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37節
而且,方才還差點被下屬撞破了風花雪月的場景。 顧文堂一時又好氣又好笑。 這沒良心的小促狹鬼,他不顧規矩,還不是為了讓她滿意? 正要說什么,卻聽外頭一聲爆響,黑垂的天際被映得透亮,各色的煙霧氤氳,或是百鳥朝鳳,或是神龍入海,還有各式各樣的花兒在夜幕盛開,看得人目不暇接。 晏安寧哪里瞧過這等陣仗,當下只顧著呆呆地看著天上,沒注意到不知何時她已被他又撈進了懷里抱著,就勢躺在他胸口上將那燒透半個天際的煙火看了個全。 待得煙火放完,已經過了兩盞茶的時間,她有些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唇,再回頭望他,一雙水眸已經亮得比方才的煙火還甚。 顧文堂心頭的那點不快便被她輕易化解,看著她,唇角提了提:“我若是幽王,那不知你這個褒姒娘娘,可還滿意?” 她才不愿意當什么褒姒娘娘,可方才那話是她自己說的,便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下。 她嘟了嘟嘴,眸光里的笑意一點點染滿了整張嬌艷的容顏,繼而忽地攬住他的脖子,在他面頰上輕啄了一下:“滿意,特別滿意?!?/br> 顧文堂瞳眸驟然變得幽沉深邃,俯身在她明亮的眸子上親了親,啞聲道:“喜歡便好?!?/br> “……三叔,新的一年來了,你有什么心愿么?” …… 回府的馬車上,他看著倒在他懷里安然地睡著了的女孩兒,用指腹戀戀不舍地輕劃她的唇沿,那處朱紅水潤,卻被他方才吻得有些發腫了。 他想起在壽禧堂聽到太夫人勸她去瞧顧昀的話,暗暗思索。 也不知這聰明伶俐的女孩兒,今夜的嬌憨媚態,有幾分是真心,有幾分是被他騙著誘著到了身側,眼瞧著他不會再輕易放手,無后路可走之下,不得已裝出來的? 但人心無法丈量,顧文堂縱橫捭闔在朝堂,也無法窺得在心愛之人心里能占上幾分分量。 顧文堂撫了撫女孩兒的青絲,噙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新年心愿么? 無非是盼著,他的心上人,眼里心里從此只能裝下他罷了。 作者有話說: 這周都特別忙,天天加班,只能盡量保證日更了,然后更新時間大概都在晚上十一點多或者凌晨,暫時先這樣,下周應該會好一點 第40章 除夕佳節,整個京城都被一種喜慶的氛圍籠罩著,唯獨一座金碧輝煌的府邸似乎對此無動于衷,隱在靜謐的夜里。 長公主府。 魏永嫣抱著懷中嬰孩,一臉溫柔地搖晃著手里精致的撥浪鼓,無知嬰孩走路尚且困難,只是窩在母親懷里口齒不清地喊著娘。 宮女恭敬地打起簾子,領進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嬤嬤:“殿下,薛嬤嬤來了?!?/br> 宮裝美婦人抬眸,忙道:“快請進來?!?/br> 薛嬤嬤給魏永嫣行了禮,看到她懷里正含著小拳頭吃的嬰孩,頓時目露憐憫:“小公子生得同二爺小時候實在太像了……” 似乎觸及到了傷心事,魏永嫣聽著神情微黯。 薛嬤嬤頓覺失言,忙補救地扯開話題:“……老夫人聽說您沒回宮里參加宮宴,便讓奴婢來問問,若是得空,不如回一趟薛家和全家吃一頓團圓飯……” 魏永嫣搖了搖頭:“……夫君的忌日便是今日,我哪里還有什么閑心玩樂呢?至于去見母親和哥嫂,我就更沒顏面了……當日,若是我服侍夫君更用心些,或許夫君還能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聞言,薛嬤嬤忙勸道:“您這是哪里的話?二爺得的是天花,若不是殿下您悉心照料,依老夫人的性子,定然是無論怎樣都要陪著二爺的……您哪里有什么不周到,您是救了老夫人的性命才是?!?/br> 美人神情宛若扶疏之柳般單薄哀傷,怎么也不肯,到最后將懷里的嬰孩交遞給薛嬤嬤:“老夫人定然想念孫兒,薛嬤嬤便將孩子抱去罷?!?/br> “哎喲,那怎么成,那殿下您這邊……” “我無妨的?!?/br> 薛嬤嬤確實也只是客氣客氣,對于黑發人送白發人的薛老夫人而言,的確是把這個作為遺腹子出生的金孫看得比命根還重。今兒是除夕,老夫人卻從一大早就不高興,想來是為英年早逝的二爺心緒難平,倘若這時候能瞧見小公子,也可得些許慰藉。 她來這一趟,請不到公主,必然也是得將小公子帶回去的。 魏永嫣面帶不舍地摸了摸孩子的臉,嬰孩握著小拳頭含糊不清地喊了幾聲娘,一旁的薛嬤嬤聽著又是感慨不已:“……倒是沒聽過小公子說旁的話?!?/br> 魏永嫣明白她的意思,有些遺憾地嘆氣:“教了許多次喊爹,只是怎么也學不會,還是娘啊娘啊的,若是夫君在……想來定然和這孩子親近,說不準孩子先開口便是叫的爹?!币幻嬲f著,一面竟忍不住拿帕子拭淚。 薛嬤嬤心下也是唏噓不已,殿下和她家二爺稱得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了,且這位殿下身份尊貴,卻也沒有什么驕奢yin逸的壞毛病,連素來挑剔的老夫人都很喜歡她。誰知,成婚沒過兩載,便出了這樣的意外呢…… 一歲大的孩子睜著葡萄般的大眼睛,似乎不解母親為何這么傷心,張開嘴吐了個泡泡,然后發出了一個急促的音節。 “哎呀,小公子會叫爹了!” 魏永嫣捏著帕子拭淚的手一僵。 半晌,她才抬起眼,嘆道:“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定然是想一會兒讓他祖母開懷些?!?/br> “可不是嘛!”薛嬤嬤笑瞇瞇的,覺得薛老夫人聽見這一聲,定然心情會好很多,當下也不再多逗留了,恭敬地告退。 待人走了,諾大的宮殿便又只剩下魏永嫣一人坐在上首。 她似乎疲乏又傷心,悵然地坐在那兒發了會兒呆,忽而柔聲道:“倩雪,扶我回寢宮休息?!?/br> 掌事宮女應聲而來,攙扶著一身素色衣衫的美婦人回了寢宮。 …… 整個長公主府都是靜悄悄的,外人皆知,長公主殿下和去世的駙馬鶼鰈情深,每逢除夕,旁人家有多歡快,這座府邸就有多沉寂。與它類似還有薛府,一家子從上到下愁云慘淡,半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但外人不知,此刻長公主殿下的寢宮里,美人并未在對鏡垂淚,顧影自憐,而是神色淡然地臥在軟塌上,欣賞白面朱唇的小倌吹拉彈唱。 倩雪跪在地上,用凈好的帕子一點點將形容慵懶的華服美人方才摸過嬰孩的臉的一雙柔荑擦拭干凈。 聽上首的主子輕罵一句:“白眼狼!吃著我的米,倒去討好薛家人?!?/br> 她面色一變,想了想,才猶豫地勸道:“殿下,小公子只是孩子,想來是一心跟著您學,哪里又知道爹是什么意思呢?” 魏永嫣陰沉的神情稍霽,看了一眼心腹宮女,淡淡道:“起身吧?!?/br> 倩雪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上首的小館看在眼里,低吟淺唱的姿態更足,一曲終了,他尋了個由頭來請魏永嫣吃酒,目成眉語,仗著年輕皮相,倒是賞心悅目。 這是長公主府專門養的小倌,算是男寵,不同于外頭的勾欄人物,然一舉一動,仍避不了捏嗓耍癡的做派,服低做小地討著魏永嫣的歡心。 她此時心情尚算不錯,于是便接了小倌的酒,兩人對飲幾杯,她神色如常,此人倒是吃得眼若潮生,眸光里泛著些癡態。 酒壯人膽,他坐直了身子,修長如竹的手覆上了美人的衣襟,咽了咽口水:“殿下,夜已深了,不如便讓尚之服侍您安寢……” 只是虛虛一碰,便覺此下波濤洶涌,勾得人欲念橫生。尚之眸中閃過垂涎之色,若與這等尊貴又美麗的女子春宵一度,如何也算不得他吃虧…… 削若蔥段的手卻捏住了他的手腕,眸光閃動:“不急,夜色漫長,本宮欲要起舞,你可愿為我撫琴?” “卻之不恭?!?/br> 尚之持著一半的醉態,又回到臺子上撥動琴弦,本以為能瞧見美人水蛇般的腰肢款款起舞,卻見魏永嫣笑吟吟地拿起了一柄青龍劍,竟是要作劍舞。 小倌低頭想了想,手下的曲子便不自覺地變成了《十面埋伏》。 在高昂激越的曲聲中,女子干脆利落的招式顯得整個人都英姿颯爽,尚之幾乎看呆了,好幾次差點停下來專心欣賞,好在心里還有一根若是敗了殿下的興說不準便會丟了性命的弦在,這才勉勉強強將曲子彈完。 燭光明滅,最后一個調子結束,向之笑得開懷,正準備站起身來稱贊魏永嫣的舞姿,卻見那柄青龍劍毫無預兆地抵上了他的喉嚨。 他頓時嚇得面如土色,忙不迭求饒。 魏永嫣笑靨如花的模樣淡去,嫌惡的表情滯留在眼中,她冷冷看著這衣裳光鮮體態輕浮的男人,嗤笑道:“你也配碰本宮么?” 尚之這才知自己方才邀寵的舉動犯了忌諱,眸中的恐懼幾乎凝為實質。 倩雪見狀,軟著聲音上前來勸:“殿下,眼下已經是新年頭一日了,不宜鬧出人命來?!?/br> 魏永嫣冷哼了一聲,手中的劍被扔到地上,那小倌雪白的頸子上便被擦了一條長長的傷痕,然他沒空哀吟,捂著流血不止的脖子慌亂地磕了幾個頭,得了主子一個不屑的“滾”字,這才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下去了。 倩雪安靜地跪下來給發了一場怒的長公主捶腿。 忽聽殿下開口問:“顧五這些時日沒去那別院?” 宮女一口氣差點梗在喉嚨里,心道今日怎么樁樁件件都不合殿下心意,卻也只得硬著頭皮道:“是,不過奴婢聽說,五公子最近似乎生病了?!?/br> “呵?!蔽河梨虆s不信,顧昀瞧著是弱質書生,可脫下衣服來也是健壯的,哪里會因為自個兒跳下湖惹得病到今日? 她想起那日在窗欞前仿佛傷心得要丟了魂的少女,眸光閃爍。 原以為那姑娘回到顧家就會鬧起來,不成想,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到底是寄人籬下,家世不顯,未婚夫沒定婚多久就和旁的女子這般親密,竟還能生生地咽下這口氣來,也不知是該說沒出息,還是心計城府太深。 不過,顧昀又是為何非要娶她不可呢?即便是從她身上得到了男子的歡愉,清醒過后竟還是恐慌震驚多于風花雪月的流連不舍,便是兩人在興頭上時,這書生竟還在口中喊著“安寧”。 荒唐至極。 是因為二人青梅竹馬,還是因為那姑娘生得太過美貌,無論如何也難以釋手? 無論是哪一點,她都有一種深深的厭惡。 倩雪早被指派去跟過晏安寧一段時日,見長公主心情不好,立刻出謀劃策道:“殿下,那商賈女不過生了一張好看的皮,毀了她的容貌,顧家公子哪里還會將一個丑陋之人放在心里?” 魏永嫣看了一眼,聲音溫溫柔柔:“趁著她出來對賬對她下手?那樣太扎眼了,再者,即便只是顧家一個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在這地界公然招惹,也不免會犯那位的忌諱,那可是最護短最不講道理的人?!?/br> 倩雪自然知殿下說的是手掌大權,連陛下都要退讓三分的顧首輔,但她并不害怕,胸有成竹地道:“這哪兒能呢,只是人走在路上,難免有個天災人禍被牽連,要怪,便該怪她學不到京城閨秀的骨相,巴巴地為了幾個銀子拋頭露面……” 聞言,魏永嫣眼尾細揚著,慢慢現出了一個笑容。 “也是,好好的姑娘家不在家里繡花備嫁,偏偏要跑出來,若是被毀了相貌,那真是可憐啊……” 說這話時,語氣像個悲天憫人的菩薩,唯有眸光中一閃而過的狠戾,出賣了她的真實心緒。 * 雖應承了太夫人的話,但真要去見顧昀,晏安寧總是拖拖沓沓,不想付諸行動。 耽擱了幾日,她還沒動身去承輝苑,反倒是顧明珍先來尋她了。 見到瘦了一大圈的顧明珍,晏安寧是有些吃驚的。 前世,哪怕是他們在分家的壓力下不得不搬出侯府,她也沒瞧過顧明珍這般樣子。不過轉念一想,當時她沒過多久就嫁進去了,其實這一房賬面上的開支從來就沒短缺過,顧明珍只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姑娘,外頭的腥風血雨也輪不到她cao心。 可如今謝氏倒了,顧昀也病了這些時日,一應的事得她支應,如今這般情形,倒也不足為奇。 顧明珍握著她遞過來的茶盅,沉默了一會兒,道:“表姐去瞧瞧我哥哥吧,他今日好轉了不少,但還是不宜吹風,所以想你過去一趟,他有話同你說?!?/br> 倒全然沒了先前張牙舞爪,盛氣凌人的氣勢。 晏安寧眸光玩味地看了她一會兒,對方卻垂下了頭,一副安靜乖巧的樣子,不仔細分辨,倒和從前的顧明惠有幾分相似了。 躲是躲不掉的,她想了想,也無心為難不再不識好歹惹怒她的小丫頭,點了點頭:“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