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 第19節
“想著周總百忙之中還來接我,受寵若驚?!彼绞切睦锊徽?,嘴上越不敢冷場。 “應該的。我請你來玩兒?!?/br> 兩人并肩走著,中間隔著個行李箱,一時無話。 周嶺泉忽然又說起:“那天本來是我要去的?!?/br> 梁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港城的那次聚餐。 “我都不知道你在那個項目上?!?/br> “之前沒有。臨時接手的?!?/br> “哦。那個‘小張總’叫什么名字。上次我都忘記問了?!?/br> “張陽?!?/br> “jenny說你之前在英國工作?!?/br> “jenny是誰?!?/br> “jenny是你們那個jonathan團隊里的... 周嶺泉,這不是重點?!?/br> 梁傾擰著眉毛嗔他一眼。 “是,在倫敦... 你跟人打聽我了?” 周嶺泉也低頭看她。兩人視線一時短兵相接。大概是機場內燈光太足,梁傾一雙眼睛像新擦的玻璃珠子似的,格外亮。 “不是。jenny他們八卦,我聽著呢?!?/br> 周嶺泉想象那場景,眼里有笑意。 “別笑了,快走,太冷了。這兒也太冷了!” 作者有話說: 行舟是個好孩子。 第15章 紅 上了車,周嶺泉把空調開到最大,溫度上去了,梁傾這才覺得四肢回了血,把大衣脫了,團成一團抱在膝蓋上,又把圍巾解開了,掛在脖子上,再把亂糟糟的頭發在后腦挽了起來。 周嶺泉注意到她化了妝,帶的隱形眼鏡,嘴唇涂得紅嫣嫣的,里面穿了件黑色打底,比平時的款式都要修身一些。圍巾材質大概不夠細膩,她皮膚敏感方才抓過脖子,此時肌膚上有一片淡紅。 周嶺泉看在眼里,沒說什么,只問她,“熱么?!?/br> “還好?!?/br> 周嶺泉忽然伸了右手過來,幫她把大衣挪去了后座。 她方才抱著大衣,其實有種心態上的安全感,驟然膝蓋空了,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臉上一時無措,卻讓周嶺泉有種惡作劇的滿足感。 梁傾故意不看他,只推推他手臂,說:“冷啊?!?/br> 周嶺泉把風往她那邊調整了一下,說:“紅色很襯你?!?/br> 梁傾低頭笑笑,說:“是么。有點太艷了?!?/br> 車上了機場高架橋。 “你才多大,你們小姑娘不都喜歡艷點的顏色?!?/br> 大概是剛剛冷得徹骨,此刻又熱風拂面,梁傾有些昏昏欲睡,本想調侃一句‘你們’是誰,卻又止住了,只說,“不小了,馬上就27了?!?/br> 頓了頓,又問,“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年齡?!?/br> “虛歲三十了?!?/br> 周嶺泉開車的時候倒是挺專注,也不插科打諢了。 “啊?!?/br> “有那么驚訝?”他側頭。遠處有輛車交錯,光影一時填充這個靜寂的車廂。 “也沒有。哈哈。那我們算不算有代溝?!绷簝A笑。 “是這樣算的嗎?”周嶺泉配合她演戲。 “是。中國人不騙中國人?!?/br> 梁傾像小孩似的鄭重點了點頭,抿嘴笑。她今天大概心情很好。比起她平素對陌生人慣性的那種笑,周嶺泉更喜歡她現在這種樣子,很有靈氣。 他直覺她方才身上的戒備感已經褪去,大概覺得舒適了,反而少話,放心看窗外,樣子很專注 —— 大概是反光的緣故,她湊得很近,動作也有些孩子氣。 周嶺泉便把儀表盤的光源也調暗。 一時間到處都黑黢黢的,路上偶爾有貨車寂靜地開過,高速兩道高大的樹的影子,倏爾閃過,沉默不語。 有種深夜逃亡的錯覺。 “今年這兒是不是還沒下過雪?!彼蝗粏?。 “是的?!?/br> “可惜了?!?/br> “喜歡下雪?” “是啊。冷一點好?!?/br> - 車駛入cbd商圈。四周人造的燈光樓宇制造出一種避世的熱鬧感。兩人才漸漸又開始交談。 “最近很忙?!?/br> “有點?!绷簝A答,又問,“你呢?!?/br> “一樣。年末嘛?!敝軒X泉答,”你是什么時候去的南城?!?/br> “去年大概六七月的時候?!?/br> “之前呢?” “之前在江城...研究生畢業后在一家小律所混了兩年日子?!绷簝A笑了笑。 她沒有再分享下去的欲望,周嶺泉也沒有再繼續追問的跡象,換了個話題,問,“這個領域還喜歡?” “談不上。不過工資挺高的?!北人谕h的工資翻了七八倍,“你呢,jenny說你大學畢業就開始工作了...” 她伸出手指來算,“如果你二十二歲畢業的話,現在已經工作快十年了?!?/br> “我二十歲就大學畢業了?!?/br> “...” “上學早,后來十幾歲轉到香港去上學,這邊底子打得好,又跳了一級。和你說過的?!?/br> “你大學讀的是金融吧?” “不。我念的建筑,后兩年才輔修了金融。因此本科加起來讀了四年。正常是三年畢業?!?/br> 她問,“你喜歡嗎?做金融?”又一笑,自顧自說:“不過看你做得這么順風順水,是不是多此一問?!?/br> 周嶺泉沒作聲,正好行至一個交叉路口,在巨大的立交橋下。 八九點剛過。是個節假日,人多得要命,正好是綠燈,窗外的人和電動車幾乎是貼著他們的車走過。穿貂皮的婦人,黑羽絨服戴著耳機的少年,黃棉衣舉著冰糖葫蘆的半大孩子,背紅色香奈兒皮包的女人,騎電動車的大叔腿中間夾著一只咧嘴笑的哈士奇。 外面好似漲洪水,他們被窗外的熱鬧淹沒。但車內又是極靜的。 如一座孤島。 極少有人問過周嶺泉這個問題。他好像正在思考,倒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在想上一次有人問他這個問題是什么時候。 好像是還在歐洲的時候,竟然是十年前的事情。 他想起問他的那個人,那個捷克女人,黑發,東歐人瘦削蒼白的臉,棕綠色的瞳孔,獨自居住在四層臨街磚屋的閣樓。那天她遞給他一杯黑咖啡,而他身無分文,為報答給她畫了一張素描。 離開的時候她給了他一個貼面吻,說那是她這輩子得到過的最漂亮的禮物。 - “吃飯了嗎?!?/br> “飛機上發的,吃了一些?!?/br> “陪我再吃一些?” “好?!?/br> 周嶺泉帶她去的是一家高檔酒店里的日料。樓層很高,下了電梯再往里走一陣,門口一個風燈籠,寫了個鮨字。 里頭是個迷你的日式庭院造景,光源很幽深。周嶺泉大概是???,侍者對他們一伏身,便引他們往后走。途徑一個假山造景,來到一間日式廂房,掀開簾子再推開門,里頭是日式榻榻米,六人座,盡頭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大概為了烘托夜景,只有桌上一排小燈亮著。 梁傾等那侍者關上門,才說一句:“哇。好漂亮?!?/br> 她從未來過這樣高檔的日料店,也不打算掩飾這一點。 她曲著腿坐在窗邊往外看,一個一個將那些北城地標數過去。 又問,“你經常來這兒?” 身后沒有回音,她等了會兒,才疑惑地回頭。正見周嶺泉脫了大衣,也曲起一條腿在她身邊坐下來。 他又穿一件黑色的襯衫,不過和那天在港城的不同,材質更硬挺厚重,細看領口走了圈銀線。 離得近,梁傾便又聞到那種冷冽又辛辣的木調香味。 “熱嗎?”他又問,這次也未經她允許,便將她的圍巾也拿下來。 “你這兒紅了?!?/br> 梁傾心上一陣戰栗。周嶺泉聲音有點啞,像一根羽毛拂過她背脊。 大概是在半公共的場合,因此有些類似偷情的禁忌感。 “哪兒?” 梁傾垂著眼睛問。 周嶺泉剛要抬手,卻見梁傾忽抬頭看他,臉上有一種媚,眉間卻又是驕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