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18節
顧文堂在顧明鈺身邊坐下,修長如竹的手反扣在桌上敲了敲,一聲聲像是在乳母的心上重擊:“我問你,在國公府,在晚香居,你在讓我的女兒忍什么?” 明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她從小就喜歡觀察她最崇拜的爹爹,她瞧得出,爹爹這樣,是動了真怒了。 可此事不關乳母的事。 她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開口:“爹爹,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 次日,晏安寧再來的時候,便從明鈺口中聽聞了那日的鬧劇傳到了顧文堂耳朵里的消息。 可出乎意料的是,顧文堂居然并沒有立時發作。 甚至,在得知晏安寧避開他的原因后,不曾在晏安寧在晚香居的時候,再踏足過此地半步。 顧明鈺瞧著有些氣餒,暗地里和晏安寧咬耳朵:“晏表姐,您說,爹爹不會真是想娶表姑吧?” 明明爹爹那時瞧上去那樣生氣,為何轉頭不僅沒給晏表姐一個公道,反倒像是將此事全然忘記了似的? 她畢竟年紀還小,很多事看不分明——這一回,她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她看走了眼,原來爹爹真像府里人說的那樣,和表姑青梅竹馬,對她情根深種,只是顧忌著她才沒有向秦家求娶…… 晏安寧神色很平靜,她伸手摸了摸明鈺的頭,沒有說話。 雖然并不能摸清楚顧文堂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能確定的有一點,他情根深種的對象,必然不是秦瑤卿。否則,以他的為人,哪里會眼睜睜瞧著她去嫁旁人?上輩子,秦瑤卿的歸宿并不在顧家。 一切仿佛就這樣被迫平靜了下來,晏安寧無需再費心躲避,也不會再有偶然碰上顧文堂的機會。 或是因公事繁忙,或是旁的什么因由,直到世子妃陸氏臨盆生了個千金,顧家辦起了滿月酒,家宴之上,她才瞧見了許久不見的顧文堂。 * 彼時已經入了冬月。 顧家難得辦這樣的夜宴,請的京城的趙家班直到夜里還在咿咿呀呀唱個不休。 太夫人年歲大了,見到了小重孫女便早早回了壽禧堂,還囑咐她要多玩一會兒,不必急著回去。 晏安寧陪姨母說了會兒話,便帶著婢女獨自走在顧家的園子里賞月看魚。 因是家宴,并沒有什么外男,她很安心地在園子里閑逛——顧昀現下正到了寒窗苦讀的關鍵時刻,或是少年意氣,被她婉拒后用長輩將她架起來后便也沒有再跟在她后頭求她回心轉意,晏安寧厭惡他這樣一副不把她的想法放在眼里的樣子,也懶得去尋他講什么理。 總歸現在滿府的人都以為她明年將會嫁給他,若是成氏派來的人趕巧撞上這消息,倒也不算壞事。 有人提著燈籠過來。 晏安寧抬眸,便見身著玄色大氅,里頭穿著藏青直裰的顧文堂被人簇擁著過來,與徐啟話間眉目溫潤,唇有笑意,瞧上去心情不錯。 時隔多日,顧文堂一眼就認出了那站在池子旁看魚的小丫頭。 倒是一貫的拿秦瑤卿的話當圣旨,方認出了他,便一副慌亂緊張的樣子,想往旁邊躲。 偏他身形高大,幾步便到了近前,那姑娘便慌不擇路地想躲到假山里頭去,誰知一使勁兒,腳下的濕青苔打滑,眼瞧著就要摔進池子里去。 顧文堂毫不猶豫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使了些勁道將人輕松帶到他面前與他直視,他望著她,道:“晏姑娘,小心些?!?/br> 晏安寧微微一怔。 顧文堂還想再說些什么,便見姑娘似乎委屈地扁扁嘴,旋即輕甩開他的手,提著裙子跑了。 他眸光深邃地望著那小跑著離去的背影,輕笑了笑。 罷了,不急,明日再說,也是一樣。 然而世事并不如顧相爺料想的這般唾手可得,待得第二日他親自上門去卿云小院,婢女一臉為難地道:“我家姑娘病了,恐是不方便見相爺?!?/br> 第24章 病了? 一聽就是扯瞎話。 他方才遣人到跟前問的時候,那下人還說今晨還在和婢女們一塊兒采花露呢。 一見他,便是病了,倒還真是病得巧。 只是這姑娘比他料想得還要嬌,一連幾日,每每他想見她,她總能扯出一大堆有的沒的借口來阻攔他,顧文堂這輩子還是頭一回在一個人那里吃了這么多閉門羹。 他簡直要被氣笑了。 …… 卿云小院。 晏安寧正對著妝奩挑首飾。 盼丹有些擔憂地問:“姑娘,咱們這樣,不會將相爺得罪死了吧?” 不同于招兒的后知后覺,盼丹要敏銳很多,她已經隱約察覺到,姑娘沒有再往五少爺身上花心思的念頭了——可換的這一位,卻是讓她頭皮發麻,半句戲言都不敢說,只能在心里暗嘆姑娘膽子大。 光憑能讓相爺這么多次親自上門來,可見姑娘在相爺心里已經不一般了。 可男人都是好面子的,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惱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晏安寧笑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不急?!?/br> 她想了許久,才想明白家宴那日,顧文堂為何好端端的要用那般生分的稱呼來喚她——有的人既然已經想清楚了,那便該讓他來“掌握主動權”。 * “姑娘,走這邊,七姑娘都要等急了?!?/br> 梢頭懸著一輪圓月,晏安寧披著繡綠梅的白狐斗篷,跟著顧明鈺身邊的乳母一路走。 過了晚香居,乳母林氏的腳步仍舊沒有停,晏安寧臉上就露出些遲疑來:“七姑娘夜里怎么不在院子里安歇,跑出來做什么?您也不勸著!” 乳母知她是有些戒備警惕了,忙道:“您去了就知道了,七姑娘如今是只信您,不然也不會巴巴地遣我去請?!?/br> 這話好似寬慰到了晏安寧,她不再做聲,跟著乳母低頭走。 乳母推開了晚香居毗鄰的一座院落的角門,恭敬地屈身:“您請?!?/br> 晏安寧微斂著眉頭進去。 只有一間屋子燃著燈,她小心地走進去,便見顧文堂坐在窗前自斟自飲,不知喝了多久了。 顧文堂回眸看她,見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般想竄走,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問他:“三叔,七姑娘呢?” 他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笑了笑:“這么晚了,她自然睡了?!?/br> 姑娘臉色就變了變,抬腳就想逃跑。 顧文堂嘆著氣拉住她的手腕:“跑什么?” 明明和他高談闊論海上行商的種種時還那般機靈,賽過許多男子,怎么攤上個秦瑤卿就變得這般愚笨。 姑娘抿了抿唇,輕聲道:“若是被秦家姑娘知曉我這么晚還和三叔見面,定然會誤會的……” 顧文堂耐著性子,將人拉到窗前坐下,笑看她:“她誤會了,又如何呢?” “三叔和秦姑娘自小青梅竹馬,情分非凡……” 姑娘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看他,眸瞳里漸漸氤氳起一層水霧。 可見是受了大委屈了。 顧文堂想到那日明鈺同他轉述的,秦瑤卿侮辱晏安寧的那些話,修長的手指忍不住伸出,捏了捏她瑩白的臉頰,有幾分無奈:“青梅竹馬?我和秦瑤卿差了八九歲,哪里能算得上青梅竹馬?” 從前貫是會依賴他的,提貨單子上有細目不清楚都敢跑來問他,如今倒是這般戰戰兢兢,一副將他視作洪水猛獸的樣子。 那女孩子仍在支吾:“可是府里人都說三叔你會娶秦姑娘,連太夫人也把秦姑娘放在身邊,讓你時時能瞧見,可見……” 顧文堂飲了幾杯酒,話便比平日多上許多。 聞聲,他嗤笑一聲:“府里人還都說你和顧昀金玉良緣,你覺得可是如此?” 晏安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顧文堂心里就一梗。 該說的話壓了太長時間,倒忘了,那是他的想法。在她心里,興許和府里人是一樣的想法吧。 那姑娘轉了話頭,神色看起來更加委屈了:“三叔您還不承認,您明明知曉了,還不是護著秦姑娘……家宴上,還那般生疏地叫我晏姑娘……連親生女兒都可以棄之不顧,可見這情之一字,情難自禁是常態……” 顧文堂擰了擰眉心。 知曉了事情之后,他實然第一時間就想把秦瑤卿趕出去,甚至恨不得也那般不顧風度地羞辱她一通,全然記不起他與秦瑤卿的胞兄當年同袍的恩義。 這念頭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是以他沉思了多日,對她避而不見了多日,才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倒并非是像她想的那般,是為了護著秦瑤卿。 只是解釋起來,太過復雜了。 顧文堂看著那姑娘得不到答案失望下去的神情,看著那豐潤晶瑩的紅唇,忽地對著壺口酌了口酒,起身快步到了她跟前,欺身將人托起來壓在了菱花窗上。 晏安寧驟然睜大了眼睛,只感覺到驚訝之下微啟的朱唇被他長驅直入地撬開,那烈酒便順著相抵的舌尖在她口中游走,辣得她顧不得去管他近乎瘋狂的舉動,推著他的肩膀讓兩人移開些距離,捂著嘴好一陣咳嗽。 辣得她心肺都在燒似的。 偏這人卻像沒事人,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她聽見他有些蒼涼卻坦蕩的聲音:“安寧,這才是情難自禁?!?/br> 四目相對,晏安寧被嗆紅的眼睛落在他眼里,便成了春情氤氳的媚態。 顧文堂忍不住低下頭,后掌猛得勾著她的腦后,又吻了上去。 guntang的舌尖將那柔軟的美人堵得難以呼吸,屋子里一時間只剩下嚶嚶嗚嗚的聲音,貓兒似的撓人心肝,他將朝思暮想了許多時日的美人壓在墻壁的一角,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看她不得已被動承受,眸瞳里像被攪碎的池水般春情迷亂,被他欺負得眸中水霧漣漣,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 顧文堂閉了閉眼,心想自己真是惡劣極了。 用她對鈺兒的信任將人誆來,又借著她對自己的依賴崇拜欺負她,全然不顧,她實際上是他親侄子的未婚妻。 這小丫頭,此刻定然是嚇壞了吧? 他心中憐憫垂愛不已,可這樣的思緒越出現,他吻得就越發用力,像個無路可走的囚徒在品嘗最后的佳肴。 誰能想到,他顧文堂,有朝一日竟然會比不得他那乳臭未干的侄兒?懷里的美人被他這般欺負時,不知是不是腦中還想著他那位好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