎么辦? 作為開先河者,他并沒有什么能夠參考的先例,為今之計他也打算先找真正的一線人員商量一下。 頭一個便是盧甘。 信寄出去第二日,卓思衡便去到工部,親自去拜訪盧甘。 如今的卓思衡是朝堂上的風云人物,好些工部官員都跑出來想看看卓思衡到底是什么樣的風采能一個人獨對吏部且大獲全勝。盧甘以侍郎之身命他們快些回去工作,才救了卓思衡于眾人圍觀的水火。 他將卓思衡帶至自己尋常處理公務的內堂,此處不似一般衙門長官的書房和堂室一般齊整和條理,雖是寬敞,可屋內四邊都是長桌子,上面擺滿散落的紙張和各種木方與做到一半的木作小物,還有許多衡器尺牘橫陳其上,半點章法沒有。 盧甘見過卓思衡井井有條的內堂,同樣是文書堆積如山,他那處卻仍舊是齊整而規矩,自己這里嘛……他略有些不大好意思,搬來個木條板的馬扎遞給卓思衡道:“我這里簡陋又雜亂,卓大人不要介意?!?/br> “挺好的?!弊克己膺€沒被人請座請坐在馬扎上,倒也新鮮,他正想應邀坐下,卻看到西側條桌當中放著個極眼熟的建筑燙樣,湊進去看才發現,這不正是他們國子監在建的吏學工坊么? “這是盧大人親手做得?”卓思衡被燙樣房屋的精湛程度驚住了。 盧甘有點不大好意思彰顯自己的手藝,只點點頭算作回答。 “這也太厲害了!” “不過是奇技yin巧罷了……” “誰說的?能做出實事來的道具那就不是奇技yin巧?!弊克己馓嫠麑捨康?。 看卓思衡這樣感興趣,盧甘忍不住說:“這個燙樣的屋頂是可以打開的……” “真的?”卓思衡再次震驚了,他小心翼翼用雙手捧開屋頂,只見里面布局同真正的工坊一樣,各個分區甚至連如何安排得桌椅都做得宛如等比縮小。 他徹底折服道:“大人做事認真負責,又如此有心,我要替吏學的第一批學生們謝謝大人了。不過眼下還有一件事想請教大人,我來的目的也正是此求。敢問大人,可否能與我一道想想要怎么去找出合適各科學員所用的教習之書?” 盧甘聽完沉默良久,自一旁的書堆里翻了半天,翻出兩本《營造法式》和《九章算術》來道:“我學習這些大多靠自學,不怕卓大人嘲笑,都靠這些書,再去找些手藝人不恥下問,才能自己畫繪解理……可我覺得拿這個書直接去給吏學生們教課,似乎不大合適。這些東西雖是瑰寶般的論述,卻少了好多因時制宜學會即可上手的要訣,咱們辦吏學是為務實,總不能只看表面忽略此節啊……” “我也這樣覺得?!弊克己馍钜詾槿?,“所以我之前也想,第一批吏學生總要辛苦些,我們收得人少,師傅手把手教得過來,讓他們事無巨細都跟著師傅學,待到師傅也積累了教學的經驗,便將帶這第一批學生的要領和反省之處羅列出來,當做以后的教習書材來用,你看如何?” 盧甘雖然知道卓思衡一貫有遠見卓識,卻沒想到他能想出如此絕妙的主意來,忙道:“好!是好辦法!”他興奮之后卻又想起什么來,似有隱憂道,“可是……不說別的地方,我找來那些吏學的老師,平常還要兼顧自己的工作,哪有這個時間來整理?且他們是否愿意花這個心思也未可知?!?/br> “我已經想好為愿意撰寫之人提供一份銀餉酬勞,同時派一名太學生去幫助這些撰寫之人記錄和整理他們課上的講義與言辭。當然,如果自己愿意為吏學出力撰寫教習之書的人,不必身為座師,也可以帶著自己的書籍來國子監申請,若得用,銀子也是少不了的。吏學不比太學,沒有那樣雄厚的積淀,不積跬步實在無以至千里?!弊克己怆m拿出了看似萬全的想法,可這次,就連他也仍然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便是摸著石頭過河了罷……”卓思衡苦笑,“也不知深淺,但這一腳若是不邁出去,后人哪知道河流的急緩和灘涂所在,又如何修造橋梁利萬世之好呢?” 盧甘被卓思衡的心胸感動,當即道:“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卓大人千萬別客氣,我愿為吏學做力所能及的所有事,即便我所不能,我也會竭盡全力找到有此能者為大人分憂?!?/br> 卓思衡雖然不愿意套路老實人,但盧甘的保證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吏學需要一些除了利益以外的真正的支持者,這些人大多會出自未來那些受益者,可眼下,只有赤誠如盧甘才會對他做如此保證。 雖然是為了一個美好的目的,然而卓思衡仍舊覺得有點愧對。自從上次告知盧甘戶部與他的暗中往來后,他已經可以確定盧甘之縝密,絕不是浪言忘信之人,所以眼下,倒也能同他聊聊自己的下一步目標,這樣盧甘其人就變成了自己的戰友,那自己方才的話也不算忽悠。 拿定主意,卓思衡便暗示盧甘湊近一點,低聲道:“盧大人,有一事我還未告知任何人,但你今日肺腑之言在先,我若瞞你實在顯得我不義無道??蛇@件事,你萬不能告知任何人?!?/br> “好,我答應你?!北R甘的心眼和肺腑都筆直無彎繞,聽了別人剖心置腹的言語,便也恨不得當即指天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