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謝謝你了”

    嫦熙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他。

    “你的衣服”

    冷白的手指陷在深黑的西裝里，柔軟，脆弱，像是易碎的瓷器。

    江晏之拿過衣服，伴隨而來的是熟悉的清淡的白茶香。與她的人一樣，初聞只覺得清雅，細細品嘗后就會感覺到苦澀，可越澀回甘就越濃烈，為了嘗到那股甜味，連苦澀的等待都成為了一種賞賜。

    “先進來吧”

    江晏之喉結滾動，聲音不復往常的清潤。

    嫦熙搖了搖頭，說：“不用了”

    而后不著痕跡地向他身后瞄了兩眼，篤定道：“你也是剛搬過來吧”

    放眼望去，室內的家具看起來都是嶄新的。

    江晏之笑了笑，沒有接話，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還沒吃晚飯？”

    嫦熙搖頭。

    “要一起嗎？”

    “你親自下廚？”

    江晏之含笑點頭。

    嫦熙有些猶豫，一對上江晏之期待的眼神，剛要松口時，突然間，一股松香撲散而來，男人的身體兀地逼近！

    嫦熙一驚，身體下意識向后退，預想的后背上的隔空感并沒有傳來，反倒貼上一塊冰涼的物體。不知何時，男人修長的手臂已越過嫦熙的身體按住了門把。他用手輕輕一帶，嫦熙身后的大門倏忽之間便緊關，可此時嫦熙身體剛好向后退去，因此碰撞到房門的身體，輕而易舉地被這股關門的力道帶著向前傾倒，一下便撞進男人的胸膛！

    ？??！

    突如其來的意外令兩人同時怔住。

    不過剎那間，二人原本相隔甚遠的身體變得親密無間！嫦熙甚至能清楚地聽到男人胸膛下紊亂不平的心跳，激烈得像是要從皮rou中蹦出！

    這件事完全在江晏之預料之外，馨香入懷，腦中名為冷靜的弦“啪”地一下崩斷！一直習慣掌握主動權的他，卻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失了分寸。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要關門。

    不對，重點是他為什么突然關門？

    嫦熙反應過來后，欲要隔開兩人的距離，可江晏之的動作比她更快，手臂一緊便把她攬了回去。

    寬厚的手掌撫上嫦熙單薄纖弱的脊背，灼熱的溫度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若有若無地傳遞過來，引起了酥酥麻麻的瘙癢。

    “疼嗎？”

    他低頭，女人的嬌小的身子宛若化作一片片光影揉在了他的眼底。

    “江晏之，你……”

    “抱歉，是我失禮了”

    江晏之感受到她的抗拒，這一次主動向后退了一步。溫香暖玉已離去，手上卻還仍殘留著細膩的觸感，指腹下意識地碾擦，本能地想留住那種感覺。

    “我先去放東西”

    江晏之開口，語氣有些少見的急迫，像是在努力壓制著什么。他轉身，袖子傳來一股拉力。

    嫦熙捏著他的袖子，見他轉了過來，眨眨眼，露出少見的靈動之態，說：“今天我們出去吃？”

    “我請你，就當感謝上次你的幫助”

    不止上次，還有這一次。

    嫦熙雖沒道明，但彼此心照不宣。

    江晏之眸光加深。

    “好”

    ——

    青磚紅瓦，巷街交錯。

    與帝都城內的繁華瑰麗不一樣，這里的夜景是嘈雜的，喧鬧的，卻充滿人間煙火的氣息。大街小巷內都是一家挨著一家的小餐館，里面冒出縷縷白熱熱的霧氣，人們在霧氣中走著，坐著，若不看打扮，便會誤以為自己回到了上個世紀老舊，悠久的胡同巷。

    白色的霧氣拉成絲向上空，身著青色大衣的少女從巷口款款走來。大衣下擺，未遮住的的腳踝白得似乎也成了那飄蕩的霧，隨著高跟鞋“噠噠噠”有節奏地敲擊著地面，也就一擺一擺地劃出弧線，極為晃眼。那一長條翹著二郎腿，卷著上衣露出大肚皮的男人，對陌生的女人的鞋跟聲是極為敏感的，嘴上雖喝著啤酒，眼睛卻恨不得拉出老長“品鑒品鑒”她的好壞。誰知一眼瞅過去卻只看到一個挺拔高挑的男性背影，那勾人的“罪魁禍首”被擋得嚴嚴實實。

    男人身上穿的一看就價值不菲，與這老舊的地方格格不入，雖然年輕，但從他的氣場來看，就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其中一個舔了舔肥厚的唇，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心，膽子被酒瓶撐大，拉長了脖子就想把那“妖精”瞧個清楚，可誰知，下一秒就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那雙眼睛冰冷，靜寂，幽暗，不帶任何一絲屬于人類的情感，只是這么靜靜地看著他，卻讓人不寒而栗！

    是那個擋在女人身前的男人！

    那群人被他那毫無溫度的眼睛嚇得向后一縮，等緩過神來兩人的身影早已不見！大腹便便的男人頓時囂張了起來，一腳把面前的椅子踹飛，大罵道：

    “狗娘養的小崽子！”

    對面的人“哎呦”一聲摔在地上，心中叫苦不迭。

    “哼，有點破錢就趕在老子面前橫！”

    “那女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貨色！等老子發了大財，這樣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躺在底下的人對他的自大早已見怪不怪，只是捕捉到他這句話，想起剛才他瞟到的女人的臉，眼睛咕嚕一轉，頓時想到什么，放出精光。

    而此時，嫦熙帶著江晏之進了一家風格古樸簡約的飯店，一路上男人都非常配合，沒有一點詢問和抗拒。

    “李姨”

    正在前臺算賬的中年女人一愣，抬頭一瞧，滄桑疲憊的雙眼突然亮堂起來。

    “小嫦！”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中年女人停下筆站起身，雙手在圍裙上習慣性地擦了擦，先是上上下下看了看嫦熙，贊嘆道：

    “小嫦啊，不過幾年不見，怎么就變化這么大喲！我都快不敢認了！以前就是個小美女，現在一看，哎喲，真是不得了，神仙都比不上咯！”

    “李姨，您別說了”

    嫦熙感受到旁邊的人傳來的視線，像是要把她燙出一個洞，尷尬和羞恥一同涌入。

    “好好好，知道你這丫頭臉皮薄”

    女人樂呵呵地應到，而后才注意到旁邊那個氣度不凡的男人，瞪大眼睛，砸砸嘴問：

    “小嫦啊，這是你…”

    嫦熙張嘴剛想介紹，可男人的聲音比她更快一步：

    “您好，我叫江晏之，是小熙的…”江晏之低頭向嫦熙，眼底的水面被風拂過，微微晃動，話語抵在舌尖，咬字。

    “朋友…”

    “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咯咯咯”李姨心里神會，眼睛咕嚕一轉，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看向江晏之的眼神更溫和了，就跟是丈母娘看女婿一樣。

    “李姨，我們先坐下吧”嫦熙咬唇說到。

    “誒對！看我這，笨死了，怎么能站在門口說話呢，你們先進去哈”

    嫦熙點點頭，一邊保持禮貌的微笑，一邊與江晏之貼近，在他人注意不到的角落，手指在他腰間的衣服上警告似地揪了揪，抬頭睨了他一眼。

    江晏之被她的動作弄得身體一僵，像是扎進了羽毛堆，從身體癢到心里。

    低頭看去，女人的眼眸似是被寒風吹散了，泛起瀲滟的水光。白玉般的臉也被寒風吹得軟軟粉粉的，簡直艷到了他的心底。

    這種小飯館和城市里的不一樣，沒有專門的隔間，只是用簡約的木板把一桌一桌隔開。嫦熙落座后，詢問了江晏之的想法就熟練的點了幾個菜，店里客人雖少但也有那么一兩桌，李姨作為店長還是有不少工作。最后又只有嫦熙和江晏之兩人。

    “你經常來這兒嗎？”江晏之問。

    “以前是，現在很久沒來了”男人既然不提剛才他故意誤導李姨的行為，嫦熙也故意不去捅破，如無其事地回答。

    “沒帶你去吃大餐，失望嗎？”嫦熙難得調侃別人一次。

    江晏之笑而不語。

    高檔的餐廳和名貴的車，手表一樣，只是用來彰顯身份的工具罷了，江晏之從來不屑用這些華麗的外在去裝飾自己，對他而言，那些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只是一種習慣。

    但是他愿意因嫦熙而改變自己的習慣，并且甘之如飴。

    “重要的是吃飯的人”

    江晏之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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