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第48節
他避重就輕,說:”是么?可現在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br> 交淺言深是大忌,梁傾充分諒解他的偷換概念,配合他笑笑,輕浮地半坐起來,傾身去吻他。 周嶺泉側頭接這一吻,輕輕啄她的唇,卻不再深入,兩人在車上廝磨一陣,好容易平復下來,兩人才一同上樓。 - 但進了門,梁傾卻非要拱火,纏著他,她甚少有這樣熱情的時刻,衣物纏一地,她彎著頸,從他嘴角往下輕吻,周嶺泉顧忌她來例假,本沒有什么肖想,托著她,怕她摔跤,一邊警告似的拍拍她,一邊調侃,“奇怪了,今天喝酒的是我,怎么梁律師醉了?!?/br> 進了門,周嶺泉拿浴巾墊好了,將她放到大理石臺面的上,自己準備進里間淋浴。梁傾勾著,不放他走,抬眼看他,那雙眼睛袒露欲望,像一對古董寶石,藏著中世紀的巫術。 周嶺泉定力再好,也禁不住這樣的誘惑,低頭去吻她的眼睛。 梁傾熱情又溫馴,閉上眼睛,讓他得逞,伸出雙臂來攬上他的脖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鏡上已起了一層霧,朦朦的。 周嶺泉未低頭,而是從淋浴間的角度往鏡子里看去,視覺和觸覺分離,層次細膩。 他伸手順著她濕潤得發青的發往下,捏到她纖細的頸骨,微微用了些力,企圖掌握主動權,卻反而換得自己難以扼制的顫栗。 他呼出一口氣,聽她這時含糊地一笑,好像在提醒他 —— 他們互為俘虜。 - 周六早晨周嶺泉急著趕飛機出差,便也把梁傾拎起了床,兩人前夜鬧到很晚,梁傾擁被在床上發愣,記起來他的病情,赤腳下床去浴室尋人。 周嶺泉正在洗漱,臉上還有剃須泡沫,見她過來,在鏡中意味深長地挑眉望她凌亂的衣著。 “我是真的要趕飛機...”他調侃。 梁傾沒理他,伸臂去探他額頭。這下周嶺泉倒是沒躲,說:“已經好了?!?/br> 梁傾這才放下心來似的,取過一旁他的浴衣披上,說:“你身體這么好。我都沒有還人情的機會?!?/br> 她指的是上次偏頭痛時他照顧她的事情。 “來日方長?!敝軒X泉抬手繼續動作。 梁傾低頭系帶,說:“還是別有來日了?!?/br> 周嶺泉停了動作,在鏡中盯著她垂著的側臉看,仿佛等她繼續說話。 卻見梁傾似有感應,系好了衣襟,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道:“我是說,別再生病了?!?/br> 送她去中環的路上,周嶺泉一直在開電話會。他雖已近離職,但光是工作交接也夠繁復,且他手頭仍有項目待他收尾。 電話的間隙,梁傾才問:“你不是都要離職了。怎么還要出差?!?/br> “是家里的事情?!?/br> 是南城灣項目的招標。這條線搭起來后,項目前期推進便順利起來。 梁傾不再追問,過一會才想起似的,說:“那你都要離職了,周一敲鐘還去么?!?/br> “大概趕不上了。張陽代我去?!?/br> “這樣?!?/br> 梁傾未再多話,轉頭看窗外難得寂靜的中環清晨,空空的華美城市,摩登女郎在空中的燈箱里睜著迷茫的眼睛。 再回過神來時,周嶺泉已開始了另一個電話會。 時間尚早,梁傾這次總算學會認路,不一會兒便細聲叫司機停車。 尚有兩個路口才到她酒店。 周嶺泉反應過來,因為還在會議中,不能出聲,只微微皺眉。 梁傾已開了車門,落車,關了車門,才轉身朝反光窗玻璃擺手淺笑,算作道別。 作者有話說: ‘來日方長’和‘別有來日’那里他們指代的是不同的東西。其實小周也開始舍不得小梁了。 小梁和小周可以肆無忌憚地,不必偽裝地對話,談欲望金錢等一切話題而不必偽裝一個更好的人格。這是我覺得人與人關系最難能可貴的地方,也為他們以后的發展近留下契機。 第39章 掃墓 南城四月, 一種無憂無慮的晴朗。 由于三月工作過于忙碌,導致所里幾個人接連病倒,又因她三月為沈欣做的幾件工作完成得都還算出色, 因此聽說她清明要回家掃墓, 沈欣特意為她多批了兩日假期,算作補償。 周嶺泉空降新宏邦董事會,媒體上大面積報道周家的公司結構變動和, 又猜測南城灣開發項目的競投收購事項會花落誰家。 周嶺泉概是比她還要忙上許多的。 但他們的聯系反倒頻繁,雖然都是極簡的聯系, 且幾乎都是在深夜。 淺層次的閑聊, 有時被工作打斷, 又沒有回應?;蚴怯袝r周嶺泉連對話開頭也省略,只是發一張窗前夜景的照片,從角度看都在中環。 除了談論工作,梁傾偶爾也會將耳機里正放的歌推給他, 他評論兩句, 也因而發覺他們于音樂上的喜好倒是十分相似, 都喜歡九十年代及零零年剛過那段時期的港樂, 也對那段時間的作曲作詞人頗多研究。 音樂喜好在梁傾看來亦是私密的東西,因此她時刻處于一種分享過度的自省之中,卻又總于那樣的夜里借口—— 她總覺得周嶺泉那些未攜帶語言的照片背后有不可名狀的孤獨,因而哪怕她囊中羞澀,也想要掏出一些東西, 塞進他手里。 周嶺泉上次一提之后, 梁傾對沈欣也有了更多的觀察。覺得她雖風格不似秦兆名那般春風化雨, 但做人做事都十分持正, 又因為自身業務能力過硬, 往往在客戶面前也十分有底氣,不需一再屈就。 梁傾雖依然非常畏懼她的嚴肅,但同時也對她生出許多傾佩。 聽說她當年懷孕,亦是堅持到進產房前一刻才放下電腦,產后剛出月子,她便馬上回了辦公室。 聽起來殘酷。但大時代背景下,一個女人要走到這個位置,撐起行業天花板,且不走任何捷徑,必然伴有更多的犧牲。 - 高鐵到江城不過三小時,下了高鐵與林韜一家匯合后,再驅車往望縣去。 這一次不僅為掃墓,她也是攜了一筆錢,要去銀行辦房產解除抵押的業務。 離高考百日不足,林小瑤卻也跟來了,但因為實在睡眠不足,在后座上睡得天昏地暗。 梁傾與前座的兩人小聲交談。主要還是關于林慕茹病情,兩月前她轉入單人病房,新來的精神科主任是從北城某院特聘來的,在這一行頗具權威,針對林慕茹的病情做了一次會診后調整了藥物,又介入了一些輔助性的疏導手段,頗為見效。 林韜說,他一周前去探望時,林慕茹已能將他認出,還問起林小瑤學業。只不過她仍對這幾年的時間流逝感知混亂,還以為林小瑤尚在初中。 “貝貝,后天我們回江城,你去醫院看看嗎?”林韜問。 梁傾思考了片刻,答:“去吧?!?/br> “你這人也是,何必要孩子再去看,遠遠一眼,多難受。要是jiejie認出她,到時候又要折騰?!庇嗑晏嵝阉?。 “也是。也是?!?/br> 三人一時默不作聲。 江城四月與南城全然不同,連綿的陰雨通常要糾纏上個把月。人身上不清爽,像走在哪里都披著一身潮濕的被褥。 車出了江城?;野椎脑平O在遠處低低起伏的山間,前一些的地方是四月的田野,過期的灰綠色。 梁傾近鄉情怯,想著心事,手機卻忽地一陣,打開一看,是周嶺泉的微信。 ‘在哪里?!?/br> ‘在江城?!?/br> ‘哦,你回去了?!?/br> ‘怎么了?’ ‘沒什么?!?/br> ‘你呢?在哪里?!?/br> ‘上海。等會飛東京。也沒什么事,就是想起你?!?/br> 中文博大精深 —— 想起你和想你,明明一字之差,卻又有謬之千里的感情內涵在其中。當然若是如小學語文老師所諄諄教誨的,加上背景去理解,又可以體會更多。 譬如在身體寂寞的夜晚的‘想’,與頻繁飛行之間的‘想起’,它們一定是不同的。 起碼梁傾這樣認為。因而望著手機,無意識地松弛了表情。 “讓我康康,是誰讓你這么開心?!?/br> 身邊突然出現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梁傾下意識捂住手機,是林小瑤醒了,正企圖偷窺。 “周?周是誰?怎么不寫全名,有鬼!” 梁傾將她的腦袋撥開,說:“睡你的覺。我問你,你二??嫉迷趺礃??!?/br> 林小瑤蔫了“考砸了。姐,我不會沒學上吧?!?/br> “沒學上你也有家族企業可以繼承?!?/br> 林小瑤總在家自詡餐飲業“富二代”。 林韜和余娟在前座笑。林韜說:“她也就傷心兩秒鐘。出成績那天晚上還歡天喜跟同學看電影去了?!?/br> “我那叫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來?!?/br> 梁傾點點她腦門,說:“你哪來這么多歪理?!?/br> 林小瑤哼哼唧唧,將腦袋靠在梁傾肩上耍賴。 梁傾正經道:“還有三個月,你好好考,不是想去北城么。別留遺憾啊?!?/br> 林小瑤這會兒倒是不鬧了,頓了一會兒,認真點了點頭。她明白研究生沒能去北城始終是梁傾的遺憾。 - 望縣本就不大,前兩年政府牽頭興建墓園,縣中原本零散在各家山頭的墳便都就近遷入園中。倒是方便后人祭拜。 這墓園中葬有梁傾的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梁坤雖身故,但骨灰留在了南城,將來是要跟劉艾玲合葬的。 梁傾的外公外婆早逝,梁傾對他們印象不深,她每年仍堅持回來,主要還是為了給她爺爺掃墓。 爺爺的墓碑在更高些的山坡上,墓園疏于管理,芳草萋萋。雨停了一陣,太陽出來了,慘淡的一點光線,照得她昏沉極了,有種不在人間的恍惚。 林家三人仍在為林父母的墳墓除草上香,她兀自一人踱步往高處去,走了一陣,遠望那三人的背影,覺得溫馨,再看四周,連綿的墓碑,像一片呼吸著的灰?!?nbsp;那些往生者的照片,微笑的,生動的。 然而都已逝去,任何物質形式上都不再存在,至于眼前這方墓碑,其實僅供生者憑悼記憶留念。 林韜是個好心的,梁坤去世,上次過年時,他便也幫梁家兩位老人掃了墓,因此今日再去,雖有些雜草,但好在不算太荒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