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80節
晏安寧低聲在她耳邊道了秦瑤卿的來路,杜夫人便笑看了喬氏一眼,不甘示弱地頂回去:“那照jiejie這樣的算法,顧家太夫人還得跟您以姐妹論呢?!?/br> 喬氏聽著一哽,四顧了下,忙道:“哪有這樣的說法……” 她和秦太夫人以姐妹論,那她家老爺豈不是要在顧相爺跟前當長輩?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這么想! 且這話多少讓喬氏覺得有些含沙射影,像在說他們錢家娶了秦瑤卿這個老姑娘進門就是為了攀附顧家——雖然喬氏當時拍板的時候確實是這么想的,但也容不得旁人戳破。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喬氏的眸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一旁的晏安寧一眼,目中詫異地閃過一抹驚艷,旋即便匆匆帶著秦瑤卿兩個先走了。 這是在顧家,她可不想多說多錯。 路過晏安寧身邊時,秦瑤卿故意拖慢了步子,笑道:“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雞飛蛋打?這是不是就是說的晏姑娘?” 話語里摻雜著不加掩飾的惡意,聽得杜夫人連連皺眉。 晏安寧沒理會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秦瑤卿身后的姑娘。 那姑娘皮膚白皙,生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眉間一顆鮮紅的朱砂痣,使得整張面容都變得鮮活靈動起來。 平心而論,秦瑤卿帶來的這位錢姑娘無疑是漂亮的,否則喬氏應該也不會點頭。但…… 低著頭絞著帕子的錢姑娘注意到晏安寧在打量她,便怯生生地望了過來,旋即羞澀地朝她笑了笑,像是因過度緊張,全然沒注意到秦瑤卿的態度似的。 她這樣,倒讓晏安寧想到了一個人。 再看向秦瑤卿時,眸中便閃過一抹不屑。 她素知太夫人脾性,定然知曉,她不會鐘意錢姑娘這樣性子的人做她的兒媳婦……畢竟,有一個這樣的,已經夠讓太夫人頭疼了。 可秦瑤卿顯然存著私心,并未告訴錢家人這一點。 她笑了笑,低聲道:“秦姑娘新婚燕爾,還未恭賀您,得償所愿?!?/br> 最后四個字,她咬得極重,外人不知內情,秦瑤卿卻聽懂了。 她那些小心思,還是沒能逃過這個女子的眼睛。 秦瑤卿漲紅了臉,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她沒能得到又如何?眼下的晏安寧,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沒能進顧家的門,巴巴地在今日趕過來礙姑母的眼,她又比她強在哪里? 作者有話說: 啊寶子們,我這幾天一直都在疲于奔命地趕路,實在是沒辦法更新,今天的更新也是斷斷續續寫了兩天才弄出來的。三次元的事情實在是一下子降臨的,又多又復雜,沒法保證更新實在很抱歉,等到事情穩定下來,會恢復日更的,感謝等待的寶子們~ 第77章 壽禧堂。 秦太夫人坐在上首,笑容溫和地對著一一上前同她行禮的各家小輩頷首,又有各家的老太太或是當家夫人笑著互相問候,一時間屋內歡聲笑語不斷。 來的人有些多了,寬敞的堂屋竟開始有些站不下,太夫人身邊的秦嬤嬤便客氣地請各位夫人姑娘去廂房喝茶或是去院子里說話,除卻一些和秦太夫人同輩的老太太們,便只留下了顧家的兩位兒媳婦幫著一同待客。 秦太夫人笑著聽那些人或直白或隱晦地王婆賣瓜似地夸贊著自家的姑娘,并不多說什么,只隨和地點點頭。 心間不免有些與有榮焉的感覺。 幼子的婚事雖讓她掛心多年,可他一向出息,又容品俱佳,縱然如今亦是而立之年,拋出個餌,便也能讓滿京城的姑娘們聞風而動,卯足了勁兒想湊到她眼前來,就連她那一向自詡出身高門的二兒媳婦,也拐著彎將她娘家大嫂的親戚帶到了她面前。 念此,她的目光不由有意無意地掃過了低著頭聽陳家太夫人說話的大兒媳婦梁氏身上。 先前是梁氏先巴巴地跑過來打聽這件事的,如今,她倒是八方不動,別說是自己娘家的姑娘,便是大房出嫁女夫家那頭的親戚,也不曾在今日露面。 想起一些陳年往事,她的目光瞬時變得犀利,但很快又兀自搖了搖頭——梁氏性子一向軟弱,多半是被她那妯娌攛掇到了她跟前,至于大房的人,也都隨了梁氏做事的風格,不會在這等事上出頭。 其余人不知太夫人想法,見她這一頓打量下來似乎沒有對哪位姑娘另眼相待,一面心里頭有些失望,一面又暗自慶幸——只要秦太夫人不對誰表現出特別的喜惡,那她們就還有一爭的機會。 正當此時,外頭忽地傳來婆子高亢的通報聲:“杜郎中夫人和晏姑娘來了!” 外頭隱隱有些喧鬧聲,屋里的客人一時間卻有些摸不著頭腦,皺著眉頭想這兩位是什么人物,和顧家有什么關聯。 直到杜夫人出現在眾人眼前,才有人認了出來,原來是工部郎中的夫人。 說起來,工部的官員手頭的權力也不小,可與顧家牽連上,卻仍舊有些不夠看。一些對政事略知一二的女眷已經開始絞盡腦汁地想:這杜郎中是何時入了顧相爺的青眼,竟能被顧家邀約到這宴席上? 馬氏的目光卻震驚地落在了杜夫人身側穿著豆綠色杭綢春衫,斜插一支赤金步搖,戴著一對珍珠耳鐺的妙齡女子身上。 這不是前些時日被太夫人趕出府去的晏安寧嗎? 她還當太夫人是幫親不幫理地厭棄了她,如今看來卻是她想岔了。 依太夫人的為人,若是真厭惡了晏安寧,這樣的場合,哪里會給杜家下帖子? 只是今日這宴席又略有不同,各家的女眷坐在這里談笑風生,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實際上暗地里都在較勁兒,恨不得自家的姑娘艷壓群芳,一舉得了太夫人或是相爺的青眼,倒頗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太夫人叫了晏安寧來,難不成是習慣了她在一邊服侍,竟舍棄不得了? 馬氏心里頭有些怪異的感覺,見晏安寧朝她行禮,便也略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沒主動寒暄。 倒是從來性子嫻靜溫柔的大夫人梁氏,笑吟吟地扶起了晏安寧的手:“在你杜家姨父家中住的可還習慣?你不在身邊,可讓太夫人好生掛念?!?/br> 晏安寧聞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眸光卻泛起了意外的神色。 她和梁氏從來沒什么交情——自先侯爺去了,梁氏便一直深居簡出,便是家里辦宴席,也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她瞧著身子孱弱,溫柔可親,實則是最難打交道的那類人,晏安寧也并不強求,以往在壽禧堂碰見了,也是態度禮貌地問一聲好便罷了,并無旁的閑言。 哪怕是前世,她被顧文堂娶進門,同這位名義上的妯娌也并無特殊的往來。 大夫人的這兩句話,倒將在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這位年輕姑娘身上。 原以為是杜潯不知何時攀上了顧家,可聽顧家大夫人這話,卻像是和這位小姑娘很相熟似的。 這一細瞧,不少人便開始微微吸氣。 十六七歲的年輕小姑娘,個個都是嬌美漂亮的,可廳堂中間的這一位卻生了張格外瀲滟明麗,光彩照人的容顏,即便是將她放到一群姑娘后頭,想也是能讓人一眼瞧見的。 邱氏剛尋了個借口進來坐在了馬氏的身邊,見狀立時心頭警鈴大作,還未待同自家姑奶奶打聽什么,便見太夫人親自起身攜著那姑娘的手一道坐在了上首的羅漢床上,眾目睽睽之下,態度前所未有的和藹可親,絮絮叨叨地詢問著那姑娘的近況。 大夫人方才的話,竟沒有半分摻假! 此時,也有些眼尖的人認出了漂亮溫良的晏安寧,低聲問陳太夫人:“咦?這是不是您老人家壽宴那回,秦太夫人帶在身邊的那小姑娘?” 她們明明記得,陳太夫人那時說,想找得意的孫輩同那姑娘作配的。那算起來,這姑娘是不是比相爺小一輩? 頂著那老太太充滿希冀的目光,陳太夫人輕啜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道:“老身年紀大了,許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難為徐老夫人您對一個小輩都那般上心?!?/br> 聞言,那徐老夫人便沒敢再問了。 聽聞陳家最近在朝堂上頗為不順,姻親賀家倒得飛快,牽連得陳家也斷尾求生般地在陛下面前交出了許多權柄,而其中,據說便有顧相爺的手筆。 素聞陳太夫人和秦太夫人是手帕交,當了一輩子的好姐妹了,沒成想了臨老了到底是被兒孫輩的影響了情分。那徐老夫人這般一想,心頭一時也有些唏噓,不過沒能從陳太夫人口中聽到準信,一顆心不免還是高高地提了起來。 陳太夫人卻沒她料想的那么多心思。 家大業大,難免就有顧得不周全的地方。陳家沒有反心,只不過從前是被先帝和當今的旨意推著走到了這一步,顧相爺在此時用一個根子壞了的賀家來敲山震虎,他們也趁機擺脫了一些隱隱不受控制的部下,其實也是好事一樁,兩家也并未走到反目的地步。 她只是在好奇地想著,這小姑娘究竟哪里來的這么大的本事,竟在這短短時間內哄得她那老姐妹松了口點了頭,巴巴地為她安排了這么一場宴席給她做面子…… 兩人相熟數十年,陳太夫人在晏安寧出場的時候,觀秦太夫人的態度,便明白了今日這滿城風雨鬧得是為哪般。 她還想著看這老姐妹被她那極為出息卻在婚姻大事上格外特立獨行的幼子氣得臥病在床,母子互不想讓地賭氣一段時日呢,誰知這從前最顧忌規矩體面,在兒女婚嫁之事上最看重門第之別的秦家貴女,如今耳根子倒是軟了。 沒能得償所愿,陳太夫人面上的神色便有些怏怏不樂,落在有心人眼里,越發認定了顧家和陳家如今嫌隙不淺,當著秦太夫人的面陳太夫人都不愿維持面子情了。 而那些頭一回見晏安寧的,則此刻心頭便如千萬只螞蟻爬過,心癢難耐卻無從問起。 恰逢杜夫人被請到邱氏身側坐下,馬氏被邱氏輕推了推,只得輕咳一聲,笑問:“不知安寧的婚事可定下了?您畢竟是親姨母,想來到底比我們更上心些?!?/br> 當日秦太夫人要晏安寧隨杜夫人走時,原就是用的這般借口,道要杜夫人好生為晏安寧尋一戶人家,馬氏有此一問面上看并不出格。只是眼下在這廳堂中,眾目睽睽之下,偏偏眾人各懷心思便是為的兒女親事,杜夫人一副玲瓏心腸,又豈能猜不出她意思? 方才她進來時就瞧見了,這馬夫人身邊還帶了個漂亮的小姑娘呢。 于是便面色稍顯淡漠地回道:“我們姨甥倆久別重逢,尚且想將安寧留在身側些許時日呢,并不著急讓她出嫁?!?/br> 馬氏聽著眸光微頓,正要再問,卻聽一旁的婆婆似是被她們的談話吸引了注意力,笑瞇瞇地看了過來:“你們聊什么呢?倒難得見我這二兒媳婦和誰這般快的熟絡起來?!?/br> 聞言,馬氏面色微僵。 太夫人是哪里瞧出來她們聊得投契的? 這杜夫人話里可是句句帶刺,半點好臉色都沒給她。 但既然她開口了,馬氏便也只能硬著頭皮回話,便見太夫人神色有些唏噓地拍著晏安寧的手,笑道:“……昨日浴佛節,你那親自繡好的佛經供到佛祖金身面前,就連大覺寺的住持都是贊不絕口,夸你有慧根呢……你這孩子一向懂事又能干,誰家若是娶了你進門,福氣定是在后頭。這些時日不見,老太婆我這心里也是頗為掛念,這么可心的人兒,真想將你留在我們家不放人才好?!?/br> 此言一出,堂中眾人面色頓變。 這樣的話,放在旁人家的宴席上,是想替鐘愛的小輩尋一門可意的親事,可放在自家的宴席上,尤其是今日的風口浪尖上,就沒法不讓人多想了。 晏安寧也是沒料到太夫人會當著眾人的面這般不留余力地夸贊她,一時間亦有些臉紅,忙輕聲道:“能得您的青眼,才是我的福氣。日后太夫人若是哪里需要我,盡管使了人去叫我來,安寧定然半點不推辭地過來服侍您?!?/br> “哪里能讓你這般勞累?”太夫人卻笑瞇瞇地道了一句,卻不再多說了。 馬氏在此刻也是徹底明白了太夫人的用意。 她簡直不敢相信,婆母怎么會打這樣的主意? 這晏安寧,先前還跟昀哥兒糾纏不清的,又是江氏的外甥女,論輩分生生比小叔矮了一輩,年歲也小他許多,論門第,左不過是剛攀扯上一個四品官的姨父,哪里就能同當朝首輔相配了? 她覺得不可置信,這樣明擺著娶進來會鬧得家宅不寧的姑娘,太夫人聰明一世,怎么會打上這位的主意的? 院外,亦有幾位年輕姑娘似是察覺到了里面的氣氛,紛紛尋了借口進屋來一探究竟,霎時間,眾多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被太夫人親密地挽著手的晏安寧身上。 晏安寧言笑晏晏地聽著太夫人說話,在諸多目光的打量之下并未有半分怯色——太夫人用盡心思給她造勢,一面是要用光明正大地手段表明顧家相中了她,一面也是想讓她在京城這些貴夫人面前留下一份深刻的印象,日后的人情往來,也會受益良多。這樣的關頭,她沒有理由要退卻。 秦太夫人余光瞧見這小姑娘落落大方的表現,目中也飛快地閃過了一絲贊賞。 她可以不在乎門第,不在乎過去,但幼子將來的夫人,雖無宗婦之名,可作為當朝首輔的內子,也是要擔起顧家的責任的。那個位置的人,可以出身不顯,卻不能沒有膽識,否則一朝不慎,便會成為別人攻訐幼子的最佳著力點。 剛進屋的秦瑤卿沒有錯過太夫人一閃而過的神情變化,她怔了怔,旋即大袖下的手便緊緊攥了起來。 姑母竟然是真的欣賞晏安寧! 她伴在姑母身邊多年,也未曾瞧見她對自己露出過那樣的表情。 即是如此,姑母又為何偏偏要將她趕到杜家去? 她想到前幾日禮部官員在顧家傳讀長公主的嫁妝單子時,鬧得滿城風雨的情形,原本充滿憤懣不平的眸光頓時變得隱晦不明。 從前她住在國公府的時候,就聽聞這晏安寧和那顧昀有什么青梅竹馬的情分,是顧昀板上釘釘的未婚妻云云,是以初時她并未將這容貌過分出挑的年輕姑娘看在眼里,直到發現了那秘密,才變得歇斯底里,用盡手段想讓她知難而退。 可那時,卻是她一向傾慕的表哥親自毫不留情地擊碎了她的滿腔愛意。 那時候的表哥,表現得似乎渾不在意晏安寧與自己侄兒之間的諸多糾纏。但秦瑤卿知道,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倘若晏安寧在顧昀被賜婚后還與他糾纏不清,會不會惹惱了表哥呢? 或許,是表哥厭惡了她,是表哥將她趕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