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第53節
張陽一笑,說,“梁律師過獎了。我是周總一手帶出來的,這次也是他不嫌棄,愿意繼續帶我... 其實所里當時也是想留我的,但周總給我開的薪水,實在是無法拒絕... 而且前段日子入職前還讓我帶薪休了三周的假... 用現在網上的話說,是神仙老板了?!?/br> 張陽說話一如既往,既滴水不漏又有些坦誠在。 梁傾笑笑,心想,周嶺泉這人,對‘自己人’倒是一向慷慨。 “難怪上次敲鐘也沒見你。是你們所里另一個vp來的?!?/br> “是,周總當時本來是要去的,臨時要陪他父親來這邊,就取消了?!?/br> “嗯,他和我說了?!?/br> 梁傾這句話說得有些模棱兩可,種種跡象使她心里猜想,張陽大概早已知道她和周嶺泉的那層關系,但又不好意思主動說破。 倒不如她主動提及,他說話也不用太小心翼翼。 張陽是個多游刃有余的人,當即有了默契,接著說:“剛剛在里邊說話不方便... 是這樣,周總剛剛開會的時候突然開始頭疼,也不好大費周章叫人去買,周邊又沒有藥房。所以他讓我來問一嘴梁律師這兒有沒有藥... ” “有... 他經常頭疼么?!?/br> “唔,之前有一陣子是,后來調整了身體,好了幾年。大概是最近兩邊無縫銜接,壓力很大,休息不好,南城灣這個項目絲毫出不得岔子。您也明白的?!?/br> 梁傾當然明白。 且看那些港城小報,拼拼湊湊也知道他家也不是明面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樣簡單。 周啟泓此次保他進董事會,前頭有一番周折不說,后頭肯定也有很高期待的。 “嗯,可以想象...”梁傾想起前些日子周嶺泉在港城發燒的那一次,又不可避免想起一些限制級別場景,可疑地垂下臉去。 - 梁傾送走了張陽,回辦公室時,宋子虞按捺不住發問道:“那個人是周嶺泉帶來的?梁傾姐,你咋認識的?” “... 其實之前周嶺泉在投行的時候,和秦律師做過些項目,這個人是他底下的一個vp,我們見過幾次?!?/br> “啊啊啊啊,你怎么不早說?。??” 徐悠一笑,調侃道,“圈子這么小,有什么新奇?!?/br> “我現在認真在思考要不要留在所里?!?/br> 她自然是打趣,梁傾和徐悠都笑。 “難怪,你剛剛進去的時候他多看你幾眼,可能他也記得你?!彼巫佑萦挚偨Y道。 “你確定不是因為我手上綁著這個?”梁傾笑著揭過。 三人又頑笑一陣,收拾東西,準備打車走人。 定的餐廳在市中心,過去還有好一陣??上н@地方太過偏僻,此時又正是用車高峰,三人各自打開打車軟件等了好久也沒有回音。 徐悠與宋子虞自告奮勇去大街上攔的士,將手中電腦包包之類的都交給梁傾。 梁傾站在原地百無聊賴,瞥見露天臨時停車場里有輛車掛著雙牌,車牌號碼有些眼熟,她向來記性好,想起是前些日子在港城周嶺泉來接她時的那輛。 一下子走了神。想起那夜他在后座上發燒睡著,大概做了噩夢,蜷起眉,表情苦痛,與他平時太不相同。 她不忍多看,只記得他將她的手無意識地攥緊。 如今手腕上似仍有隱痛。 一回神才想起被攥緊的正是后來受傷的這只手。好似什么具有啟示作用的巧合。 她低頭給他發微信道‘今晚晚一點我來找你?’ 那邊空了半晌,回‘明天再說吧?!?/br> - 不多時梁傾見有一輛銀色的suv開進園區大門,因為不是園區內車輛,保安還攔了攔,副駕駛的窗戶搖下來,梁傾一看是徐悠,正笑嘻嘻地與那保安解釋。 她記起來了,這是陳之越的車。 不一會兒車開到面前,陳之越倒是比徐悠更快下車,順手接過梁傾手里的包袋,道:“天,這一塊兒大變樣了?!?/br> 宋子虞干脆沒下車,坐在后排將車窗搖下來沖梁傾眨眼睛。她們三人關系不錯,她早耳聞過陳之越其人,不過今天是第一次見。 徐悠下車接了東西,自然而然換到了后排,梁傾也不扭捏,上了副駕駛,問:“怎么是你來了?!?/br> “小徐同志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叫不到車,叫我來當司機。我今天正好在研究所,不遠,就過來了。好在這條路不堵,不然你們還得好等?!?/br> “你們這稱呼可真逗?!彼巫佑莸?。 “徐老師是老黨員,老叫我爸老陳同志,她別的沒學,這個倒學了個十成,逼著我也這樣叫她?!?/br> 徐悠在后頭給別人發微信,聽了回嘴道:“小陳同志,別揭我老底,今天我可是壽星?!?/br> 陳之越舉手投降。 車行二十分鐘,徐悠手機信息一刻不停,不一會兒便發出了掉電的聲音,她說:“我得充個電?!?/br> “你自個兒拿唄?!?/br> 徐悠便去開前兩座之間的扶手儲物盒,掏出一條充電線,梁傾一瞥,見是卡通的款式,電線上扒著一只迷你米菲兔。 “... 這充電線,好眼熟...” 徐悠說。 “哦,那次我在華盛頓玩的時候你借我的?!?/br> “靠,這你都帶回來,不嫌占行李額度?????” 陳之越一笑,說:“那不然扔了嗎?你這是人為制造電子垃圾?!?/br> - 再四十分鐘,走走停停,總算是到了地方。 早有一大幫人在等,算下來得有十來個。 梁傾見這陣仗嚇了一跳,不過想想也是,徐悠本就是個個性很好的人,且她和陳之越一路都是在南城大的附屬學校讀書,這群發小從幼兒園一直做同學直到高中畢業,關系當然格外緊密。 徐悠定的是泰國菜,長桌中間架了兩個冬陰功火鍋,熱氣騰騰,氣氛得很得宜。 她這群發小也都是隨和好相處的人,大都是在外地或國外讀書之后又回了南城工作,聊天間聽他們的意思,徐悠和陳之越算是最后‘歸隊’的。 生日聚會自然要喝酒,酒過三巡,大家便更加放得開些,旁人見陳之越對梁傾頗多關照,自然早有猜想,這會兒借著酒意便起哄問他二人是什么關系。 又有人說起,之前輾轉聽他們父母說,徐悠在張羅著給陳之越做媒,對方是個律師,似乎還頗有些進展,莫非就是面前這一位。 陳之越平時幾乎是滴酒不沾的一個人,今天也難得喝了些,他酒量不算好,紅著臉替梁傾解圍道:“別為難人家了。煩不煩啊你們這些人?!?/br> 眾人一看,都明白這兩人大概還沒成,更是熱鬧起來,有人調侃道:“原來這世上也有學霸輕易搞不定的事兒。哈哈,梁律師,你可千萬別著急點頭,好好磨一磨他?!?/br> 大家都笑。 陳之越從小過于優秀,是‘別人家的孩子’的典型,在座的大概都因此深受其害。 過一會兒話題自然又扯到壽星身上。 有個男生問徐悠要不要給她也做介紹。 徐悠頭上頂著滑稽的塑料皇冠,嗔道:“我可是在座里頭最小的,你們替我著急不如多替小陳同志caocao心吧。老大不小了,還不穩定下來,陳老師和李老師一見我就跟我念叨?!?/br> 眾人都笑。 徐悠左右手坐了兩個女孩子,聽介紹從小與她同班,死黨級別的朋友,此時為她出頭道:“誒誒,而且徐悠也是有人追的好嗎... 機長聽說過嗎。又高又帥那種?!?/br> 眾人更是起哄,要聽詳情。 梁傾自然也同眾人一般笑著,過一晌垂下眼,見手邊一把銀湯匙上映出她和陳之越的影子,變了形的臉,東南亞餐廳的裝飾風格,背景紅紅橙橙一大片。 她走了神,一時就再難笑起來。 近年來她老有這種困擾,往往在氣氛最高處,情緒會經歷失足般的跌落,自己也覺得好掃興。 正好秦兆名給她來了個電話 ——他下午又開了另外一個會,大概是要向她交待些工作上的事情。 她離席,出餐廳外頭接電話,電話倒是很簡短,秦兆名正在飯局上,梁傾知道他今晚是要跟那邊項目負責人及銀行的那位領導一起吃飯的,看來也是尋了空隙,想起來一個問題,便讓她記下來周末做做研究。 接完電話順路去了洗手間,正坐在隔間里給姚南佳發微信 —— 她今天剛去做了產檢,在她們三人的群里發了一張b超照片。 忽聽又有兩個人進了洗手間,稍說兩句話梁傾便聽出來了,是徐悠的兩個朋友。 “誒,說實在的,我看著悠悠和陳之越倆人,還真覺得恍惚?!?/br> “得了吧,徐悠自個兒那么淡定,你憂傷啥?!?/br> “也是,不過她初三高一那陣子,單戀少女那些傻事兒可沒少做?!?/br> “可不是么,想想就好笑。不過那都是十年前了?!?/br> “誒,你不覺得她后來去美國與陳之越有關么?!?/br> “你想多了吧,上了大學過后她就很少提陳之越這一茬兒了,不是也談了個男朋友么,他們還是一塊兒去美國的?!?/br> “也是。哎,她不是后來分了嗎,我有一次去還攛掇過她和陳之越... 就那次我去美國找她玩兒的時候,還去陳之越學校參觀來著...” “怎么說?!?/br> “能怎么說,兩個人大概也是有幾年沒怎么見過了,客客氣氣的唄... 你說她到底腦子里在想啥,好不容易兩人都回來了,還住在一個小區里,抬頭不見低頭見了,結果她一門心思給陳之越張羅對象?!?/br> “哎,你小聲點,萬一給那姑娘聽到不好?!?/br> “沒那么巧,人出去打電話了?!?/br> 作者有話說: orz42昨晚竟然沒發出去 第43章 幻覺 梁傾坐在隔間里聽了這么一段, 心里并沒有什么復雜情緒。 一個大院里的少男少女,若說沒點過往,豈不白瞎了這樣小說般的背景設置。 但就如她們說的, 那都是陳年往事, 當事人各自朝前,她自然也只當聽一段不該聽的故事。 她不是讀童話長大的孩子,大概是因為父母分開得早, 她對這世上關系各異的感情形態接受程度極高 —— 亦很早就諒解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大多都是有限的 —— 有些是時間上,有些是心靈上。 至于致使兩人走散的原因, 無外乎人心的善變, 或是際遇的變遷。 但她覺得這些都不要緊 —— 世上許多事都要看結果, 譬如學習是否用對了方法,工作時馬屁是否拍對了部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