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第11節
吃完一個粽子,曹延軒用濕手巾擦擦手,指一指對面:“坐吧?!?/br> 紀慕云遲疑,曹延軒便笑了:“不必拘束,自己家里,以后時候長著?!?/br> 她便規規矩矩坐在鋪著秋香色桌布的四仙桌對面。 曹延軒見她垂著頭,溫聲問“除了包粽子,平日里,還做些什么?” 紀慕云老老實實答,“每日陪四小姐六小姐在綠波廊做針線,還有東府三位小姐?!?/br> 開始她有些緊張,面前的人專心聽著,并沒打斷,于是她慢慢放松下來,加上憑本能,希望給對方留個好印象,便說了些課堂上的趣事,聽曹延軒問“杜娘子教的可好”便答: “前日杜娘子帶我們編了放鴨蛋的五彩絡子,以端午節為題,讓每人做一件小東西,只許課堂上作,不能帶回屋里?!奔o慕云想起自己年幼上課的時候,“本來端午節放一天假,初六便要交差、品評,現下六小姐不舒爽,杜娘子便說,等六小姐回來上課,再繼續做?!?/br> 曹延軒頗感興趣,看得出來,他沒聽珍姐兒說過這件事:“贏得如何?輸得又如何?” 閨中女兒玩耍,自然不能像少爺們,掏出銀子、金玉。因為都是未婚小姐,還有東府客人,紀慕云說的委婉:“每人拿出一件自己做的小東西,有的是荷包,有的是帕子,有的是一條絡子。誰贏了,便都歸她?!?/br> 曹延軒一聽便明白,“你呢?你拿了什么?” “妾身出了一條絡子?!弊鲠樉€需陽光充足,亦費眼睛,很多繡娘人到中年眼睛便廢了,只能去義莊度日。紀慕云學丁娘子,用打絡子消磨時光,既能送人又能換錢,閉著眼睛都會做了?!按蚱饋砗芊奖愕??!?/br> 曹延軒像是好奇,注視著她:“什么樣子的?還有沒有?” 她便起身去了西捎間,不多時掀簾子回來,把一個舊藤籃放在桌面:里面盛著十余條五顏六色的絡子,有萬事如意結,平安結,方勝塊,藻井結,雙蝶結,柳葉結,梅花結,連環結,朝天一炷香,雙魚結,蝙蝠結.... 曹延軒隨手拿起兩條,嫩粉、草綠絲線編成手鏈,中間是個藻井結;杏黃、真紅結的如意結,式樣精巧,明快鮮艷,贊道“是在家里做的?” 如果....僅僅是如果,面前是自己的丈夫,紀慕云一定會挑選一條最得意的,掛在他腰間玉佩;可面前的不是夫君,是家主,是七太太的丈夫,是只見過兩面的人。 她笑的溫柔:“無事時做的。若您看得上眼,妾身再做?!?/br> 絡子是她平時閨中打的,大多顏色嬌嫩,唯一一個寶藍色的打了個蝴蝶結,下面墜著金色珠子。 曹延軒便指著一個桃紅色的蝙蝠結,“用深些的線,打個這個吧?!奔o慕云答應,忙從籃里翻出彩線:“石青色還是靛藍?” 不多時,他便選好顏色,問道“媛姐兒平日,常練琴嗎?” 不問于姨娘,不問七太太不問珍姐兒,來問自己一個新來的? 大概,媛姐兒剛剛病過一場的緣故?紀慕云微微一愣,見他神色輕松,像是隨意發問,便小心地道:“六小姐針線好,有耐性,脾氣也好?!?/br> 關于“練琴”,紀慕云是聽說來的:珍姐兒嫌練琴辛苦,亦沒什么天賦,上了啟蒙課,無論古琴、琵琶還是古箏,練幾天便扔到一邊,廚藝的話被燙過一次手,便不肯靠近灶臺了。七太太心里有數,從不催促珍姐兒,只督著女兒在針線、寫字下功夫,加上算賬、管家,足夠珍姐兒學了。 倒是媛姐兒,對古琴頗為喜愛,紀慕云進府十余天,這位六小姐隔三日上一次課,極下苦功。 “至于練琴,妾身跟著四小姐,沒去過六小姐的課程?!彼裾f,“只聽說,六小姐是極用功的?!?/br> 答得滴水不漏,是個聰明人。曹延軒帶著笑意,“珍姐兒呢?” 他對嫡長女的寵愛,紀慕云是見過的。 紀慕云笑道:“四小姐是個熱心的,幫著太太打理家里的事,招待客人,還要做針線,樣樣都來的?!?/br> 同樣說得周全,曹延軒目光透著滿意。 正說著,冬梅端著兩個描金燭臺進來,紀慕云才回過神,不知什么時候,暮色已經把雙翠閣籠罩住了。 她在家中用的是油燈,此處是牛油蠟燭,今天主子在,兩個燭臺六根手指粗的牛油蠟燭放在雕花銅鏡前面,把西捎間映得明晃晃。 冬梅又捧了新鮮水蜜桃和香瓜來,紀慕云便知道,是現從廚房端來的--不是她份例里的。 她低著頭,認真地用小銀刀把水蜜桃切成兩半,再切成月牙塊,在水晶盤里擺的漂亮些,光線晃動,冷不防被人握住了手。 這一下握得很牢,紀慕云手指顫抖,不由自主往回收,曹延軒便笑了,用力再握一下,松開手,慢條斯理地拈起一塊蜜桃放進自己嘴里?!澳愠孕┌?。往年在家里,怎么過端午?” 紀慕云定定神,囁嚅兩聲才開口:“在家里,提前幾日便買了艾草菖蒲掛在門口,撒了雄黃,用金銀花煮水;買糯米和粽葉,包了粽子,家里吃一些,送鄰居一些?!?/br> 曹延軒聽的很認真。 “端午節當日,學塾是放假的,我和弟弟到街上去,到莫愁湖邊看龍舟?!彼⑿χ?,想起去年湖邊人頭攢動,自己什么也瞧不見,弟弟靈機一動爬上樹....“等比賽散了,便回鋪子里,鋪子早些打烊,爹爹和我們回家去?!?/br> 說到這里,她想起高興的事,“鋪子每人有四只粽子,還有一角黃酒?!?/br> 眼前人眉眼彎彎,令曹延軒愉悅起來,“今年也有。你這里,有酒沒有?” 紀慕云答“府里前日就送過來了”,冬梅聽見了,不等吩咐,就端了一小壺黃酒,兩個小小的銀酒杯。 曹延軒拋下濕毛巾,看著她揚揚下巴,紀慕云忙小心翼翼執起酒壺,斟了兩杯酒。 曹延軒拈起一杯,停在半空,紀慕云頓了頓,手指微顫地端起另一杯,他便輕輕一碰,把酒喝了,朝冬梅招招手,“弄些熱水,送到里面去?!?/br> 指的自然是西捎間了。 冬梅早早候著,和胡富貴家的抬著熱水,出來的時候笑嘻嘻望一眼紀慕云,在外面把門關了。 她分兩口喝掉自己那杯,酒有些涼,流到喉嚨火辣辣地。 曹延軒起身,理理衣帶,邁兩步握住她手腕,端詳掛在手腕的五彩絲帶。之后他牽著紀慕云往捎間去,“可還住的慣?” 紀慕云腳底仿佛踩在云端,用力點頭。 她沒想過今晚會來人,臥房放著白日穿的衣裳,窗邊掛著湖藍色的五毒香囊,青花花觚插著大朵大朵的萱草花,黑漆炕幾擺著個小小繡屏--自己繡的帕子。 曹延軒也在打量,拉著她往充作凈房的耳房去,紀慕云眼睛盯著地面一角,脖子都紅了,雙腳瑟縮著釘在地面。 眼前人惹人憐愛,曹延軒不由笑了,倒也不愿難為,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大踏步進了凈房。 里面傳來水聲,很快,他敞著外衣,徑直走到床邊--這里沒有男子換洗衣服,順手拿起床角一個盛著擦手油的小瓷瓶把玩。 足足幾息之后,紀慕云垂著頭,盡可能快地溜進凈房,就著熱水洗臉,散開黑發,把釵子放在臺面,留一朵粉紅色的萱草花在耳邊。 回到臥房,曹延軒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把瓷瓶拋在一邊。腰帶被拉開了,鵝黃色寢衣從肩頭滑落,她開始哆嗦,不會呼吸了,曹延軒俯過頭,在她耳邊低聲問,“今年多大年紀? ” “二十歲?!彼曇舨幌褡约旱?。 曹延軒嗯一聲,把自己衣服甩到一邊,“除了爹和弟弟,家里還有什么人?” 她本能地否認,“沒有了?!?/br> 曹延軒溫柔地把她摟在懷里.... 窗外月光如水,光線忽明忽暗,入曹府二十余日,紀慕云第一次在入睡時感到安心。 作者有話說: 第16章 醒來的時候,視野中朦朦朧朧,紀慕云茫然四顧,身邊空蕩蕩,整夜廝纏的男人不見了。 掀開帳子,陽光透過綠色窗紗,西捎間亮堂堂。 她披衣坐起,在帳子一角找到一只翠綠繡粉白云紋睡鞋,另一只落在床底。 桌邊的茶早已涼透,摸摸碎花棉套子,溫在里面的茶壺也冷了,紀慕云便出了捎間。冬梅正在明堂嗑瓜子兒,聽到動靜把瓜子一拋,笑嘻嘻地過來:“給姨娘道喜,姨娘可算熬出頭了!” 紀慕云臉紅紅的有些難為情,卻也覺得安心,笑道“小油嘴的,把人叫進來吧?!被匚荽蜷_錢匣子,抓了幾把錢分給三人。 菊香喜笑顏開地,到院子一角熱飯去了,胡富貴家的說了好些吉利話“姨娘這般模樣,早晚生個哥兒”。 冬梅最是喜悅,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七爺走的時候,特意叮囑,讓姨娘歇著呢!” 她臉龐發熱,“爺還說了什么?” “七爺辰時便起來了,奴婢問,要不要在屋里用早飯。七爺大概怕吵了姨娘,說不必了?!倍防L聲繪色地,又說“姨娘多睡會也是好的的,左右今日不必去正院?!?/br> 今天是端午正日子,曹延軒七太太帶著珍姐兒姐弟,一早便去東府,做姨娘的自然輕松。 紀慕云輕輕點頭。 冬梅又說:“去年這個時候,七太太用過晚飯才回府?!?/br> 她笑道:“那正好,我們院里也歇一歇。六小姐那邊,可有什么信兒?” 冬梅忙說:“菊香提早飯的時候,見到于姨娘院里的紅棉和六小姐身邊的紅玉,說說笑笑的,應該沒大礙?!?/br> 紅棉和紅玉,一聽就是同一批進府的。 紀慕云吃了一頓早飯和午飯之間的飯,打發了人,回臥房補眠。 另一只枕頭凹下去,令她想起昨晚睡在上面的男人。曹延軒就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經過昨晚,給紀慕云的感覺更是全然不同,溫和平靜的外表下面,肌膚是火熱的,呼吸是火熱的,嘴唇是火熱的,臂膀是火熱的,胸膛亦是火熱的.... 紀慕云臉頰發燙,用繡著海棠花的帕子蓋住自己的臉。 他....此刻做什么呢? 喝雄黃酒,吃糯米粽,在金陵城歷史悠久的酒樓之一觀看賽龍舟,之后去城中另一個頗有名氣的酒樓松鶴樓,看戲班子--身邊坐著他的正室妻子和兩名兒女。 仿佛一瓢冷水澆在紀慕云頭頂。 她只是一名妾室,府里另有兩位生兒育女或時日長久的妾室。曹延軒時隔二十余日才到她院子....日后會不會來,誰也不曉得.... 紀慕云熱淚盈眶,繼而沾濕了整條帕子。 午后不那么熱了,紀慕云梳妝更衣,去了媛姐兒的院子。 于姨娘夏姨娘都在,媛姐兒眼瞧大好了,在捎間吃著茶點。 見到她,夏姨娘露出促狹的神色,捏著帕子“meimei這回可真是大喜了?!庇谝棠镆残χf:“需得請客才行?!?/br> 不用問,兩人都知道,昨晚曹延軒去了她的院子。 紀慕云羞澀地低下頭,接過丫鬟端來的茶。 有云英未嫁的小姐,三人嘻嘻哈哈地,話題很快轉開,談論著“有松鶴樓的東西吃了?!?/br> 夏姨娘是個愛熱鬧的,張羅著打牌:“正少個人了,meimei就到了,來來來,打幾圈葉子牌?!?/br> 葉子牌,紀慕云是會打的,卻不精湛--姨母沒有閑暇時間,身邊沒有年紀更大的長輩。何況,她不認為,七太太會讓姨娘們有時間打牌。 “我不太會?!彼裾f,“怕耽誤了jiejie們玩牌?” 夏姨娘興致勃勃,“有什么不會的,打幾把就熟了,來來來?!?/br> 于姨娘叫了個年紀大的婆子,湊了四個人圍桌打牌。紀慕云磕磕絆絆地,抓一張想半天,又費半天勁打出來,三個對家都頭疼不已,打了半個時辰,她便被另一個婆子換了下來。 紀慕云松了口氣,到隔壁找媛姐兒玩,“還在做這個???” 媛姐兒手里是一雙玄色圓口布鞋,上好的淞江料子,聽說宮里和京城的公爵之家用的都是這種布料。 媛姐兒疲倦不堪地揉揉眼睛,把鞋子丟開。她拿過來一瞧,記得針線課時候,鞋子修的是一色低調的萬字花邊,媛姐兒找杜娘子請教過針法,用的是金色絲線,黑底金線頗為華麗,現在卻是靛藍色絲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