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90節
“meimei可愿幫忙?” 任盼芙就笑了起來:“這是自然?!?/br> …… 嚴瓊蘭百無聊賴地看著任家庭院里種的各色花卉發呆。 她其實不愛這樣的場合,奈何任家是她們家的姻親,任家高升,她們家便要來做客,任盼芙的面子她更是要給的。 余光瞥見自己未來的嫂嫂晏婉寧含笑朝著這邊走來,她挺直了脊背,神色淡淡地看了過去,眸光里便微微閃過一抹鄙夷。 到底是商賈之女,生母剛剛鬧出那樣的丑聞,當女兒的居然這樣急不可耐地來別人家的宴會上想出風頭,瞧她手上戴的那數枚金光閃閃的金馬蹬戒指和發髻上那光耀奪目的紅寶石,瞧著簡直比嚴家的主母還要華麗些。 晏婉寧未捕捉到那一晃而過的情緒,自然地挽起她的手,低聲道:“瓊兒,瞧著今日任家倒來了許多眼生的meimei呢?!?/br> “許多江州府的官眷前兩日也坐船過來了,今日也來了?!?/br> 晏婉寧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看向任盼芙的目光不由有些艷羨。 任家老爺如今高升了,任盼芙的親事也是頂好的,任家又只有她一個獨女,這些年來,哪怕任盼芙普普通通,毫無才名,也沒人敢小覷了她去。 不似她,費了那么多的心思,才在這江陵城小有名氣??申贪矊幰换貋?,眾人的目光就都被她吸引了——來任家的路上,她聽見街頭巷尾都在傳,晏家回來了一位生得風華絕代的大姑娘…… 任盼芙的宴會,自是由她一應安排。 姑娘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吃點心賞花,待得人到齊了,任盼芙便在亭臺里開口,笑得眉眼彎彎:“諸位jiejiemeimei們今日有眼福了,適逢南蓮居士云游江州府,途徑江陵城借住我家……居士帶了些早年畫作,愿意同姐妹們共賞?!?/br> 此言一出,庭院里頓時喧嘩聲一片,熱鬧了起來。 南蓮居士,綿州人士,據傳是柳大師的親傳弟子,也是個年少成名,頗得當世幾位名家贊賞的天才。而她的畫作,在閨中女子之中,更是被奉為圭臬,江陵城的才女們,沒有幾個沒有描摹過她的畫作的。 “任jiejie可真是有面子,竟能請到南蓮居士在家中小住……” “若是南蓮居士今日能在此作一幅新畫便好了,咱們也算是開了眼了?!?/br> 而聽到這個名號的晏婉寧,面上卻飛快地閃過一絲惶然,兩手的手指也無意識地攪在了一塊兒。 強自鎮定抬眼時,卻正撞上一雙琉璃色的瞳眸。那眸子的主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后者頓時僵住了身子,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了心頭。 作者有話說: 昨天有點事情,欠更本周抽空補上 第88章 喧闐聲中,不多時有幾位婢女簇擁著一個女子走了進來。 任盼芙含笑上前,微微屈膝給那女子福禮,道一聲“南蓮居士”,眾人才頗有些如夢初醒的意味,低低地議論起來。 南蓮居士流傳于坊間的字畫從來都是淡泊出塵,清雅平和的,因而照眾人料想,她定然也該是一位瞧上去仙風道骨,不染塵埃的人物,可來者的面貌卻是大相徑庭。 她年紀大約三十多歲,生得極好,鵝蛋臉,紅唇豐盈,曲線玲瓏,和滿庭院的年輕小姑娘們立在一起,不僅半點沒有被比下去的感覺,反倒如同開得正盛的一朵牡丹花,灼灼其華,明艷至極。通身的衣物,亦算得上華麗,乍一看,倒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太太。 偏她又膚光白皙如雪,神態間自含一種平和淡然的神韻,聽任盼芙說話時眉梢帶上了些躍然的快活笑意,那股咄咄逼人的漂亮便被化解去了七八分,只看得人眼前一亮,半點惡感都難生。 兩人交談片刻,那南蓮居士便從婢女帶來的箱籠里拿出一些畫卷,仔細謹慎地展開置于桌案上,供眾人品鑒。 有人看畫,有人則怯生生地上前和南蓮攀談:“……居士,您今日穿得好漂亮啊……” 聞言,南蓮居士挑了挑眉頭,聲音帶了幾分揶揄:“……到底是還沒遁入空門,總不能一身海青清凈到底。出門在外講究人看衣裝,總也要配得上我這漂漂亮亮的畫?!彼螝v天下,什么樣的事情都碰見過,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們見了她的表情,她一瞧就能猜得出她們在想什么。 有些小姑娘們一聽就釋然地笑了。 的確,這居士的名號聽著像是道號似的,倒讓她們誤解。況且,又有哪門子的規矩定了,要名滿天下的賢士一定要淡泊如菊呢? 小姑娘們正是愛俏的年紀,南蓮居士的這番話無形中更是引起了她們的好感,于是眾人便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品鑒其帶來的字畫起來。 看著看著,不知是誰忽然驚訝地“咦”了一聲,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發出聲音的姑娘頓時漲紅了臉:“我……”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任盼芙作為東道主,自是先行走了過去,笑瞇瞇地問:“這是怎么了?” 那姑娘膽子小,見了任盼芙倒是如蒙大赦,只小聲地道:“我只是覺得,這幅字畫上面的題詞,似乎有些眼熟……” 有人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笑了起來:“喲,這不是晏家jiejie上回作的詠春詩嗎?”又看向南蓮居士:“您早先就認識晏二姑娘嗎?這是近日作的畫嗎?” 畫卷上寥寥幾筆盡顯春日軟暖時節的好光景,倒是與那詠春詩的詩中意象相得益彰。 南蓮居士聞言皺了皺眉頭,上前去查看,看了片刻,神色就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此畫,是十多年前我游歷江州府時巧遇一位太太攜女踏春,即興而作,倒是有些年頭了?!彼樦f話那人的目光看過去,視線落在晏婉寧身上,眉頭略松了松:“當年那位太太似乎便是江陵晏家的人,莫非是姑娘的母親?” 庭院中的姑娘們頓時齊刷刷地朝晏婉寧望了過去,目光中摻雜著各種各樣復雜的意味。 若是從前,這話或許還會被不了解內情的人糊弄過去,可今時今日,江陵城的街頭巷尾都知道,先前的成氏夫人已經被貶為妾室,十多年前,當家作主的也自然不是這一位。 所以,說是耳濡目染其母的才學,不經意犯下的過失也是說不通了。 口口聲聲說是即興而作,實然卻是剽竊早逝的嫡母與嫡姐踏春之作,一時間,眾人心里對晏婉寧這些年來的“才名”都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線懷疑。 晏婉寧的心一點點涼下來,今日的場合非同小可,不僅有江陵城的貴女們,還有一些從江州府城遠道而來的貴女,若是鬧出這樣的丑事,今后她就沒臉見人了。 “居士認錯人了,想來當日,您見著的是我?!?/br> 恰逢此時,一個溫柔和煦的聲音響起,晏婉寧心底無處安放的怒火頓時向著那人熊熊燃燒起來。 晏安寧! 對,一定是她使的小手段,那任盼芙同她交好,說不定是伙同她欺騙大家,找了人來冒充什么南蓮居士刻意敗壞她的名聲! 如若不然,那茶樓里說得如謫仙般出挑的賢士,怎會是這樣一副明艷姣好的做派? 且南蓮居士的畫作,從來都是僅有一份,若此時在任家的這一幅畫是真的,那她在家中封存的書房里尋到的那一幅踏春圖,又作何解釋?她尋到的那一幅畫作上只有南蓮居士的印章,并沒有寫明詩作出處,也未必就是江氏夫人寫的。 她聽聞江氏夫人的娘家從前也不過是有些田產鋪子,要說書香門第,也實在差得很遠,何以就能用即興詩作入了當世賢士的眼? 定是晏安寧眼見著她娘失勢了,又聽什么人走漏了風聲,才搞出了這樣的把戲,目的就是為了給她的生母造勢! 晏婉寧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頓時如同抓著了救命稻草一般,沖過去將那幅畫抓在手里,隨意一掃,便高喝道:“你這幅圖是贗品,你也不是什么南蓮居士!” 只是話一出口,她的神色倒先有了稍稍的停頓。 只因她手里這幅畫作的內容,實在是非常眼熟……可她明明將家里那幅畫燒得一干二凈了,這東西,到底哪里來的? 這樣的場合,晏婉寧這么說,不僅是在詆毀南蓮,也相當于將任家這東道主的面子任意踐踏了。 但晏婉寧也并沒有什么擔憂。 任家縱然高升,卻也不至于讓晏家望而卻步。在江州府一帶,他們晏家,仍舊是炙手可熱的人家。對任盼芙,她從前愿意禮遇,但要說忌憚,卻也沒有多少。 同樣的情緒在任盼芙臉上也一閃而過。 還未等到南蓮居士發話,她便已經似笑非笑地迎了上去:“婉寧,你這說的是哪里的話?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尋了個婦人來找你的麻煩么?” 話已出口,自是覆水難收,縱然晏婉寧此刻心頭已經有些不妙的預感,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冷冷道:“我不愿這么想任姑娘,但事實如此,我也不好為你開脫?!?/br> 任盼芙定定地看她幾息,眼眶突然毫無預兆地紅了:“原是一片好心,沒想到竟被這樣誤解……”竟是捏著帕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圍觀的姑娘們也看傻了。 任盼芙從來都是清清冷冷的性子,誰又能想到會被晏婉寧幾句話鬧得哭了起來? 場面頓時有些亂了,幾個姑娘忙圍上去安慰她,有心直口快的方才看過晏婉寧手里的畫卷,就不滿地打抱不平起來:“晏二姑娘,你自個兒瞧瞧,你也自詡是才女,這畫卷和題詩看上去可有些年頭了,怎么會是人新做的贗品?且還有南蓮居士的印章,你難道也認不出嗎?” 晏婉寧也被任盼芙的反應打了個措手不及,待被人劈頭蓋臉一頓嘲諷后,頓時漲紅了面皮。 她是來任家做客的,結果卻把任家的姑娘給欺負得哭了起來,這事傳出去,只怕誰都會認為她蠻橫跋扈…… 她隱隱能感覺到,那嘲諷她的姑娘開口后,聚在她身上不善的目光也越來越多了。 偏這時,被潑了臟水卻始終一言不發的南蓮居士走了過來,面容和煦地看了她一會兒,溫和地道:“晏二姑娘,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們是閨中姐妹,今日的事,只要你誠心給任姑娘道個歉,想來她定然不會生你的氣。至于這畫……不過是巧遇晏太太妙手偶得之作,南蓮也不過是我的名號,重在直抒胸臆,若你覺得不是真跡,也都不要緊?!?/br> 她一副寬宥晏婉寧年少無知,剽竊畫作題詩的態度,倒教后者越發如鯁在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末了,竟在眾人如刀子一般的目光里臉色青白交加地倉皇而逃。 這一逃,卻愈發做實了眾人的想法。 “果真是她從家里看來的,卻裝作是自己作的,還要在我們跟前顯擺……” “……這也就罷了,看看她的樣子,倒像是任姑娘和居士欠她的,這性子怎就這樣的驕橫……” “……要我說啊,還是和她那生母有關聯,怕是平日里都沒教她什么好東西……” 離場不過數十息的時間,晏婉寧苦心經營了多年的才名便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化為泡影。 被眾星拱月般圍起來的任盼芙拭干了眼淚,柔聲對著姑娘們道謝,余光瞥見看著她的晏安寧,微不可察地朝她的方向笑了笑。 晏安寧便帶著婢女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庭院。 魚鉤她早就放出去了,只是不知道,這一回會釣起來什么樣的魚。 主仆路過任家外院時,忽地被一眼生的婢女叫?。骸按蠊媚??” 晏安寧駐足,望過去:“你是?” “奴婢是在家中外院當差的,碰見見過大姑娘幾回,只是大姑娘貴人事忙,怕是不記得奴婢了?!蹦擎九闷?,說話熱情又謙遜,拿捏的語調剛剛好,聽她說了幾句,倒不易讓人心生不耐煩的情緒。 “外院?那你這是……” “奴婢是跟著少爺來的,少爺方才還念叨著呢,剛剛歸家便來赴宴,倒還無暇同姑娘見面。姑娘若是不忙,不妨先在此處等等,待奴婢去通傳了少年,讓他來給姑娘您請個安?” 她笑得眉眼彎彎,似乎晏康真是打心眼里想見見她這個嫡長姐似的。 若晏安寧是個孤苦無依,空有名分,一心壓過家中庶出弟妹的嫡出小姐,定會被這話弄得心神激蕩,迫不及待地想在晏家唯一的男丁面前耍耍威風。 且身在旁人家里,本是該提防著有人有什么算計的,但只需她在此處等著,讓晏康來見她,不由得便讓人戒心放下了幾分。 “那自然好?!?/br> 婢女聞言眉梢一喜,殷勤地讓晏安寧主仆倆在一處涼亭里歇歇腳等待,自個兒便扭身走了。 望著其遠去的背影,晏安寧瞇了瞇眼睛。 她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瞧著倒是有些意思。 …… 不多時,方才的婢女帶著一位翩翩少年郎折返,那少年郎一看見晏安寧,便含笑道:“長姐?” 態度比起晏婉寧,倒是難以置信的溫和有禮。 晏安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難看出,面前的少年,通身上下都是用金窩銀窩養出來的貴氣,想來在晏家,也是養尊處優,眾星捧月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