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你◎

    沸水入壺。

    原鶯泡了兩杯茶, 盛在團山泥小杯里，放在桌上。

    她有一點不安地坐在沙發另一端。

    賀知宵捧起茶杯：“新茶？”

    “嗯，”原鶯點點頭, “新年的時候炒出來的一爐, 爸爸給我包了一點?！?/br>
    他輕輕地笑：“好久沒有喝到伯父的茶了。我出事以后，你們家的供貨渠道, 應該沒有影響吧?！?/br>
    “沒……”原鶯抿了下嘴唇，“他們也還不知道你的事?！?/br>
    賀知宵意外地挑一下眉——這個時候, 原鶯才有一點他們是親兄弟的熟稔感。

    他笑：“賀知宴鋪天蓋地地宣揚，他們竟然還能躲過嗎？”

    原鶯：“他們不怎么用手機?！?/br>
    賀知宵便不再說了。

    他又抿了一口茶。茶香沛齒，他講話聲也很平和：“那你是怎么想我的？”

    原鶯捂住茶杯的手挪了挪。

    她問：“你真的做了壞事嗎？”

    賀知宵：“嗯?！?/br>
    原鶯有點難過：“為什么？”

    “因為——”他低眼看著褐色的茶湯，“嫉妒吧?！?/br>
    原鶯：“嫉妒？”

    她有點迷糊。

    按賀知宴的版本，他從小都不受關注，有什么好嫉妒的。

    賀知宵：“他跟你講過小時候的事了吧？”

    “嗯，”原鶯好奇：“但是, 聽起來他要嫉妒你才對?！?/br>
    賀知宵低低地笑：“可能人只能看見自己沒有的東西。從小，雖然父親疼愛我，但是考試成績, 他向來壓我一頭。明明他一天到晚, 只知道搗鼓他的木頭玩具, 可我再怎么挑燈夜讀，都差了他一點?！?/br>
    原鶯：“那也不至于要干掉他……”

    “當然不至于?！彼性谏嘲l一角，就像閑話家常一般：“但是他研發出了tss。如果父親知道，銀時的位置我大概坐不穩了——雖然，現在后果也一樣?！?/br>
    “不會吧, ”原鶯想了想, “賀老爺不是不喜歡他嗎？”

    賀知宵笑：“不喜歡他, 怎么會讓他還沒畢業，就去管分公司？”

    原鶯看了看他：“你今天來找我，只是講故事的嗎？”

    “就是來看看你?！彼f：“過兩天，我要去海外了，應該沒機會再見?！?/br>
    原鶯眼睫動了動。

    她說：“你不怕我告訴賀知宴嗎？”

    他問：“你會嗎？”

    原鶯：“我不知道?！?/br>
    “那你想著吧，”他神色自若，“借一下洗手間?！?/br>
    原鶯指了指：“樓上?！?/br>
    賀知宵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原鶯趴在沙發上，有點不知所措地發呆。

    他一點逃犯樣兒都沒有。

    這讓她也不太知道，是否要檢舉他。

    賀知宵很快下來。

    他撈起沙發上的大衣，做了一個紳士的鞠躬禮：“我該走了，謝謝你的茶?！?/br>
    “等——等一下，”原鶯抱著抱枕，“我也有一個問題?！?/br>
    “嗯？”

    他停下腳步，耐心地聽她開口。

    她的小臉埋在枕間：“你要……去哪呀？”

    “怎么，”他笑，“好知道了，讓賀知宴來抓我么？”

    原鶯胡亂地搖了一下腦袋。

    賀知宵：“挺遠的，應該不能喝你們的喜酒了?！?/br>
    原鶯：“大哥，結婚——是什么感覺呀？”

    “抱歉，我給不了你建議?！彼麥睾偷匦π?，“我和照影沒什么感情，也沒什么感覺。但是想一想，和喜歡的人結婚，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br>
    原鶯似懂非懂地點一下頭。

    他的目光，耐人尋味地在她面上逡巡一趟：“你還不想結婚吧？”

    “嗯……”

    “那就不結?！?/br>
    “可是我們有婚約?！彼惶矚g賀知宴總把這紙契約掛在嘴邊，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處理——這是事實。倘若賀家要她履約，那也是天經地義的。她噘起嘴，“這要怎么辦？”

    賀知宵笑一下：“你只管跟他說，是想看你高高興興地嫁來，還是不情不愿。他不會逼你的?！?/br>
    “那我試試?！?/br>
    原鶯話頓一下。

    這幅情景，讓她一瞬間回顧許多個九年間的過往，她都是懵懵地來向他尋求意見，他也一件一件耐心地回答。

    原鶯心里更難過了。

    怎么會這樣？

    “大哥，”她吸吸鼻子，“以后我還能找你嗎？”

    他摸摸她的腦袋：“有緣再見?！?/br>
    他壓上一頂棕色寬檐帽，出門，側身拐進一樹陰影里，不見蹤跡。

    原鶯趴在門邊愣愣地盯著那個方向。

    直到更深露濃，衣袖都開始微微泛潮，她才折身回屋。

    -

    翌日，原鶯去了一趟濟春大學。

    梁照影的講座人氣很旺。

    她提早十分鐘到，差一點找不到位置，最終，在一個偏右的位置，找到了還空的地盤。

    原鶯挪進去。

    她生得乖軟可愛，邊上立即有人搭話，問她是哪個專業的學妹。

    原鶯胡謅自己是高三生，也沒人質疑。

    他們笑：“好好高考，來聽什么戀愛講座？”

    “好奇嘛?！彼ξ卮?。

    講話間，梁照影走進階梯教室。

    她環視一圈，與原鶯張望的目光對上，不由笑了笑。

    原鶯身后一片躁動。

    “梁教授對我笑了！”

    “你少做夢了，”有人鄙夷，“梁教授都結婚了。前兩天，我還看見她老公來送飯?！?/br>
    原鶯愣了一下。

    大哥？

    “是，人家青梅竹馬的。上天為什么不也賜給我一個小meimei啊——”

    “你拉倒吧?！?/br>
    梁照影開始講話，后背的人也不再言語。

    原鶯撐著下巴，滿腹疑問。

    一直等到四十分鐘的講座結束，小跑去她的身邊。

    她收起教案：“今天的課感覺怎么樣？”

    梁照影今天講得是回避型依戀。

    原鶯不好意思地吐一下舌頭：“我不是這方面的人，也沒有這種困惑?！?/br>
    梁照影：“所以沒有認真聽？”

    原鶯心虛地移開目光。

    梁照影懲罰似地戳了戳她的腦門。

    她問：“有什么事？”

    原鶯：“你最近——還和大哥有聯系嗎？”

    “沒有，”她說：“我們離婚了?！?/br>
    原鶯呆了一下：“我剛剛還聽同學講，你的先生會送飯來……”

    梁照影：“我再婚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