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第98節
曹延軒起身, 恭恭敬敬地與jiejie碰杯,“豈敢, 豈敢,小弟離不開jiejie關照, jiejie路上平安,給姐夫和兩位外甥問好?!?/br> 曹延華白了他一眼, 喝了酒, 自顧自坐回席中。曹延軒斟了酒,向三爺三太太道謝:“四丫頭頑劣,沒少給哥哥嫂子添麻煩?!?/br> 隔壁媛姐兒是得了他囑咐的, 當下離席過來, 端著酒敬三爺三太太:“正是父親的話, 在家里的時候,四jiejie懷相不好,胡思亂想的,有時候考慮的少了些。父親和姑姑都教導過四jiejie了,今日四jiejie本來想給三伯三伯母道謝,兼賠個不是,可惜四jiejie這幾日身子骨不好,在家里歇著,便托了侄女,敬伯父伯母一杯?!?/br> 說著,媛姐兒端端正正朝兩人福了福。 三爺心里舒坦,捻須微笑,三太太也把對珍姐兒的埋怨拋到九霄云外,一把把媛姐兒拉了起來,“好孩子,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回頭我瞧四丫頭去?!庇峙ゎ^對曹延華姐弟說:“以往六丫頭歲數小,是個靦腆性子,如今經多見廣的,儼然大姑娘了?!?/br> 曹延軒心里滿意,對媛姐兒點點頭,想起珍姐兒來又高興不起來了,媛姐兒卻激動得臉都紅了:三夫人五夫人是從沒贊揚過她的。 傍晚散席,各人回各人的院子,曹延華早早歇了,媛姐兒回琳姐兒的住處,寶哥兒想陪伴jiejie,曹延軒說“你jiejie要帶喜哥兒,又有你姐夫,湯藥斷不得,干脆,還是找你博哥哥去吧?!?/br> 寶哥兒自是喜歡和兄弟們一起玩的,看過jiejie便走了。 曹延軒站在梅苑院中,看了看熄了燈的正房,叫來裴mama“四小姐可好?”裴mama戰戰兢兢地答“四小姐吃過藥,已經歇下了?!辈苎榆巻柕馈肮脿斂稍鴣磉^?”裴mama如實答“姑爺白日來過,哄喜少爺玩了半日” 曹延軒又問過喜哥兒,叮囑“若有什么事,便告訴我”牽著昱哥兒回了竹苑。 與往日相比,竹苑氣氛同樣緊張得多,丫鬟垂首立在屋檐下,不當值的仆婦躲在后罩房,面都不敢露。 紀慕云早早迎了出來,抱起兒子親一口,“今日吃了什么好的呀?”昱哥兒仰著頭,“大黃魚!” 曹延軒笑道“一條魚給他吃了一小半。等過幾天,給你吃大rou?!标鸥鐑焊啊俺源髍ou,吃大rou?!?/br> 進了屋子,紀慕云給兒子脫掉群青色繡祥云披風和風帽,露出里面的寶藍色緞面小襖和青色棉褲、小棉鞋。 仆婦們圍攏過來,給昱哥兒洗漱,呂mama用木梳子給他通頭發,梳了個小辮子。昱哥兒用蟈蟈雙耳盅喝水,在貴妃榻上光著腳丫蹦來蹦去。 “您也得換件衣裳?!奔o慕云接過他的玄色出風毛大氅,隨手遞給丫鬟,“怕是快下雪了?!?/br> 曹延軒嗯一聲,“燒點熱水,我洗一洗?!?/br> 便是要泡澡了。 紀慕云吩咐下去,看昱哥兒身邊人多,便到臥房拿干凈寢衣,往黃楊木浴桶里放了些花瓣,把自己從京城鋪子買的條紋棉帕子掛在浴桶邊。 戌時時分,昱哥兒困得睜不開眼,由著石mama和孫氏送回西廂房去了。 熱水沒過曹延軒的脖頸,把他整張臉龐蒸成紅色。紀慕云把人打發下去,自己挽起袖子,擰了塊干凈手巾蓋在他頭頂--聽說東瀛人泡溫泉就是這樣子的。 曹延軒閉著眼睛,什么話也不說,大概為了今日的事情不快?她便也沒吭聲,輕輕幫他擦洗肩背。 “家里的事,現在是誰管著?”他忽然問。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這個?紀慕云愣了愣,如實答道:“我們家里的事,外面有周管家,內里是謝家的,各個院子里面,寶少爺身邊是程mama,六小姐身邊是夏竹姑娘,四小姐身邊的事有裴mama?!?/br> 周紅坤和謝寶生媳婦進府之后,住在仆從的群房,并沒進內院。 曹延軒嗯一聲,“過年之后我要去翰林院,家里的事你用點心,管起來吧?!?/br> 紀慕云嗔怪地推推他,“瞧您,喝了些酒就來取笑,如今好好的,哪用得著我?” 說著,伸長胳膊把羊毛刷沾些澡豆,打算替他刷背。曹延軒卻沒動地方,默默地打量她,一時間,紀慕云臉龐發熱--大概,他打算歡好一番? 接下來的話,卻令她心底發涼: “前一陣,家里給我說了親事?!辈苎榆幷Z氣平靜,仿佛說的不相干的人。她怔怔的,有一種“第二只鞋子終于落地”的輕松,隨之而來的便是漫無邊際的解脫:終于不用提心吊膽,牽腸掛肚了。 她想說“恭賀”“好事情”之類的話,喉嚨像被爛棉絮堵住,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滾而落。 曹延軒嘆了口氣,“被我推掉了。傻姑娘,哭什么?!奔o慕云滿眼淚水地望向他,一時間不知所措,“您?” 不成親了嗎? 曹延軒濕漉漉地從浴桶中站了起來,扶著桶壁站到地面,喝了口茶,就張開胳膊,水底順著頭發落到地板。她茫然地拿著棉帕子,替他擦拭起來,沒兩下,他就把她緊緊箍在懷里。 海棠紅汗巾子被扯開,寢衣落在積著水的青石地磚,男人立在身后,紀慕云伏在齊腰高的浴桶上,雙腿半點力氣也沒有,離熱氣蒸騰的水面越來越近。 熱水動蕩起來,像春天的雨,又像夏夜的海面,她看到自己和他破碎卻始終在一處的影子。 待回過神,兩人已經到了臥房,在帳子里相依相偎。 “七爺,您方才說?”紀慕云兀自迷茫,“您?” 曹延軒周身精疲力盡,腦子卻分外清醒,滿肚子話不知從何說起,想了又想,只“嗯”一聲。 這個人,還賣關子!紀慕云拿過枕邊棉帕子,擦拭自己濕漉漉的長發,烏發落在桃花顏色的雪膚,令他留戀不已。 “你這個人啊?!辈苎榆幍吐曊f,“以后,別胡思亂想,嗯?”她白日忙碌,夜間輾轉不安,比昱哥兒還要依賴他,他是看在眼里的。 她嗔道:“您這樣,我反而胡思亂想。七爺~” 最難消受美人恩,他嘆口氣,“再過三年,我尋個外放,找個地方待上幾年,把你的事情辦了?!?/br> 什么事情???紀慕云迷惑地側著頭,見到他溫柔的眼神,一個從未想過的念頭跳進她腦海?!捌郀?,您是說?” 想起“再做一次新郎”,曹延軒心中感慨,把jiejie的話搬出來,“不辦也不行啊,家里沒個人管事,沒個人管教兒女,沒個人在外面張羅,沒個人陪我說話,終究沒有家的樣子,別人看著也不像樣?!?/br> “曹延軒?!奔o慕云等不及了,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道:“你打算娶我嗎?” 曹延軒看了她一會,點頭道:“娶,為什么不娶?” 紀慕云以為自己在做夢,一點真實感也沒有,遲疑著伸出手,觸摸到他臉龐肌膚,那就不是夢。 之后她患得患失起來,念著“可我,可,可是,曹延軒,你不能娶我,你如今是有功名的人,又在皇上身邊,你娶我落了名聲,家里也沒顏面。四小姐嫁了人,六小姐要嫁人,還有十一少爺,大老爺不會答應的,三爺六爺,姑奶奶也不會....” 提起曹延華,她忽然想起今日曹延華進了竹苑,在東廂房爭吵一番,負氣而去,她在屋里是遠遠看見了的,是因為這件事嗎? 面前女子歡喜歸歡喜,首先考慮、顧慮的卻是自己,曹延軒不是不感動的。 “傻姑娘,所以才要等,等幾年到了外地,我再跟王家商量好,就不是事了?!彼麌@息道,撫摸著她濕漉漉的黑發,“到時候,家里的事我就不管了,你留點心,里里外外的....傻孩子,哭什么?” 她抹抹淚,“前一陣,你和六爺出入各個廟宇,到底是....”他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答:“若不這樣,伯父那邊怎么交代?” 他為了自己,連家里人都不顧了。 紀慕云抽泣著,倔強地追問“七爺,您為什么娶我?”曹延軒畢竟是成年男子,說不來戲本子里的情話,咳了一聲,想起自己勸珍姐兒與花錦明和好的話,“若我和你換一換,我是你,你是我,你肯不肯再娶新婦?” 紀慕云想也不想便搖搖頭,“我不愿意和您分開?!辈苎榆幝犃?,唏噓著道,“就算我把新夫人娶回家來,到時候,又怎么放得下你?日子長了,人家心里埋怨,我心里愧疚,你又哭哭啼啼,家里豈不是亂了套?” “我才沒哭?!奔o慕云抹著淚,“是您欺負我?!辈苎榆幈阈ζ饋?,哄道“好好,你沒哭?!?/br> 她又想起件事,一下子撐著他胸膛坐直身體:“可,可我家里,七爺~”曹延軒收斂笑容,正色道:“今日我還跟珍姐兒說,你姨夫這個人,我是十分欽佩的。換成我,未必有他的風骨、膽量和決心。慕云,若你因為家里的事提心吊膽,大可不必?!?/br> 心里最后一塊石頭落了地,紀慕云整個人輕飄飄的,似乎可以飛起來。她凝視他的臉龐,一會清晰一會兒模糊,原來是淚水不停涌出來。 曹延軒絮絮說道,“我jiejie那個人,脾氣硬了些,要面子,心腸再好不過。日后你和她熟了,就知道了。我姐夫你沒見過,是個睿智驕傲之人,兩個孩子都像我jiejie?!?/br> “七爺,您待我真好?!彼煅手?,側過頭望著盈盈跳動的燭火,“千金易得,知己難求,我,不知何以為報?!?/br> 曹延軒又嘆了一口氣:面前女子就連表明心跡,都用了和他一樣的話語。 “那還不好辦?!彼橆a,“再給我生個兒子。嗯?”紀慕云伏在他肩膀,只愿就這么依偎一輩子。 作者有話說: ? 第117章 吃完踐行宴, 曹延華于十月三十日踏上歸程,這一去就是兩個月,臘月二十九日,四名西府的護衛才風塵仆仆地回到京城。 看完曹延華報平安的書信, 曹延軒放了心, 笑著對護衛首領說:“辛苦了, 快過年了,好生歇一歇吧?!?/br> 主家客氣, 底下人心里舒坦, 到了湖廣時,曹延華也給了豐厚的賞賜, 回來還有過年的銀子。馬首領躬身道謝, 帶著手下下去了。 與三爺、曹延吉吃了午飯, 曹延軒回到內院,去梅苑看外孫。 東廂房里, 喜哥兒靠著喜鵲登枝大迎枕坐得穩穩的,正盯著父親手里的撥浪鼓, 伸著小手索要。 花錦明逗著兒子“來來”,他就試著往前爬, 小手小腳不太協調,像小烏龜一般在原地撲騰, 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 曹延軒也哈哈大笑, 想起昱哥兒小的時候,“明年這個時候,就能跟著他十五舅玩了?!?/br> 花錦明請岳父在炕桌落座, 親手端來熱茶。曹延軒接過, 心里卻嘆一口氣:珍姐兒不在屋里。 “可和親家說上了話?”他笑著問, “離的遠了,一來一往就是不方便?!?/br> 花錦明恭敬地答:“勞您惦記,前日收到家里的信,母親說,父親傷勢一日比一日好了?!辈苎榆幮Φ溃骸澳蔷秃?,親家年歲也還不大,慢慢走動著,就會好起來?!?/br> 花錦明眉宇間露出喜悅,笑道:“若能那樣,就實在太好了。對了,岳父,我母親說,過完年,打算來京來一趟,專程拜訪您?!?/br> 曹延軒放下蓋碗,打量著女婿,見后者神色平靜,便答應下來。 陪外孫玩了一會,他起身出屋,在院子里問裴mama“四小姐今日如何?” 裴mama忙道:“回老爺話,四小姐一日比一日好,今日尤其好,就等著老爺呢?!?/br> 十月底珍姐兒與父親吵了一架,就此病倒,不吃不喝地,連床也下不了。大夫來診過脈,說是“心火旺盛、肝氣失調”,開了方子,吩咐“不可再生氣”。 曹延軒放心不下,每日探望,三太太六太太日日過來,媛姐兒琳姐兒也很是關心,寶哥兒更是非常擔憂?;ㄥ\明搬進梅苑,住了東廂房,把孩子帶在身邊。 珍姐兒這一病,就病了一個多月,整日悶在屋里,哪里也不去,吃湯藥吃的沒胃口,不愛吃府里的菜,就叫人到外面買,想吃點心,也叫人去買。 像往日一樣,曹延軒去了珍姐兒住的正屋。一進門,藥香撲鼻而來,令他有一種恍惚感:王麗蓉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子的。 年底天寒,珍姐兒戴了鑲紅寶石抹額,穿了家常大紅色繡水仙花錦緞長袍,臉色很白,嘴唇也沒什么血色,一看就病懨懨地。 父女倆在臨窗大炕相對而坐,丫鬟端上熱茶,曹延軒溫聲問:“今日可好些?” 珍姐兒點點頭,揮揮手,待丫鬟們下去,便放下懷里的琺瑯手爐,起身給父親把茶端到面前:“爹爹,您可是還生女兒的氣?” 曹延軒沒吭聲,她又撒嬌道“爹爹,人家給你賠不是了,還不行嗎?” 曹延軒嘆了口氣,“日后,你要謹言慎行,不可胡亂使性子,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闭浣銉阂姼赣H只說自己“脾氣”,不提別的,便也知趣地不提“紀氏”之事,本來嘛,闔府皆知紀氏是妾室,哪那么容易,說扶正就扶正的?“您看,人家身體這個樣子,您還兇巴巴的,您就別生人家的氣了,好不好?” 曹延軒嗯一聲,“好好養一養,眼看過年了。上回跟你說的,你可辦了?”珍姐兒奇怪地問:“什么事情???”又嗔怪“哪有您這樣的,每日來了就走,都不理人家,現在又讓人家辦這辦那?!?/br> 這樣的女兒,令曹延軒滿心無奈?!澳愎霉迷诘臅r候,我給你說,讓你給錦明說說話,賠個不是。正好錦明這幾日在家,你跟錦明商量商量過年的事?!?/br> 說到這里,他擺一擺手,制止女兒的抱怨:“珍兒,你要知道,如今你在家里,又對著爹爹,很多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赡憬K歸嫁了人,做了娘親,不能跟著爹爹一輩子,明白嗎?這段時日你病著,錦明日日帶著孩子,你向他道個謝也是好的?!?/br> 珍姐兒撅著嘴巴,氣不打一處來,“爹爹,您不管我了不成?我倒想和他說話,他終日悶聲不響地,明明是他不對,倒像我欠他的錢一樣,您讓我說什么?再說,我病著,他不管喜哥兒誰管?六伯母那么忙,三伯母是客人,他整日沒有事做....” 曹延軒站起身,在室中踱兩步,看著貼著紅窗花的窗欞,緩緩道:“珍兒,花錦明一到京城,就對我和你姑姑說,打算和你分開來,以后各過各的。當時我顧忌你的身子,沒敢告訴你,一直拖到今日,珍兒,你心里需得有個數?!?/br> 各過各的?各過各的就各過各的,自己就在府里,不愁吃不愁穿,又有兒子在身邊,怕他花錦明不成?反正他家搬到金陵郊外去了,自己不用伺候婆婆和倒霉公公,日子更舒服了....珍姐兒胡思亂想著,無意中看到父親難看的臉色,突然恍然大悟:花錦明,要和自己和離? “爹爹,他他他,他家怎么敢?誰給他家的膽子?”珍姐兒腦子亂糟糟,自己長輩低聲下氣地,生怕傷了他的面子,自己看在孩子面上也不和他計較了,他可倒好,居然想和自己和離?“爹爹,你看他,一點良心都沒有,看我們好欺負不成?我們家對他們掏心挖肺,他們可倒好,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曹延軒訓斥:“胡說些什么!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不想想解決的辦法,還在這里掰扯這些沒用的!” 珍姐兒滿肚子委屈無處發泄,隨手把茶盅掃到地面,大聲叫道:“我有什么辦法!他見到我就陰著個臉,不外覺得他為了我為了喜哥兒,沒見到他jiejie最后一面。爹爹,隨便叫個人來說,明明是他爹爹犯了事,害了他一家子,憑什么賴在我頭上?我招誰惹誰了?我嫁給他時他家什么樣子,現在什么樣子,我還....” 曹延軒臉色鐵青,指著女兒,一時間說不出話,余光卻掃見一個素衣男子不知什么時候立在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