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第95節
周嶺泉爽朗笑笑,說:“她倆還等我給弄演唱會前排票呢?!?/br> 兩人就這樣手挽手走著,小區里飯后散步的人多,梁傾挽著他臂,融入其中,覺得這日常感多么稀有。 想起方才告別時,蔣嶺玉來廚房拿垃圾袋,趁著空檔對她說 —— ‘梁傾姐,我把我哥托付給你了喲。他跟你在一塊兒看上去是真開心。其實他這人,面冷心熱的,可細心了,從前過年,所有的哥哥jiejie都欺負我怕鞭炮響,只有他總記得在放煙花的時候把我的耳朵捂上?!?/br> 梁傾回了神,看著周嶺泉的側臉,直覺他身上也沾了些煙火氣,比平時還要溫和幾分。 說:“再過半年,我也看看有沒有港城的工作機會,我過去陪你,好不好?!?/br> “好?!?/br> - 到家后自然還有別的節目。 周嶺泉是第二天午后的飛機要走。 別離前總是一寸光陰一寸金,豪擲在對方身上才不算浪費。 結束時已近午夜。 兩人交頸而臥,都不成眠。 汗涔涔的,誰也不嫌棄誰。 周嶺泉全然平靜下來,手掌在她背/上輕撫著,但梁傾還在余韻里,輕輕一顫。 他察覺了,十分自得地笑,梁傾覺得很丟臉,惱得去打他,又被他拖進懷里。她仰著頭,下巴擱在他頸窩里,細細平復。 “小瑤跟我說了,說濟和前些日子來江城做交流,來了第三醫院,來的專家團隊里有精神科的醫生,還給我媽做了單獨會診?!?/br> “也不全是我的功勞,主要是我大嫂,在醫院里受他們院長器重。我也是托了她才遞了句話?!?/br> “上次梁可兒看病,也是托了她?” “是。你不要有壓力,我大嫂是醫生,醫者仁心,就算并非有你我這層關系,這個忙她也會幫的?!?/br> “代我謝謝她,要是以后有機會我再當面感謝?!?/br> “你會與她投緣的?!?/br> 梁傾撐起身,把睡裙套上,又歪進周嶺泉懷里,戳戳他肩膀,說,“說起來,你這邊的親人也并非都是兇神惡煞。我看嶺玉就很好,與你也親近?!?/br> “是。也是因為她年紀小,很多從前的事情她不記得?!?/br> 周嶺泉望著天花板出神,半晌說:“今天下午,你是不是做夢了。我聽見你喊了句你爸爸的名字?!?/br> “是,最近經常夢到他。清明節我打算回趟望縣,給他掛個墳?!?/br> 她空了一會兒,又說,“周嶺泉,我雖然沒見過你北城的家人,但多少聽你說過一些,也能理解你的矛盾...” 大概蔣家之于周嶺泉就如梁坤之于梁傾 —— 無法用理性注解,或者以得失衡量的親人符號,哪怕后來總充斥矛盾和失望,哪怕愛總有所保留,但也曾在生命之初給予他們溫暖。 她理解他。 “但我好慶幸,你我都還有愛的能力。你對我,嶺玉,小瑤和行舟,還有陸析,都是很好的。我知道這不是源于風度或是假裝?!?/br> “到底是文科生,夸人還帶這樣拐彎的?!?/br> “不跟你開玩笑?!?/br> “我知道?!?/br> 周嶺泉伸手抬了抬她下巴,低下頭與她接吻。 作者有話說: 后面不會有大虐的。 第74章 課程 轉眼便到了六月底。 這半年未有多少稀奇事, 生活趨于穩定。除開工作便是盡量與周嶺泉抽空見面。有時在港城或者北城,有時則尋個中間地碰頭。 她以前不理解何楚悅,現在才意識到, 人在愛中, 跋山涉水并不覺得疲憊。 期間,周嶺泉也陪她回過兩次江城,林慕茹見好, 林韜的粉面館搬遷到了市中心的位置,生意也是更上一層樓, 社交媒體上的江城旅游攻略里還常常會出現林記粉面館的名字。 自此, 林小瑤算是坐實了餐飲業‘富二代’的頭銜。 較有說頭的事情只有兩則, 都與工作相關,一是梁傾年中之后順利晉升,公平起見,所里對律師的薪水框架進行調整, 國內持牌律師的薪資與hk track靠攏, 于她在收入上是更上一層樓;二是六月中旬楊崢南正式遞了辭呈, 行將去留學, 中間這兩月則打算和父母去西藏新疆自駕游。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畢竟他當初本科畢業時就已經手握了美國幾所頂級法學院的offer。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他沒有選擇前者,而是選擇了荷蘭知名的國際公法項目。據他說動機是今年的幾個項目碰巧都涉及了國際爭議解決,參與之后他發現比起純交易性質的工作,他可能對這些更加感興趣。 至于周嶺泉那頭, 梁傾向來抱著不過問的態度, 不過年初以來周嶺泉在董事會坐穩了位置, 收攏了周家一派的大小股東, 從大小港媒的見報也大概知道 —— 他與周緒漣分庭抗禮的趨勢愈發明顯。自然, 忙碌程度比起從前也是更上一層樓。 這兩月他們見面多是梁傾遷就他的時間。不過好在所里對梁傾的工作能力滿意,得知她有個在港城的男朋友,于是但凡有港城的出差機會,都能給她作安排,偶爾延長幾天在香港辦公室遠程工作也不是難事。 楊崢南的送別宴過后,大家商量著要找個三里屯的酒吧序攤,梁傾前夜熬了個大夜,實在疲勞,便打算先行回家休息。 她在餐桌上告別大家,出門等車。 周五晚上等待時間長,她與周嶺泉閑聊,后者問她九月底的工作安排。周嶺泉生日在九月,兩人計劃著休假一周,去歐洲旅游。 一個涼爽的夏夜,梁傾低頭看手機時表情柔和,楊崢南見這一幕,不自覺放慢腳步。 記起許久之前港城printer的大會議室,夜深人倦,他恰好抬頭,看見梁傾正望著窗外的圣誕樹發愣,也是一種相似的柔和的表情。 直到他站定,梁傾才抬頭,驚訝道:“你怎么來了,我還以為也是等滴滴的人呢?!?/br> “我來送送你,周五晚上車不好打?!?/br> “哈哈,別搞得這么煽情,不是和jess說好了,等你旅游回來,咱們再聚幾次?!?/br> 楊崢南笑笑,望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梁傾主動說:“好啦好啦,擁抱一下,大山大河,大好前程都等著你呢?!?/br> 兩人伸出手禮貌克制地擁抱。友誼與懵懂情愫都在這個擁抱中作結。 梁傾拍拍他說:“多謝你,若不是你的緣故,我也不會來kc,就算來了,大概加班起來也沒有這么開心?!?/br> 回程的路上,手機相冊提醒,去年六月的照片,梁傾一看,原來今天竟是她入職一周年。楊崢南離開意味著她在kc真正稱得上好友的人又少了一個。 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工作場上尤其。 她不禁想到南城,徐悠,陳之越,宋子虞,張佩宜,方建,簡直恍如隔世。 她離開后的小半年三人的小群里還算活躍,后來日子久了,漸漸聯系也就淡了,朋友圈來看徐悠似乎換去了港城工作,宋子虞的環球旅行還在進行中,最近從美洲輾轉到了大洋洲,正在澳洲北領地看uluru大石塊。 張佩宜的微信號似乎停用了,梁傾借著逢年過節,也曾試圖與她聯系,都是無果。 她正坐在后座吹風想些心事,倒接到了一通賀灼的來電。對方說這周末來p大開會,問她有沒有時間一見。 梁傾自然答應下來。 - 次日也是個好天,她們約在城西見面。 初次認識賀灼時她不過二十出頭,如今邁入了奔三的行列,賀灼卻還是老樣子,身型挺拔精干,表情沉穩柔和,一種含蓄的力量感。 這些年興起了女性權利和力量的概念,更多的事業型女性開始成為各大電視節目的嘉賓。每每觸及這個詞,梁傾頭一個想到的便是賀灼。 兩人在街頭碰了面,賀灼提議去附近一家北城知名的包子鋪邊吃邊聊。 并肩而行。 “我也學你們年輕人,趕個時髦?!辟R灼笑道。 “我記得您從前是在北城教書?” “可不是么。不過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北城發展快,年年來年年都不一樣?!?/br> 梁傾笑說:“可不是么。其實比起東頭,我更喜歡西邊,雖然沒那么時髦,但都是學生,很有朝氣。我弟弟meimei都在這頭讀書,有時候他們帶我在校園里走一走,我覺得自己都年輕不少?!?/br> “這可怎么辦,你都覺得自己老了,我豈不是老掉牙了?!?/br> 兩人都笑。 二十至三十的這段日子,更多的是心靈上的迅疾成長。因此人常有追不上時間的疲憊感,但細看面容與二十出頭時變化不大。 梁傾也因懼怕衰老而在鏡中打量自己。 若要說變了的,大概是眼神。 賀灼初見梁傾是江城寒冷的十一月。 她記得這樣清楚大概是因為那天梁傾到時外頭剛下過一場雨夾雪,她沒帶傘,連夜從望縣趕來見她,渾身都濕透了。 那天的寒意都刻在她的眼睛里 —— 惶恐,無助,不安,崩潰的眼神。 那時她也剛到江城大法學院任教不久,婦女兒童法律援助中心是她與幾個校友創辦的,原主要在北城開展工作,因她來江城高校兼職,因此一并把業務輻射向中部省份。 江城法學院近些年發展快,許多青年教師有熱情,在他們的幫助下,法學院的法律援助中心便與這個婦女兒童法律援助中心形成了長期合作關系。 原本這只是只是較為普遍的家庭暴力離婚案,卻在曹家華的暴斃后升級成了家庭暴力的典型案件。最終案件上到省級最高院,最終以正當防衛作結。 林慕茹在曹家華出事后隨即入院接受治療,并不能出力,林韜夫婦教育水平有限,那一年,在其中周旋的只有梁傾。 她大學四年學的是文學,家中一朝出事,她找工作屢屢碰壁,才發現 —— 喜歡確實是不能當飯吃。 賀灼建議她,若是不想再讀文學,可以試著考考法律專業的研究生。也算是一門可以經世致用的學科。 “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事情告一段落,你在援助中心實習順便準備考研,有一回我問你們幾個實習生,以后正式工作想干什么?!?/br> 梁傾搖搖頭,承認:“那幾年的記憶都比較混沌,可能也是我刻意逃避去回憶,久而久之就不記得了?!?/br> 賀灼笑笑說:“你說你要賺很多錢?!?/br> 梁傾撲哧一笑。 她記起來了。 其他在賀灼法律援助中心實習的同學,多少都抱著崇高的法律理想,也是真的對婦女兒童保護感興趣。有的說要當法官,有的說要成為一名法援律師,有的說要去聯合國婦女兒童署工作。只有梁傾說,她想進律師事務所,早點開始賺錢。 “當然我覺得你特別有靈氣,共情能力強,那些受害者都非常信任你,所以你后來沒選擇這條路,我心里確實有些可惜??墒悄菚r你家的情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腳踏實地地賺錢又不是什么壞事。這些年你都給江大的法援協會捐款,這些我都是知道的?!?/br> “都是些小錢。我自己受惠不少,力所能及的事情肯定是要做的?!?/br> 梁傾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