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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弄漆黑,又是江寧郊外,周遭靜得連出租車熄火后發動機的余顫都聽得清楚。 陸小萄站在巷口張望了好幾秒,有些猶豫。 「附近沒有人?!?/br> 她咬咬牙,點亮手機燈,往黑暗邁去。 「144號,你往前再走二十米,右手邊?!?/br> 她一邊警惕地觀望著靜謐四周的高墻,問:我們到底來找誰? 「一個能扳倒林長興的人?!?/br> 144號的藍底白字就在頭頂,陸小萄看著眼前一堵邊角生銹的破爛鐵門,感覺周身的冷風愈發烈了。 「他很警惕,如果我和你一邊對話,再回答他,他會懷疑你是否帶了監聽設備,或者在遠程跟別人交流。所以我需要你的身體控制權?!?/br> 陸小萄順從點頭的一瞬間,她的手被控制,敲響了鐵門。 含混的、濃厚的金屬回響在空氣中顫抖。 我們這個點來打擾別人,會不會已經睡下了?她問。 鐵門顫抖聲漸漸被黑暗吸收,窸窸窣窣地,高墻那頭,似乎有了一點并不規律的腳步聲。 “誰?” 很蒼老的、又似乎很年輕的警惕嗓音,從門縫和高墻溜來。 “余昭,五年前的那件事,我有辦法幫你?!?/br> 隨著陸小萄聽見自己的話音落下,乒乓的鐵鏈聲和吱呀的金屬碰撞聲將黑暗中對面那個男人的面孔露到光線里來。 她甚至還沒看清他的面目,就已經感覺到他身上的沉重和滄桑。 「不會很晚?!?/br> 臭東西姍姍來遲地回應她。 「他等這一天,等了五年?!?/br> …… 臭東西的溝通技巧極好,沒過五分鐘,已經從她口中替她編好了一整個故事,完全博取了他的信任。 似乎是一個案件。 但他們的話里夾雜著大量的隱晦用句,陸小萄聽不懂。 她只能利用余光,逡巡眼前這家徒四壁的空蕩破屋,唯一的一張腿腳搖晃的凳子,在她的身下。 而余昭,拖著他一瘸一拐的腿,去了漆黑的里屋。 唯一的一點光源,來自陸小萄的手機手電筒。 知道她想問什么,他趁著間隙解釋。 「他過得很艱難,東躲西藏,這屋子是他親戚的空屋,因為怕驚動鄰居知道里面有人住,怕被林長興發現,所以他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睡了五年?!?/br> 陸小萄不忍,抬眼的時候,看見余昭從屋子里出來,她立刻起身,去接他的東西,把凳子搬回他身后。 臭東西繼續接管了她的行動。 他拿著余昭遞來的厚厚一迭文件袋,沒有打開看一眼。 “我會替你送到?!?/br> 余昭沒有坐,微微躬身,好像在表達他的感謝。 “會有人來找你的,”她聽見自己說,“這件事很復雜,如果他們問你,你就說是你自己打聽到我,然后找到我,希望我去幫你曝光這一切?!?/br> 余昭深深點頭,被雜亂長發遮住的眼里浮現一絲淚光:“我清楚的?!?/br> 身后鐵門最后一次劃響的時候,陸小萄看著巷口遞來的光亮,隨著她的腳步,越來越亮。 余昭是受害人的兒子。 五年前,他的父母卷入江寧高利貸的漩渦,而這背后的保護傘,大到遮天蔽日。 坐回出租車后座,她又回頭去看那漆黑的巷弄,似乎覺得,黑暗里的某些東西,也在悄然變化。 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她抬眼,看見凌晨里昏黃街燈灑下的細碎塵埃,手里捏著厚厚的、顯然是證據的文件袋,絲毫感受不到困意。 猶豫了一下,很想打開文件袋,但被制止了。 「你不要看?!?/br> “去虹橋機場?!?/br> 她聽見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