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 第76節
“卓司業辛苦了?!?/br> 卓思衡行禮后回道:“長公主殿下日夜校對女史書典,辛勞更勝微臣?!?/br> 宣儀長公主沒想到他如此奔忙當中還有閑暇從meimei處了解女史書典的進度,嘆道:“令妹更加辛苦才是,我不過從旁協理,又有何難?倒是卓司業,春壇與學政大事小情如今都要親自過手,卻還能關切編書這樣的瑣事,可見你們兄妹情悌真摯非尋常人家可比?!?/br> 聽了長公主的話卓思衡覺得,自己的想法提前同全天下政治地位最高、政治話語權最大的女人透露一些也不是壞事,畢竟從實際角度考慮問題,長公主可能是對這個未來才能實踐的計劃最感興趣的人之一。 也可能成為他最重要的助力。 “長公主殿下,微臣并不覺得編撰女史書典是件瑣事,在微臣看來,此乃事關學政的大事,故而臣不單單是關切meimei,更是關切職責所在?!?/br> 宣儀長公主微怔之后粲然一笑道:“卓司業在說笑了,若是這書是在弘文館編成,那自然得以視之為文教之器,可惜它是在我府上編就,再怎樣借著我這公主的身份也不過是本普通書籍,雖然我與令妹一樣為其凝聚心血寄予厚望,希望這本書可以將我朝女子之賢德與慧通永世流傳,卻不敢擅言此書能有助學政,卓司業是謬贊了?!?/br> 已經習慣了奉承圍繞的宣儀長公主在任何冠冕堂皇的話面前都能冷靜思索得體處置,她下意識認為卓思衡是在順勢美言,但自己的回答說完,長公主的思緒又陷入迷惑,先不說卓思衡是不是這樣乖覺的人,就算他是,以他的分寸,也定然不會將此話說得如此直接,可如若不是,他又是何意? 長公主第一次這樣直接地與這位如今她皇兄手下最得力的能臣對話,又聽到不明所以的言語,一時好奇心起,很想聽聽此人接下來是要以怎樣的說辭應對。 然而卓思衡的話不是說辭,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若是能有選擇,天底下絕大部分的宗室女……甚至是平民女子,都是想成為鎮定二位公主的,長公主以為呢?” 這話就顯得更沒有前言后語了,宣儀長公主不動聲色道:“能以己身撥亂治正昭彰天理與正統,成一代為國為民的英雌,自然是樂意的?!?/br> “微臣卻以為,眾女子愿意成為二位先公主,更有深意?!?/br> “哦?敬聽卓司業高言?!?/br> “不敢?!弊克己馕⑽⑶飞淼?,“二位先公主因有力挽狂瀾再造社稷之功業,故而為人崇敬是常情常理,但微臣卻以為,天下女子愿為二位先公主,更是羨其獨能立身,可為所為之事,能做想做之人?!?/br> 若是這話從一個女人口中說出,長公主甚至都會有些驚嘆,更何況眼前同她言及之人竟是一為官男子,她心中實在驚駭,想驅言避過不愿心中隱秘言中為人所知,卻不甘心此話到此為止,更想得知卓思衡究竟如何作此想。長公主鎮定下來只花去些微時間,繼而轉向太液池,臨風笑道:“我當卓司業說什么呢,原來是這,那是必然的。要知道二位先公主一人親自擇選駙馬,一人獨善未嫁,能做主自己的姻緣得遇良人得避不淑,天下女子如何不羨?如何不愿?” 長公主的迂回很是漂亮,但卓思衡今天不打推拉戰術,他的話鋒始終尖銳,直逼此次意外之談最核心的問題:“婚嫁良緣固然是人生的重中之重,卻也未必總是被最先考量的權衡,若有別的選擇,大概人人心中最想握住的,有豈止會是一段姻緣?”他說完便將所有話中的話留給長公主自己去想,行禮告辭,一氣呵成。 宣儀長公主靜靜看著卓思衡筆直端正的背影離去,再回頭看湖水,怎么看怎么覺得濁浪滔天難以平息。 卓思衡所說眾女子艷羨鎮定二公主的理由,其實長公主從一開始就知道答案: 是因為權力。 可是鎮定二公主可以擁有權力,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沒有少,甚至還有一場叛亂襄助,她是不會讓哥哥陷于如此困境來換自己的權柄。 但她又何嘗不想能像二位傳奇公主一樣,擁有執掌之能權柄之重,得從幕后行至廟堂? 回過神來,宣儀長公主忽然意識到,或許卓思衡是在暗示她,這條道路,難道會從學政之治為伊始么?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的言語。 總之,看看再說。 卓思衡邊走邊想,這對兄妹真的很像,就像慧衡像自己,自己身上也有一部分性格與meimei如出一轍。 方才他與皇帝談論此次春壇,皇帝最先表示的是這些名師弘士一個月后自帝京離去,歸還故里,會為更多學生講述此次見聞,會告訴他們朝野內外如何向學,朝廷又如何重視和尊崇讀書人,這樣越來越多的人就會拿起書本,走進考場,天下的英才盡入他的麾下。 卓思衡心想你可想得真美啊,人家讀書普通覺悟是為自己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家業興旺,高尚有德的那是為天下安邦而讀書,誰是為你???但他很喜歡自己的腦袋,還不能這樣說,只能啊是是是啊對對對的進行表態。 同樣道理,卓思衡深知自己如此賣力整頓學政也不是為了皇權永固。只是他的目的還需要國泰民安的盛世才能逐漸達成,照顧皇帝情緒那都是為了順利完成指標,其他的根本就是順手。 長公主方才的回答同她哥哥一樣,也首先是想到她的身份,故而規避掉與權力相關的內容顧左右而言他,在他們兄妹眼中,個人的權力高于一切。然而自己身處皇權至高無上的社會,他們這樣想也無可厚非,因為一旦失去權力……這對兄妹已經見過真正的下場了,他們是為權力,也為自保和生存,卓思衡認為自己可以腹誹兩句,但若真正審慎思考,皇帝和長公主并沒有任何錯。 可是自己想要走的路必須有高位之人分得利益才能襄助,他也是并沒有那么多選擇的。 對互相利用關系有了更進一步認知的卓思衡返回國子監,按道理這個時間樊引的講學已經結束了???怎么集賢堂還是里三層外三層的人?而且里面吵得好像還很激烈? 卓思衡自窗外往里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整個人氣得不行。 堂內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辯論,樊引樊先生端坐上首,滿眼欣賞得望著堂中所立的四個年輕人,好巧不巧,這兩個人年輕人里有兩個卓思衡認識,一個是他親愛的弟弟卓悉衡,一個是他另一個沒有血緣氣人的弟弟陸恢。 這小子不是在面壁思過嗎! 他們在爭論的是班固貶損司馬遷修史謬議是非。 卓思衡問了一句旁邊看熱鬧的讀書人,原來是樊先生在講授完畢后拋出了問題,讓眾學子自由發揮今天課上學到的知識,他說《后漢書》的作者范曄有言:“遷文直而事核,固文贍而事詳?!蹦敲此f得對不對呢?《史記》和《漢書》兩種治史成書方式,你們覺得哪個更好呢? 完了,因為受父親影響,自己弟弟悉衡是司馬遷鐵桿粉絲,自幼抱著《史記》手不釋卷。而卓思衡在這方面好惡并沒有那樣強烈,他都能說出好處和壞處,可悉衡卻不是這般好說話。 此時,自己的弟弟正在用極其冷靜的聲音質問對方辯友:“太史公善于工文,班孟堅密于修體,文體之辭色,再精益求精也只是枷中之舞,治史論人,不論駢句多少,而論言明其身?!?/br> 弟弟很少鋒芒畢露,這樣聽來,他心中的銳意其實并不比同齡人少,只是略顯冷漠的個性在外得以掩藏。 卓悉衡的話引來一陣喝彩,對方辯友也不示弱,笑道:“此言差矣!太史公莫不以文辭震鑠古今,可若論治史立論,太史公多加以感慨感嘆之粉飾,仿佛在自圓其說,自抒自的胸臆,哪有班孟堅言有所論筆有克己來得更嚴密著實?” 支持者也是連連高呼正理。 此時陸恢站出來道:“班孟堅筆有克己?閱遍《漢書》‘哀哉’之嘆不絕于耳,難道為豪義之人稱道是爾等所言之‘粉飾’,徒增涕零傷感之語便為‘克己’?未免有些荒謬了?!?/br> 陸恢說話攻擊性好強! 卓思衡驚訝于自己兩個弟弟在他面前不肯展現的那一面,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和慧衡,肯定會避免這種爭執,他們兄妹是典型的低耗能型人格,可以非常容易自洽,在說服自己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故而很少被外界左右,因為與人吵架太過高耗能,能用演戲規避的就規避掉,內心能量都是用來滋養自己的。 但弟弟悉衡顯然不是,他相對來說略顯偏激,許多事情喜歡用更自我的角度去看待并且堅持,這點和慈衡是一樣的,卓思衡簡直不敢想要是他們倆在這里辯論會是什么景象…… 最讓他詫異的是陸恢。 陸恢個性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和老練。但通過他竟然能做出放棄科舉追隨自己前來帝京這個不計后果的決定,卓思衡隱約意識到,陸恢并非不沖動,只是他沖動的點不為利益而是在感情用事上,這點或許很像他的父親吧…… 因材施教啊卓思衡要因材施教!他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時,那邊爭論已進入到白熱化,對面兩人根本不是卓悉衡和陸恢的對手,已經開始偷換概念和人身攻擊,但卓悉衡是誰?他是卓氏一族抬杠專家卓慈衡的弟弟,這種水平的攻訐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只見他不屑笑了笑道:“二位盛贊班孟堅之冷峻克制、冷眼旁觀,然而自己言說卻到激憤之處頗有些你們所詬病的太史公的‘激憤之語’,奇哉怪哉,敢問二位到底是推崇還是效仿太史公呢?” 不等氣得手抖的對面反應過來,陸恢又補上一句給予致命一擊:“古人言,班孟堅治史如守繩墨,然而今日你二人將墨繩纏于身,已是亂序難理,卻仍想做直言,又如何能讓人信服?” 四下人等皆為卓悉衡和陸恢叫好,二人相視一笑,頗有少年意氣風發攜手同勝的惺惺相惜之感。 “既是如此,那二位的慷慨辭令也承自所言中太史公的好義宏盛,可《史記》中大多言辭疊句多有圓潤變通之美,幾無咄咄逼人之章,又是何故?” 眾人朝發言者看去,都不自覺讓出條路來,尤其是國子監里的學生,恨不得跳開躲出去老遠。卓思衡便就順著寬敞的讓路行至已經傻了的卓悉衡和陸恢面前,用春風般和藹的笑容與視線掃過二人蒼白的臉,又漫步至樊引面前行禮道:“見過樊先生?!?/br> 寒暄過后,樊引笑言國子監藏龍臥虎,兩位學生皆是腹有詩書能言善辯胸有丘壑,自己帶來的門生甘拜下風。 “先生謬贊?!闭f完視線再次朝卓悉衡和陸恢掃了過來,卻只是一晃而過,繼而又同樊引禮道,“不過是仗著少年意氣膽子夠大,敢在先生面前班門弄斧罷了。他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br> 第116章 前一刻意氣風發抖擻精神的卓悉衡和陸恢已是啞火的炮仗,被卓思衡眼鋒一掃,脖子不自覺后縮。然而卓思衡卻再不看他們,只同樊先生講話,又請樊先生同各位學子再講再論,總結陳詞,之后命人為今日到場的人傳餐送水,親自送樊先生回了國子監內苑的臨時住處。 而眾人散去后,陸恢和卓悉衡被叫到司業日常處理公務的內堂,兩人焦慮不安得站著。 “你真的是太學學生?”卓悉衡從方才并肩而戰陸恢所顯示出的學問素養來看,覺得自己同學大部分達不到這個水平。 陸恢不好說自己的身份,心中忐忑,只能沉默。 “如今的太學規章嚴格,你若不是,那又怎么混進來的?”卓悉衡和他的兄弟姐妹一樣有一種天生的敏銳,他察覺到沉默背后或許就是不能說的真相,可因剛才的惺惺相惜,他沉著思索后還是覺得可以大膽一試,說道,“從這里往返后苑還得有些時候,卓司業又要和樊先生客套,你快走罷?!?/br> 陸恢愣了愣,難以置信看向卓思衡:“那你要怎么解釋?” “就說你來得路上離去了,我也沒見到?!弊肯ず庥X得自己哥哥也未必就會把他怎么樣,雖然一頓訓斥是跑不了了。 自己本想繼續隱沒,卻沒想到這個議題說到了他的心坎上,又聽有人大放厥詞怒斥太史公,才忍不住站了出來,誰料就在自己身后的太學生一樣不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便站在一處去替太史公辯駁,如今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卓大人沒有那么好蒙蔽?!?/br> “總之我自有辦法?!弊肯ず饩蜎]有打算蒙蔽哥哥,他是料定實話實說也不能怎樣。 陸恢覺得眼前這個太學生篤定的有些詭異,試探問道:“你不怕他嗎?” “說得好像你有多怕我一樣?!?/br> 二人皆是一驚,齊齊回頭,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卓思衡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盯著兩人,臉上似笑非笑,可眼神卻不是同一個意思。 “樊先生說你們兩個古人章句信手拈來,再加上氣吞如虎辯才了得,還要我引薦收你們二人當做門生。你們兩個太史公的千年后高足,讓班孟堅的忠實讀者都如此厚愛,真是本領不小,可惜我出宮太晚,沒來得及現場諦聽這等精彩的言弈,實在可惜?!弊克己膺呎f邊背手踱步,自兩人中間穿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后叉手靠著椅背,以目光巡視二人。 陸恢到底是卓思衡任下做過幾年官吏,太了解他上峰的脾氣,立刻解下腰牌遞到桌上,毫不猶豫將禍水引開:“大人,我聽說有太學學生暗中收買代筆,故而隱沒其間,這是襄平伯家林姓學生的腰牌憑證,他家家丁雇傭我來代聽代寫,證據確鑿,他如此欺瞞,實在可惡?!?/br> 卓悉衡傻了,這是哪出和哪出戲?忽然他想起來,自己三姐曾說過,在瑾州時有位小陸哥哥,是大哥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也是一位弟弟,此次跟著一道私自入京,被大哥不知罰去哪里思過,從描述和行為來看,自己眼前這位不是陸恢還能是誰? “你是……陸恢?”卓悉衡等不及答案揭曉了。 陸恢也是一愣,當即問道:“你為何知道我的姓名?你是誰?”他再看此人眉眼雖不似卓思衡,可氣度與樣貌有種模棱兩可的相似感,他忽然意識到,原來這就是此位學生膽敢讓他先行離去自己收拾殘局的底氣——因為他是卓思衡真正的那個親弟弟。 這時,卓思衡忽然笑了出來:“那,互相介紹一下吧,我的兩個才華橫溢有勇有謀的好弟弟?!贝藭r他笑起來可比不笑嚇人多了,“既然你們彼此心意相通,都這般摯愛《史記》,那我問一下,其中列傳第五篇是什么來著?” 兩個人都嗅到危險的氣息,知道答案也不敢說。 “游余,你來說?!?/br> 被點到名的陸恢不敢再保持沉默,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史記》列傳其五是《孫子吳起列傳》?!?/br> “原來是這個?!弊克己夂孟竦谝淮温犝f一般,又問,“那里面講了孫臏哪個計謀名顯天下來著?” “是‘圍魏救趙’之計?!?/br> “原來是圍魏救趙??!” 陸恢這才明白卓思衡的意思是自己剛才的臨時“智計”被看穿,在揶揄他妄圖用圍魏救趙來擺脫責罰,一時羞慚,整張臉到脖子都是通紅。 卓悉衡心疼陸恢,心想自己哥哥陰陽怪氣說起話來實在是有點兇殘的。 然后,他就發現哥哥看向了他。 “你很講義氣,在這里讀書真是委屈你了,該去軍營行伍闖蕩闖蕩才是?!弊克己庠谟柸朔矫嬉煌胨似?,陰陽過沒血緣的弟弟,現在開始瞄準有血緣的這位,“你‘自有辦法’,什么辦法?說來聽聽?” 卓思衡的笑容隨著他的話在一點點消失。 下面挨訓的兩個人都知道完了,這次全完了。 卓思衡果然猛地站了起來,一拍桌面,上面的簿冊書紙都跟著晃上幾晃:“一個個都長了好大的能耐!” “哥哥,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這樣出風頭了?!弊肯ず饬⒖坛姓J錯誤,這是他從三姐身上學到的辦法,一般情況下對哥哥非常有用,然而眼下卻不是一般情況。 “出風頭?我何時說過是因為你們站出來機辯而責罵你們?”卓思衡怒極反笑,“請來這些四海名師為得是什么?不就是像你們這樣的學生能學到真正的本事和知識,能讓樊先生當場指點,能說出自己的見解,這是你們的造化,我感激樊先生還來不及,何曾說過會為此事怪你們?你們這樣想,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陸恢立刻做出適時調整和反省道:“我不該私自違背大人的命令離開洗石寺?!?/br> 卓思衡氣飽了訓夠了,可還沒教育到位,他不斷在心底默念,“這兩個是自己家弟弟這兩個是自己家弟弟”才勉強平復下來,能夠顯得稍微心平氣和那么一點指點兩人挨罵的理由。 “游余,你看似穩重實則沖動,但在帝京,在天子腳下世間宦海,沖動就會帶來致命的弱點,這弱點可能眼下不是那么危機,但如果落入你敵人的手中,你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余地了。你擅自離開洗石寺想出去走走,我雖怪你不聽話不老實,但其實不算什么大錯,你偷偷來國子監,交易身份想溜進來聽聽名師講學,這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就連你最后站出來辯論一番,倒也不是錯處。你真正的大錯是妄圖隱瞞,你從最一開始的打算就是這樣‘戴罪立功’?簡直荒謬!”卓思衡又拍一下桌子,陸恢單薄的肩膀都跟著一顫,“遇事欺上瞞下,不能明察局勢辨析是非,已知有過,只想矯飾不想承擔,這是你這些年跟我學到的么?” 不等陸恢回答,卓思衡又開始對卓悉衡進行教育:“你覺得你是在幫惺惺相惜的朋友,可你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的時候,只憑一腔熱血,就在那里自以為是,我是你哥哥,你就敢包庇隱瞞,今后你進入仕途,我都不敢想你會去做什么!” 卓思衡站起來,忍不住指著兩人道:“都很會拿捏我脾氣不是么?還有商有量的,真當我不敢罰你們?” 他確實敢,但是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