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第50節
寶哥兒沒注意大人的話,正盯著桌面:豆瓣燒豆腐、香菇面筋扒白菜、糖醋茄子、素燒鵝、山藥炒木耳,南瓜羹,因天氣冷,冷菜只有一道,用黑漆紅底攢盒盛著的王瓜絲、胡蘿卜絲、雞蛋絲,紅紅綠綠的,另有一小碟巴掌大的豆腐皮,一碟雞蛋香菇燒的素醬。 母親在時,寶哥兒由小丫鬟和mama喂食,幾歲了還不會用筷子,曹延軒好不容易才把這個毛病扳了過來,如今寶哥兒已經自己吃飯了。 寶哥兒每樣菜肴嘗一口,沒吃到雞湯味道,立刻高興起來:再好喝的雞湯連喝兩個月,也喝不下了。 豆腐是用豆瓣燒的,他很少吃這個味道,吃了不少,茄子鮮甜,面筋軟糯,寶哥兒吃了兩碗飯。父親用豆皮卷了蔬菜放進他碟子里,他嘗了一口,雞蛋醬非常鮮美,平時不吃胡蘿卜的,也吃了兩卷。 堪堪吃飽,丫鬟端了兩碗小餛飩,熱氣騰騰的,顯然剛剛出鍋。 寶哥兒本來飽了,見父親用調羹吃一個餛飩,露出滿意的神色,便也舀一口湯,吹涼了放進嘴里。酸酸的,微微有點辣,他不知道是胡椒,只覺得好喝,又喝一口,吃一顆小餛飩--白菜香菇雞蛋餡,非常鮮美。 之后寶哥兒把一碗餛飩都吃光了,還想要,程mama不得不過來勸“當心積食”,只好罷了。 父子倆吃飽喝足,寶哥兒在東廂房的臥房歇了,程mama自在屋里守著。曹延軒在紀慕云平日繡花的捎間閉目養神,一時間睡不著,把珍姐兒的事情說了。 紀慕云有些吃驚,想到珍姐兒傷心的樣子,一時間有些同命相連?!版砟赣H去世得早,很多事情不記得了,全靠父親和姨母把妾身養大?!?/br> 曹延軒很少聽她提起“姨母”,隨口問:“是嫡親的姨母嗎?” “是隔房的表姨?!奔o慕云忙岔開話題,委婉地說:“可惜,若四姑爺家里有兄弟,也不是不能商量,如今,只能辜負四小姐的心了?!?/br> 曹延軒點點頭,一時有些唏噓,便沉默下來,她說起“六小姐畫的十分用心”。歇了一個時辰,帶寶哥兒醒了,他去看了看昱哥兒,便趁著中午暖和,帶著寶哥兒回外院去了。 “以后,只要有空,每天跟爹爹來看弟弟,好不好?”走在青石小路的時候,曹延軒問。 寶哥兒理直氣壯地拒絕,“弟弟哭得我腦門疼?!?/br> 曹延軒哈哈大笑,“又不是天天哭?!庇终f“以后我們常來,他和你熟了,就不哭了?!?/br> 寶哥兒想一想,弟弟院子里的飯菜好吃,被褥柔軟芳香,便答應了。 作者有話說: ? 第71章 西府并不總是一團和氣。 “jiejie如今攀上高枝了?!毕囊棠镆患y白色素面褙子, 戴朵白絨花,陰陽怪氣地“何必來寒顫我?我可擔當不起?!?/br> 于姨娘急道,“兩個果子罷了,什么寒磣不寒磣的!” 今日晌午, 雙翠閣給珍姐兒送了一碟新鮮柿子, 于姨娘見有六個, 好心送了夏姨娘兩個,后者卻不高興了。 夏姨娘叉著腰, “快算了吧, 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果子,不托jiejie的福, meimei可吃不到呢?!?/br> 柿子是從福州運來, 大冬天的, 到金陵便是年底了,又有福餅之稱, 宮里貴人們都喜愛。西府王麗蓉和寶哥兒都愛吃柿子,吃了鮮的再泡水曬柿餅, 分給姨娘們的分例就少了,通一年吃不了兩個。 去年夏姨娘服侍王麗蓉, 嘗了一個,大年夜又分了兩個。想不到, 如今廚房就送來了。 于姨娘忙辯解:“我是好心好意?!毕囊棠飺尠住靶邪? 我就是惡毒心腸,不識抬舉,不識好人心....” 兩人住得近, 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丫鬟忙上來勸, 一個說“大冷天的”一個說“大節下的”,拉拉扯扯地把各自的主子哄回各自的院子。 院門一關,于姨娘身邊的春蘭便勸“她是看六小姐如今得了老爺的眼,她卻沒有出路,一時想不開!”于姨娘團團轉,“我哪里不知道!”又責怪女兒“人小主義大,也不和我商量,就跑到雙翠閣去了!” 春蘭倒覺得沒什么不好,“老爺覺得好就行了,就連如今,也讓六小姐照常過去呢?!?/br> “天天悶在屋里,畫個沒完沒了?!庇谝棠镟洁?,“女孩子家,學那么多有什么用!” 還不是得嫁出去,服侍丈夫婆婆,生兒育女。 春蘭只好安慰:“學的多才好啊,說不定,老爺能給六小姐找一門好的親事呢?!?/br> 這話說進了于姨娘心坎里:給王麗蓉服完喪,女兒就十五、六歲了,親事還沒個影子。 一墻之隔,夏姨娘也在生氣。 “什么金貴東西!”她忿忿地,“不過是仗了雙翠閣的勢,想給六姐兒按個才女名頭?!?/br> 秋葵也說:“奴婢看,紀氏是想給于姨娘賣好,又討老爺的好,來個,一箭兩只鳥兒?!?/br> 夏姨娘連連點頭,“哼哼,打量誰看不出來呢!” 以前王麗蓉在,四小姐也在,把六小姐壓得抬不起頭,如今時過境遷,六小姐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攀上紀氏,老爺時常問起,于姨娘也抖起來了! 秋葵好心勸:“如今她們兩個是一根繩子,您一個,您又何必得罪于姨娘?” 夏姨娘越想越生氣,冷不丁站起身,“我怕她不成?等,哼哼,有本事,讓老爺別娶新夫人!” 紀慕云不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進臘月,雙翠閣就發生一件好事: “姨娘姨娘~”綠芳歡天喜地地奔到紀慕云面前,把手里的東西捧到后者眼前,“找到了,找到了!” 是什么???紀慕云迷惑,細一瞧,是兩顆金光閃閃的花生,一下子想起來,“是不是上回,不見了的?” 綠芳激動得臉都紅了,把臂彎里夾著的一件杏紅色繡折枝花對襟褙子抖開來,給她看里面的暗袋:“這件衣裳您只穿過兩回,第二回 就是~就是那天。如今年底了,奴婢整理箱籠里的衣裳,該曬的曬,該拆洗的拆洗。到了這一件,奴婢一摸,哎,就在衣袋里了!” 紀慕云認真回憶:當時自己拿著金花生逗兒子,又怕他吞下肚,牢牢攥在手里。后來丫鬟來說,針線房的人來了,自己迎了出去....好像是把金花生隨手塞進衣袋。 后來幾個人把屋里找了一遍,唯獨沒找她身上。 “看,我說什么來著?”解決了一件事,當時屋子里的人也沒嫌疑了,紀慕云高興起來,“丟不了吧?” 綠芳歡歡喜喜地,整個人如釋重負,摟著她手臂連連搖晃,“還是您沉得住氣!當時可把我嚇壞了?!?/br> 丟了東西之后,綠芳緊張的不行,偷偷和紫娟說了,賠不賠錢是小,丟了主子心愛的東西就會丟了差事,以后在府里也不好當差了。當時紫娟聽了,勸她聽紀姨娘的,緩一緩,“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找出來了?!?/br> 果然,這可不是找出來了? 自從做了母親,紀慕云有點把院子里的丫鬟們看成小姑娘(其實相差不了幾歲),大方地揮一揮手:“告訴廚房,晚上做煎茄盒和蝦皮魚丸湯,素油的?!?/br> 平日菜肴送來,紀慕云吃不太多,沒動過的分給丫鬟,丫鬟們的飯菜可以給家里人。這兩道菜,都是紫娟愛吃的。 “什么好吃的?”簾子忽然掀起,一個靛藍衣裳的男子緩步進來,面上帶著笑容,“說的爺都餓了?!?/br> 是曹延軒。 紀慕云迎上去,替他解開披風帶子,“說今天吃煎茄盒和蝦皮魚丸湯,您就到了?!庇挚此砗蟆皩毶贍斈??” 寶哥兒的聲音已經混合著昱哥兒的“啊啊啊”,順著敞開的門簾傳進來了。 曹延軒笑著說“昨日去東府,禧哥兒給了寶哥兒一個淘換來的筆筒,寶哥兒提起昱哥兒,禧哥兒就又給了昱哥兒一個廟里的沙包?!?/br> 話里頗為欣慰。 紀慕云也歡喜起來,“一會兒妾身替昱哥兒謝謝寶少爺?!辈苎榆巺s不以為意,“自家兄弟,謝來謝去生分了。剛才你說,什么東西找到了?” 綠芳沿著墻邊出去,輕輕掩上門簾。 這個人,好長的耳朵!紀慕云便把“兩顆金花生失而復得”的事情講了,托在手心,“過年您給我的?!?/br> 曹延軒自然是記得的,心里滿意她把事情處理的妥當,笑道“今年呢,今年想要什么?” 她歪著頭,眼中滿是歡喜,“您送給妾身什么,妾身都喜歡?!?/br> 又過幾日,紀慕云盼得脖子都長了,終于盼來了闊別已久的親人。 和記憶中相比,紀長林鬢角發白,容顏憔悴,整個人削瘦不少,冬天衣服厚,靛藍色素面長袍裹在身上還有些“飄”,精神看著尚好。 “父親老了”這個念頭,突如其來地涌進紀慕云腦海,令她感到陌生--父親已經四十余歲了。 上次弟弟來了,她怕弟弟難受,現在見到父親,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抱住父親一只胳膊嗚嗚咽咽哭起來,像極了受了委屈的昱哥兒。 紀長林眼眶也紅了,念叨著“都當娘了”的話。滿院子丫鬟仆婦忙勸,把兩人和呂mama、史太太迎進屋子。 今日程mama沒露面,接兩人進來的是謝寶生家的,見到紀慕云親熱得很,可不敢托大:“掌柜和mama來的路上順得很,今日也不冷。姨娘看什么時候方便,叫菊香幾個叫奴婢一聲,奴婢就過來?!?/br> 也就是說,什么時候出府,交給紀慕云安排了。 紀慕云謝過,吩咐綠芳送送謝家的,忙忙帶三人進了西次間。 “昱哥兒,這是娘親的爹爹?!彼凉M心激動地抱起大胖兒子,“你要叫外祖父,外~祖~父?!?/br> 因在王麗蓉熱孝,昱哥兒穿件月白色的棉兜衣,雪白的棉圍嘴,戴著上回紀慕嵐帶進來的銀鎖片銀手鐲。他能聽懂“娘親”和“爹爹”,也能偶爾叫出來了,祖父什么的還是第一次。小家伙兒歪著頭,用小眼睛盯著面前的陌生人,像是好奇“你是誰???” 紀長林怕自己手涼,一時不敢抱,老淚縱橫地望著手足舞動的昱哥兒,“像你?!?/br> 像她嗎?紀慕云自己覺得,昱哥兒鼻子嘴巴像曹延軒,身邊的人也異口同聲說“像老爺?!?/br> “他眼睛像我?!奔o慕云眉開眼笑,把兒子抱得更高些?!澳蔷褪窍衲??!?/br> 紀長林把雙手搓了又搓,小心翼翼接過昱哥兒,臉上的神情令紀慕云心酸又幸福。旁邊的呂mama泣不成聲,只有史太太,把昱哥兒夸成一朵花。 之后昱哥兒在搖床里玩耍,有寶哥兒日日來逗,小家伙手腳更麻利了,像只小狗似的,在搖床里從這頭爬到那頭。若是大人把他扶起來,或者他自己用對了力氣躥起來,能抓著床板站一小會,獲得所有人贊譽。 東次間里,紀慕云和父親說著貼心話,“慕嵐沒來?” 提到這個爭氣的兒子,紀長林眼角眉梢都是滿足,“你弟弟說,上次來過了,這回就不來了,這孩子?!?/br> 紀慕云剝開一個熟透的柿子,放一個小小的銀杏葉勺子,用豆綠小碗端到父親面前,“以后,弟弟是在族學還是?” 紀慕嵐中了稟生,可以去府學讀書。 紀長林卻說:“族學的陸夫子、孟夫子,連帶狀元郎都對你弟弟關照有加?!闭f到這里,他添了一句,“七老爺大概也關照過?!?/br> 提起曹延軒,他的語氣平和,一副私下稱呼東主的語氣,看起來,假如曹延軒本人在屋里,他也會客客氣氣稱一聲“七老爺?!?/br> “不單如此,六月你弟弟中榜,七老爺往鋪子、家里和族學送了席面,單獨給你弟弟一方端硯,一匣湖州狼毫,四塊蘇墨,四刀上好的紙?!奔o長林低聲說,“很給我們家顏面了。如今你有了昱哥兒,你弟弟有出息,我年紀也大了,當知足了?!?/br> 紀慕云嗔道“您哪里就年紀大了?” 不少像紀長林年紀的,還張羅續弦、納妾呢! 紀長林搖搖頭,鄭重說,“如今家里什么也不缺,你不用惦記,不要勞煩七老爺,不要張羅回家,有了昱哥兒,更要受本分,好好服侍七老爺?!?/br> 父親年紀大,經歷的事情多,擔心她在曹府過不好,紀慕云用力點頭。 紀長林從衣袋取出一個小小的包袱,“你姨母的信,收著吧?!奔o慕云接過來,發現里面厚厚的,似乎不止一封,笑著收了起來,把自己寫的回信給了父親。 該做的事情做完了,該說的也說了,紀長林不由放松,看看墨香的東次間,說道:“你呂mama,這陣過的不大好,我勸她搬到城里,她舍不得,又不肯要家里幫忙?!?/br> 搬家?紀慕云沒聽說過,“上回她閃了腰,我還沒再見著呢?!?/br> 紀長林點點頭:“自從你離了家,她來得少了。上回我特意打聽,她那個侄兒,實在是不省心?!闭f著又搖頭。 原來,紀慕云幾次給呂mama銀子,連帶兩個孩子的零花錢,都被呂mama的侄媳趁她不在家,偷偷拿走了。呂mama去和侄媳理論,拉扯起來,侄兒反而護著老婆,把呂mama氣得半死。 紀慕云憤然?!暗?,得想個辦法,不能總這樣子?!鼻骞匐y斷家務事,紀長林一時也沒有好的辦法。 呂mama自己卻不愿別人擔心。 “早就好了?!逼讨?,紀長林去逗孩子,呂mama揉揉自己的腰,“用了你給的膏藥,又看了一回大夫,什么事都不耽擱?!?/br> 紀慕云松了口氣,問道“您家里還好?兩個孩子可好?” “老樣子?!眳蝝ama敷衍,岔開話題,問起她生昱哥兒的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