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氣勢洶洶地包裹住他，沈琢失散的笑意又重新聚于眼底，剛要抬頭，，面前人便低頭親在了他的唇上。他先是溫柔地親著，隨后愈發兇猛急迫起來，似乎要將她唇齒間的空氣掠奪干凈。

    沈琢被親得喘不上氣，他微微偏過頭，耳根發燙又忍不住看向霍遙，小聲道：“你怎么不出來，我還以為我聽錯了?！?/br>
    “你叫的是風流小賊，我可不是?！被暨b舍不得撒手，兩人隔著窗檻就這么抱著。

    “事情忙完了？”

    “還沒，不過快了?！备鞑恳膊幌肫鸺姞?，大梁日漸昌盛，就是西域各國聯合，恐怕也最終只會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一旦翻臉，斷絕通商不說，就連往后海上交易，以后也只能另尋出路。

    “中秋宴后，裴念就走?！边@也意味著西域使臣也要啟程，下一次來恐怕就是年關了。

    “是挺快的?！鄙蜃帘换暨b斷斷續續的吻親得心猿意馬，咕噥道，“那你不是還要走？”

    “今夜不走?！被暨b摸了摸他的臉，示意沈琢讓開，隨后一個輕躍跳了進來。

    “為何？”

    霍遙的目光一直落在沈琢身上，未曾移開，過了幾秒后他才回答：“有點…想你?！?/br>
    沈琢挑眉：“只是有點？”

    “……”霍遙輕輕掐了一下沈琢的臉頰，“練了這么久的字，怎么還寫成這樣？”

    “唔…我平日太忙，落個兩三天就生疏了?！?/br>
    霍遙放開沈琢，坐下來掃了一眼，比之第一次倒是要進步許多，至少能看出來是什么字了，也沒有大片的墨跡。沈琢卻不干了，貼近追問道：“什么叫這樣？寫的不好嗎？至少端正吧？裴先生都幾個月沒教我了，還只是有點想，看來我這個學生在裴先生這里排不上名號咯，是吧裴先生？”

    “裴先生怎么不說話？不知道說什么？”

    看著湊到自己胸膛前一臉好整以暇的神主破，霍遙忍無可忍將人拉倒在腿間，俯身將他嘴巴堵住，將人親了個老實，撤離時他輕輕咬了一下沈琢的下嘴唇，垂眼看他。

    ——“再親就招架不住了?！?/br>
    ——“很想你，所以來了?！?/br>
    兩人同時出聲，聽完后又是同時一愣，沈琢笑著起來，氣息微亂：“知道了?！?/br>
    他挪到一旁，將紙和筆重新擺好：“我得將這些今日想好，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br>
    “這是什么？新出的菜色？”

    “對。這個是在岑縣咱們吃過的火鍋，我多加了點別的形式，比如說干拌，串串…就是我和李大哥做的那個小攤子那樣的。饕餮宴那會兒我就用的這個，大家也挺喜歡的?！?/br>
    “那這個呢？”

    “這是炸雞?！闭f到這個沈琢就流口水。明明以前也不怎么愛吃，到這里之后越來越想了，他索性自己動手做。炸雞簡單方便，胡椒粉和孜然也有胡商賣，只需要調好腌料就行。

    “不然你幫我寫吧，我這手字送去拓印鋪子可丟死人了?！?/br>
    “你還知道？”霍遙瞥了他一眼，“一字千金，你這里估計得要幾十萬金了，不知沈掌柜出不出得起？”

    “出不起?！鄙蜃了Ｙ?，將東西塞到霍遙手里，“我無價，抵給你了行不行？”

    第97章 來使（三）

    霍遙意味不明的嗤笑一聲， 隨后問道：“寫什么？”

    “寫這個?！鄙蜃聊贸龃蚝玫牟莞?，鋪在一旁，霍遙就看著他指著自己鬼爪子一般的字說“先寫這個在寫這個……”

    “你要是無聊就先去躺著?！?/br>
    “不用， 我陪著你?！鄙蜃涟c倒在一邊。

    見他無聊， 霍遙主動說起：“上官述被貶出京，他想見你一面?！?/br>
    “沒什么好見的?！鄙蜃料胍膊幌氡憔芙^道，他面色正常，像是在談論一個無關人等，“大抵不過是些父子情深的話，可我生來便沒有父親，這些話對我來說也沒什么用。他被貶哪里去了？”

    “回了江南老家，念在有功， 尚且留有官職， 做了地方縣令，二十年內無詔不得升遷?！?/br>
    “他雖做了許多對不起我娘的事，但到底是有本事的。他說了什么？”

    “只說與梁王曾有過來往， 李家才是大頭?！闭f到這， 霍遙頓了一下，“前幾日裴念去雍州回來，梁王確實已死?！?/br>
    沈琢愕然：“你們…開棺驗了尸？”

    “嗯。尸骨可以作假，但陳年舊傷做不了假，十有八九就是梁王?！?/br>
    但李家又一口咬定和他們來往的就是梁王，且有信物為證，這就有意思多了。

    翌日， 兩人起了個大早， 沈琢要將新菜單送去拓印， 而霍遙則是回宮里。

    “沒人， 出來吧?！?/br>
    沈琢超霍遙招了招手，后者突然光明正大的將他攬?。骸芭率裁?？我見不得人？”

    “不想他們誤會?！鄙蜃僚呐幕暨b的肩，“好了，走吧，我送你一段?！?/br>
    兩人走到后門，沈琢趁開門的空檔，側頭親了霍遙一下：“某人好像生氣了?！?/br>
    “太少了?！?/br>
    “咳咳…”沈琢以為他是說自己親太少了，作勢要親第二下，卻被霍遙捏住頰rou，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我是說，人太少了，不如饕餮宴?！?/br>
    “要點臉?！鄙蜃翏觊_霍遙的手，伸手去開門，“那是你喝醉了，我可……”

    沈琢頓住，瞥見站在門口的人：“阮姨？”

    “嗯，出去啊阿琢？”

    “對，送霍遙回去?！鄙蜃链寡?，“阮姨這么早就去靈蟬寺？”

    “聽說靈蟬寺十分靈驗，事情結束了，我給小姐祈福?！?/br>
    沈琢點頭，輕聲說了句“好”，隨后又道：“阮姨早點休息?！眱扇瞬良缍^，后門被郭阮從里頭關上，關上的最后一刻，她忽然抬眼，對上了沈琢的目光后，又迅速低下頭。

    “怎么了？”霍遙敏銳的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阮姨有事？”

    “沒有，就是近日發生了太多事，精神有些不大好，走吧?！?/br>
    見沈琢面色如常，霍遙不再追問。

    --

    “沈大哥，你這么早就出去了??？”阿煙驚訝道。

    “嗯…這么早就有人？”

    “對呀，崔小姐說昨日沒吃到咱們家的新菜，今日早些來，曹大哥正在里頭伺候著呢?！?/br>
    沈琢點頭，往雅間走了幾步，就看見曹幀正和崔晚濃有說有笑，見他進來，兩人同時看過來：“誒，你回來了？咱們大小姐想嘗個五彩糕?！?/br>
    “還要一碗苞米羹，一屜素rou餃子！”

    “大小姐，你吃這么多？！”

    “怎么了？！你也不看看當初是誰幫你們揚名的，利用我生辰宴我都沒說什么，吃幾樣你倒心疼了？”

    沈琢頓了頓，賠笑道：“這就去，大小姐稍后?！?/br>
    他看著曹幀，讓阿煙給崔晚濃呈了涼碟后，先去了后廚。

    “怎么了？你看我好像有事的樣子?！辈軒S后跟了進來，兩人都起得早，后廚只有他們二人。

    沈琢把灶火生起來，放好料進瓦罐里頭，方才開口：“崔大小姐最近心情都很好嘛？我看她胃口不錯?！?/br>
    “對啊。前幾日你不是說要推什么西蜀那邊的火鍋，她還特意帶了閨中密友來嘗鮮?！辈軒阉拥皆鹤永锵床?，正對著后廚門口坐著，“我跟你說，經過這一回，大家都認為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生意比以往好了幾倍。我還正想這跟你商量要不要把量往上提一點?！?/br>
    “不提，我不是驢?！焙髲N他和四娘，再加上臨時工的伙計，還有小二，勉勉強強只有三個半，再提真的會累死的。

    “我就那么一說。不提也行，反正照這個情況下去，每人每月能比以往多出十兩銀子?！?/br>
    “如今勉強能忙得過來，若再要提只怕還得招工?！鄙蜃磷讼聛?，思索片刻道，“不過，可以多賣點別的。糕點小吃…這得靠曹叔了?！?/br>
    “不打緊，我這就去跟我爹說?！?/br>
    “慢慢來吧?！鄙蜃量粗懊娴奈葑?，忽然道，“看著灶，我去找阮姨?！?/br>
    “阮姨回來啦？！最近一直沒見過阮姨?！?/br>
    郭阮聽見門口有動靜也只是稍稍移了一眼。

    屋子不大，靠角落的地方被整理成了一方香臺，上頭擺著神龕，后面是一尊佛像，她伸手拿了三根香，朝佛像三拜后放進香爐內，隨后拿起羊毛刷輕輕掃拭香臺上的灰燼。

    檀香繚繞，一股莫名的滋味涌上心頭。

    佛像旁還掛著一塊佛牌，沈琢喉嚨微動：“阮姨?！?/br>
    “聽說在世的人心誠，可以給底下的人積福。大仇得報，我想為小姐做點事。她的一生太苦了，連死后都沒落個干凈?！?/br>
    “我在蓮縣找到了她的墓，想選個黃道吉日，給她遷個新墳。阮姨，你覺得呢？”

    郭阮頓了頓，神色淡淡道：“你決定就好?！?/br>
    “好?！鄙蜃粮采狭巳南?，又道，“再過幾日，霍大人也得閑了，我想帶他去墓上?！?/br>
    “你娘當初為你取沈姓，不只是因為恨上官述，更是為了沈道長?！惫畋芏淮?。

    “可我不是為了他們而活?！?/br>
    “可你是因為阿琢才能活！”

    “那原本的沈琢也不是為他們而活。阮姨，我知道你都知道，問緣大師不會瞞你。這二十年來，也是你拼了命的守住了這份安寧?！?/br>
    沈琢深吸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他并不傻，這么多年來時常有清醒的時候，他睡著時發呆時你對他喃喃自語的那些血海深仇，他其實都聽見了?！?/br>
    “他給自己寫好了絕筆信，給自己選好了新墳，把活著的機會給了我?！?/br>
    “我承認，我的確很自私，就算他不這么做，我可能也會像賊一樣偷著他的身份?！?/br>
    郭阮無力的躺倒在椅子上，面色蒼白：“你和霍遙……”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br>
    “他知道嗎？”

    “知道，我和他說了我的來歷?！鄙蜃翆⒁磺型斜P而出，他想，就算再怎么樣，最親近的人都不該瞞著?；暨b如此，郭阮亦如此。

    郭阮又何曾不知。只是她骨子里的東西教她循規蹈矩，一切超出常理的東西都讓她不能接受，否則，她也不會日夜去靈蟬寺問卦解惑。

    斯人已逝，生者猶存。

    她忽然抬頭看著沈琢，好像一切都沒有變，但好像一切又都在悄無聲息的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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