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枝輕輕點了點頭。

    水珠子沾在足尖，風吹過有些涼。

    裴硯把她抱在大石塊上坐下，掌心握著她的精致小巧的腳心，單膝跪在地上，用衣擺小心翼翼擦凈她玉足上的水珠，再拿了羅襪給她穿上。

    他掌心guntang，仿佛要將她融化。

    林驚枝紅著臉渾身一顫，雙腿發軟，伸手推他：“我自己來就好?！?/br>
    裴硯從未這樣照顧過人，他動作不熟練，烏眸里的神情卻認真得嚇人。

    穿好鞋襪，裴硯把她抱下去，自己隨意套上靴子，這才牽著林驚枝的手回莊子里。

    林驚枝早早就用過晚膳，并不覺得餓。

    孔mama端來膳食，小心翼翼放在外間的八仙桌上，她手里還單獨端著一個干凈，卻并不精致的青瓷碟。

    “少夫人，郎君?！?/br>
    “方才莊頭媳婦的孩子，眼巴巴端來這一碟子炸小魚，說是要給少夫人嘗嘗?！?/br>
    裴硯瞇眼盯著那青瓷小碟許久，外邊的東西不干凈，就算是莊子里弄出來的，他也不放心。

    正要開口拒絕，林驚枝卻笑瞇瞇朝孔mama點了點頭：“mama，端上來我嘗嘗?！?/br>
    “是?！?/br>
    魚很小，裹著面粉和蛋液，炸得金黃松脆，香極了。

    林驚枝就算在吃食不講究的豫章侯府里，也沒有吃過這種山野里才有的東西。

    她拿起桌上放著的玉筷，夾了一個送進口中。

    骨頭都炸酥脆的魚兒，竟出人意料的好吃。

    裴硯一碗冒尖粳米飯下肚，見林驚枝已經在吃第三條炸小魚。

    他眉心蹙著，薄唇抿了抿：“這炸物，夜里吃多了積食?！?/br>
    林驚枝抬眸，瞥了他一眼，一口咬掉筷子上夾著的小魚，又去夾第四條。

    裴硯：“……”

    他想縱容她，卻不想她傷了身體。

    于是那青瓷碟里的炸小魚，全部進了裴硯的肚子，氣得林驚枝一個晚上沒給他一個正眼。

    到了次日午膳，裴硯并在，孔mama端了膳食進來，臉上笑瞇瞇的：“少夫人?！?/br>
    “今日午膳有炸小魚，少夫人今日得多用些飯才行?！?/br>
    “據小廚房的廚子說，這魚是郎君早晨出門前，親自去溪里給少夫人抓的?！?/br>
    “先炸了十條，剩下的養在缸子里，晚上再炸十條?！?/br>
    林驚枝聽到孔mama的話，忽然間就愣住了。

    她視線落在精致碗碟里裝著的炸小魚上，莊子的大廚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比昨日莊頭媳婦那份，更加令人食指大動。

    只是她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捏住，每一下呼吸都帶著針扎一般的痛意。

    她遲早要離開，他突然對她這般好作何？

    炸小魚在她眼中，忽然就失去了美味的模樣。

    林驚枝語調極淡朝孔mama吩咐：“告訴廚房，下回不用特地準備，我并不愛吃，只是昨日瞧著新奇罷了?！?/br>
    十條炸小魚，林驚枝一口沒動，粳米飯也只吃了小半碗，就沒有胃口擱下筷子不吃。

    孔mama在一旁干著急。

    裴硯收到莊子里遞出的消息時，他正在宮中。

    他疏離的目光落在暗衛悄悄送來的紙條上，微微一頓，又淺淺離開。

    原來他親手抓的，她一口也不愿吃。

    裴硯眸底有沉痛閃過，凌厲的側臉卻瞧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第72章

    裴硯帶著林驚枝在松林深處的莊子，一共停留十余日。

    馬車再次啟程出發。

    車廂里，林驚枝神情迷蒙，雙頰酥紅，她午睡剛醒不久，就被裴硯壓在身下吻了許久，他身下反應明顯，卻又克制。

    他肩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留在莊子的十余日，裴硯雖會時常吻她，夢中把她吻醒，卻從沒有過界真的要她。

    “枝枝?！?/br>
    裴硯喊她，聲音含笑。

    林驚枝眼中似籠著云霧，長睫濕潤，眼尾淚痣嫣紅。

    “嗯?！彼犙劭此?，卻見他唇上沾了她的口脂，本如仙一般的男人，這會子透著股妖艷魅惑的味道，像是在引誘她。

    裴硯霜白的指尖，緩緩挑開車簾。

    林驚枝這才發現馬車已經緩緩在官道旁停下。

    盛夏，有風。

    空氣里漫著熱意，車簾撩開時，林驚枝下意識瞇眼避開陽光。

    “這是汴京城外的官道，沿著官道再往前三十里，就是出京后的第一個驛站?！?/br>
    裴硯突然湊近林驚枝，guntang手心落在她白皙無瑕的側頸上。

    林驚枝一愣，心底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她臉頰上努力浮出一個淡笑：“夫君同我說這些作何？”

    “妾身是閨閣女子，平日出門也都有丫鬟婆子跟著，了解官道出行和驛站作何？”

    裴硯掀唇一笑，粗糲指尖在她眼尾的淚痣上親昵地點了點：“平日瞧著夫人，小書房里雖以話本子居多?！?/br>
    “但夫人也時常翻閱《輿地圖》、《括地志》這類書籍?！?/br>
    “我以為夫人是對外頭事物感興趣?！?/br>
    “想著恰好出門在外，不如被沿途的官道、驛站、細細同夫人介紹才好?！?/br>
    車窗外，蔚藍的天空飄著大朵大朵的云，蟬鳴聒噪。

    風卷著熱浪，撲面而來。

    林驚枝卻覺得一股冬夜特有的冰寒，順著窗外的風，慢慢地滲進她骨子里。

    她眼底極快閃過一抹驚慌失措，努力笑了笑，垂眸避開裴硯視線。

    “妾身只是在家中待著無聊，平日吩咐婆子出去買的書，婆子買的什么妾身就看什么，尋常打發時間的東西?！?/br>
    裴硯忽然笑了聲，指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枝枝聰慧?！?/br>
    “既是無聊?！?/br>
    “那這路上，我就教枝枝辨方向，認驛站，還有判定風雨陰晴，枝枝若能學了一二，那就是汴京城中，無人能及的小嬌娘?！?/br>
    林驚枝胸腔里的心臟跳得如同擂鼓，她極力避開裴硯視線，但他漆黑眸中壓著的神情，總有一種令她說不上來的危險，寒意慢慢從她背脊漫上，濕透身上穿著的貼身小衣。

    “不過是教些尋常的東西，枝枝怎么緊張成這般模樣?！?/br>
    “夫君我又不是那種素來嚴厲的先生?！?/br>
    “好不好？”裴硯忽然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林驚枝嬌嫩無比的耳垂。

    濕潤的熱氣，籠在她白皙的脖頸上，那種令人呼吸急促的酥麻，林驚枝頓時心神一晃，明明與他什么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她依舊受不住他的刻意撩撥。

    “唔……”

    “好?！彼秃粢宦?，冰涼指尖捂上guntang的耳垂。

    一路上，裴硯真的在事無巨細教她。

    最開始林驚枝還有些擔心，裴硯是不是早就發現她暗中的一些小動作。

    可裴硯教得極其認真，若是她哪里不懂的地方，馬車還會刻意停下來，原路返回，去方才經過的地方再仔仔細細看一眼地勢，直到她記下為止。

    后來林驚枝漸漸放下防心，膽子也大了起來，會主動拉著裴硯問一些問題，不光是陸地上的，就連船舶水路她都會把問題打碎，分成幾次去問他。

    他們路上走了整整一個月，改換成商船走水路。

    “我們是去河東郡？”某一日，林驚枝站在甲板上眺望遠方，她忽然轉身看著裴硯問。

    裴硯笑著用指尖，親昵點了點她精致挺翹的鼻尖，緩緩出聲道：“是河東郡，也不算是?！?/br>
    “那究竟是去哪兒？”林驚枝不解。

    裴硯忽然俯身吻她，掌心箍在她的腰上，因為克制而微微發顫，把她狠狠抱緊在懷中。

    “我們只是經過河東郡?！?/br>
    “然后去燕北和月氏交界，烏依江渡口?！彼凵衿届o無波，語調卻極沉。

    月氏？

    去月氏做什么？

    林驚枝心底掀起驚濤駭浪，紅唇霎時失了血色，長睫也顫得厲害。

    “夫君去月氏作何？”

    裴硯抿唇淡笑，冰涼指尖緩緩從她臉頰摩挲過：“去見一個人?！?/br>
    “然后再辦點事?！?/br>
    “枝枝你這么緊張做什么?！?/br>
    林驚枝渾身緊繃，連呼吸都小心謹慎，她努力裝作好奇的模樣，歪了歪腦袋：“妾身只是好奇而已?！?/br>
    “妾身聽說月氏這近二十年間，極其混亂，離得近了，發生危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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