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我去趟洗手間”

    江衡雖然面上一直看著其他人，其實心里一直關注著懷中少女的動靜，聽到少女的話，江衡突然想起她不喜歡封閉的空間里濃重混雜的味道，會讓她感到胸悶。江衡立刻點了點頭，隨即在心中暗罵亂出餿主意的項承，心里微微感到后悔，但是又想到少女今天異常乖順的樣子，心里又有點高興，心情不可不謂之復雜。

    嫦熙一出門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拐角處的窗臺邊，他嘴里叼著一根香煙，姿態懶散地倚靠在墻邊。嫦熙看到他嘴里煙下意識皺眉，卻不多理會，抬腳便要離開。

    “等等”

    看到少女離開的動作，項承終于忍不住開口。

    嫦熙腳步一頓，卻沒有看向他，問道：“有事嗎？”

    看見她冷淡的樣子，項承總覺得不得勁。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沉不下心來，腦中不斷回想起她剛才的眼神，甚至直接發揮自己察言觀色的本領，先一步在門外等她。他叼了一根的煙，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沒有點上。

    等少女出來看見他的第一眼，果然又出現了那個眼神，這次他看的很清楚，是嫌惡！

    他怎么了就被她嫌棄了？不就抽了一根煙嗎？

    項承心思翻涌，頗有些試探性的意味對她問道：“你不喜歡…煙味？”

    嫦熙思忖片刻，想起來他是江衡的朋友，背對著他點了點頭點了點頭。

    項承得到了她的回復，想到少女厭惡的是煙不是自己，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隨即又警惕起來，腦海為自己的反常拉響警報。

    嫦熙不知道他一系列的心思，看他許久沒有說話，以為他沒看到自己點頭，開口說道：“不喜歡煙味，因為…”

    嫦熙頓了頓，接著到：“會讓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這是嫦熙第一次說出原因，可能人就是群居生物，天生需要交流，嫦熙也不例外。有些事一直憋在心里，沒有能夠傾訴的對象，就會積壓成疾，難以排遣?；蛟S嫦熙今天正好心思敏感，有了傾訴欲，但是也僅此而已，其余的不愿多說。

    項承沒想到嫦熙會補充這么一句，以為是在向他解釋，心中頓時涌出一股熱流，蔓延到整個胸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自己難以想象的溫柔：

    “真是嬌氣”

    項承剛出口，兩人同時一怔。項承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下意識地用這么親昵的語氣，而嫦熙則是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揭露傷疤卻換來這么一句話，雖然知道他并不是想要攻擊她，但是用詞的確讓她感到了有些不適和冒犯。

    人果然不應該把弱點暴露出來，畢竟很少有人真的能對其他人的苦難感同身受。

    嫦熙態度頓時冷卻下來，終于轉過頭再次對上他的眼睛，神色卻比第一次還要冰冷：“項承…項少”

    嫦熙換了個稱呼，“你可能誤會了，我說出來不是想與你調情，也不是想得到你的憐惜。我更不是你想的那種，說點甜言蜜語就倍感榮幸的人”

    “請你不要把那種撩妹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不然結局可能會讓你大失所望”

    若不是把風流成性刻在了骨子里，又怎會把曖昧的用詞說的如此隨意。

    嫦熙在心里補充到。

    項承聽到她的話，原本沸騰的心頓時被一盆冷水潑下，他竟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言語可以像寒風利刃一般刮的人生疼。

    項承回想起剛才那句話，頓時感到有些懊悔，明明平時自己在與人相處中那么謹慎得體，卻在她這里栽了跟頭，她才說了因為煙味會讓她想起不好的回憶，自己還偏偏自以為是地說她嬌氣，這不是找罵嗎？真是嘴欠！

    看著少女轉頭離開的背影，項承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反應過來，大步上前擋在了她的面前。

    嫦熙抬頭看他。

    不似在包廂里，燈光昏暗，距離遙遠。這次他們隔著不過三米的距離，項承甚至能夠聞到少女身上獨有的冷香，似雨后的白茶，漸漸滲透過來。兩人目光相接，這次項承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雙水眸里，身體驀地一僵，說出口的聲音像是透過耳膜隔著一層薄紗：

    “抱歉”

    然而聽到她的道歉，少女卻輕“呵”一聲，慢慢勾起嘴角，眼眸微彎，而笑意不達眼底，她眼尾天生泛著胭紅，配上此刻的表情，竟顯得有幾分邪惡妖冶。

    “你是真的感到抱歉嗎？還是只是對我感到抱歉？”

    少女邊說邊伸出兩根白玉似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勾著他的下巴。柔軟的觸感傳遞過來，仿佛帶著一股電流，讓他的臉龐一陣酥麻，竟是忘記反應，也或許是從未料想到少女會做這樣的行為。

    下一刻她的動作驟然一變，捏著他的下巴促使他俯下身來，兩人的臉龐更近了，她吐出口的熱氣帶著惑人的香氣，笑容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高高在上的你們真的能感同身受嗎？不會的，”嫦熙否定地搖了搖頭，自問自答，“你們最好永遠站在高處俯視別人的苦難，千萬不要被人找到拿捏你們的機會，不然的話……”

    嫦熙笑而不語，眼底像是蒙著一層黑霧。

    項承啊…

    這是我對你的忠告，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弦外之音……

    嫦熙轉過身去，收起臉上的表情，瞬間又成了那個不食煙火的仙子，翩然離去。

    項承愣在原地，許久無言，不知在思索什么，沒過多久，空氣中突然傳出一聲底笑，而后笑聲漸漸擴大，肆意而快活，回蕩在走廊上。

    真的太有意思了！

    項承心中不住地感嘆，想起剛才少女的眼神，倨傲，不屑，眼中像是藏著一頭兇獸，在沸騰在咆哮，欲要撕開一切虛偽罪惡的皮囊，欣賞著他人承認自己罪行的丑惡嘴臉。

    當真是一個矛盾的女人，外表似寒冰，內里確是一團火焰，隱藏在角落靜靜燃燒，若是不顧主人的意愿執意靠近，只會落得個焚失殆盡的下場。

    他很好奇，江衡知道她的真面目嗎？

    項承像是觸及到什么秘密，心臟激動地砰砰狂跳，十幾二十年都沒泛起漣漪的心異常地活躍。而嫦熙給他的忠告被他忘的一干二凈，他從來不是一個怕被別人拿住軟肋的人，就怕別人費盡心思也找不到……

    等項承回到包廂，就見嫦熙已經先一步回來，安安靜靜地坐在江衡的身側，氣質冷清，人畜無害。完全看不出剛才那一副氣勢強盛的樣子。一面是凜然不動的圣潔，一面是搖搖欲墜的墮落，兩面糅雜在一起組成一個叫嫦熙的女人。也或許，她還有更多面，只是尚未展示在人前。

    不過，他很樂意去做那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