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沒有意識到，橙色頭發的姜樂忱究竟有多醒目，即使他們身處無盡粉絲的包圍之中，走下舞臺的盛之尋還是一眼看到了他。

    隔著人群，當紅頂流的目光落在了圈住姜樂忱的那只手上。

    那只是短暫的一秒停頓，盛之尋并未影響自己接下來的表演，周圍的粉絲們也沒發現偶像的一瞬走神。

    但顧禹哲是什么人啊，他比任何人都能更敏感地捕捉到舞臺上的一丁點變化。

    顧地主看向身旁的姜樂忱：“……我怎么覺得，剛剛盛之尋在看你？”

    “怎么可能？他又不認識我?！苯獦烦勒讨约洪L了一張乖寶寶臉，說謊時連眼睛都不眨，“他是頂流我是糊比，只聽過糊比登月碰瓷的，沒聽過頂流下鄉扶貧的?！?/br>
    因為他說得太坦然，顧禹哲雖然心有懷疑，但很快這絲懷疑就消散了。

    等到舞臺表演結束，盛之尋帶領他的四位隊友再一次走上臺，和觀眾們揮手道別。原定四十分鐘的表演，加上兩次安可，時長將近一個小時，幾乎和半場演唱會差不多了。

    站姐們舉著相機拍到手軟，普通觀眾鼓掌鼓到手軟，主辦方數錢數到手軟……真好，每個人都收獲了充實的一晚。只有可憐的小姜隊長被顧老板壓著“學習前輩經驗”，飽受心靈摧殘。

    近萬人的場子，光是散場就拖拖拉拉用了半個小時。

    音樂節因為聚集的人太多，信號向來不好，即使旁邊立著兩輛電信車，該沒信號還是沒信號。

    姜樂忱覺得沒信號挺好的——他認識有一種人，出去旅游一天二十條動態，吃個高級餐廳一道菜一道菜的拍，看演唱會直接在朋友圈直播全程。

    就差把每天上幾次廁所昭告天下了。

    今晚音樂節信號不好，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直播欲望無法紓解，也不知道他們的朋友圈里有多少人免受摧殘。

    姜樂忱跟在顧禹哲身邊，順著人流往休息室走，準備去和團隊里的其他人匯合。

    忽然，顧禹哲的手機響了起來。

    鈴聲急促，一聲接著一聲，顧禹哲拿出手機一看，發現在他失去信號的這一個小時里，他的手機多了幾十條微信、和十來個未接電話。

    顧禹哲眉頭一緊，接起了電話。

    姜樂忱在旁邊乖乖等著。

    “嗯，剛才沒信號……什么？”顧老板聲音一頓，側目撇了身旁的姜樂忱一眼，但很快他就把視線收了回去，一派鎮定地和電話那邊的人下達命令，“讓宣傳那邊盡快跟進，所有人的賬號都回關，不用有太多互動。畢竟是前輩，保持尊敬就可以了，不要太殷勤。相關的軟文咱們不要發，若是有營銷號主動發了，可以買點轉發量?！?/br>
    這個電話前后不過幾分鐘，顧禹哲就交代完畢。

    他掛斷電話，重新看向姜樂忱。小姜同學條件反射，唰的一下站的筆直。

    “姜樂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鳖櫽碚艿难凵窭飵е鴑ongnong的探究意味，“你最好實話告訴我，你和盛之尋是怎么認識的？”

    “……？”

    “在b.r.e.a.k.上臺之前，盛之尋手滑點贊了你的站姐直拍，雖然很快就取消了贊，但還是被粉絲截圖了。他的團隊倒是反應挺快，用他的賬號關注了hotboys10的官方微博，可是在今天之前，你們都沒有任何交集?！?/br>
    “……？？？”姜樂忱腦袋都要炸了，結結巴巴道：“呃，可能他就是單純欣賞我的舞臺？被我的演唱折服了，也想當我的媽粉？”

    顧禹哲挑眉：“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好吧，姜樂忱也不信。

    沒有辦法，姜樂忱只能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和盛之尋的短暫交集從頭到尾復述一遍。

    他是如何混進高級休息室的男洗手間、又是如何在洗手間里唱歌走調引來了蒸煮、最終又把蒸煮氣走……

    他一邊吭哧吭哧交代犯案經過，一邊小心窺探著顧老板的臉色。

    “顧總，我之前不是故意不說實話的?！苯獦烦缹μ彀l誓，“我是怕你不信！誰能想到盛之尋會突然出現在公用洗手間，還幫我調整t恤肩線??？這事兒不論說給哪個人聽，那個人都會覺得很荒誕的?！?/br>
    “確實挺荒誕的?！鳖櫽碚苈犕陙睚埲ッ}，沉穩地點點頭，“但一想到這件事是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就合理了起來?！?/br>
    第16章

    感謝盛之尋的手滑點贊，天降的熱度不蹭白不蹭，姜樂忱一夜之間美滋滋漲了三萬粉。

    按照現在僵尸粉一百元三十個的均價計算，小姜同學這可是省了十萬塊錢呢。

    這都比他拍兩季《霸道閻王愛上我》要高了。

    順帶一提，姜樂忱的媽粉站子漲了八千粉，美圖九宮格的轉發量也驚人的破了五位數。

    那些轉發之中，百分之八十都是抱著“讓我看看我家哥哥點贊了哪個男妖精”想法的盛之尋唯粉，這一看之下不得了，她們驚訝的發現——“這男妖精果然有點東西”！

    拜托，這世界上有人不喜歡清清爽爽的男大學生嗎？

    媽粉站子趁熱打鐵，除了貢獻了絕美九宮格以外，又上傳了一段《夢境大冒險》的直拍。視頻只有短短三分鐘，年輕人的妝造很干凈，在舞臺上活力四射，又蹦又跳，一頭橙色的短發在陽光下甩啊甩的，舉手投足都是一種說不出的自信與享受。

    ——哦哦哦，這是哪里來的免費大兒子、天降小墻頭??！

    好吧，她們的心雖然是盛之尋老公的，但偶爾雨露均沾做一個海王，也沒什么關系吧：）

    除了意外蹭到的頂流粉絲以外，姜樂忱也漲了一波路人粉。在音樂節現場看過他舞臺的人，都對他印象深刻，因為他在舞臺上實在太快樂了，像是一只輕盈又淘氣的小鳥，而這只小鳥也在努力把這份快樂傳遞給臺下的每一位觀眾。

    對于路人粉來說，點個關注又不要錢，淺粉一下吧。

    總之如此這般，姜樂忱終于體會到每刷新一次微博后臺，粉絲量都蹭蹭蹭往上漲的感覺了！

    如果他兩年前買的白酒基金也能這樣的話，那他現在不成中國巴菲特了？

    畢竟這個流量是盛之尋送的，顧禹哲叮囑宣傳團隊，讓他們用姜樂忱的微博賬號給盛之尋發一條私信，措辭客氣一些，表達一下感謝之情，但語氣不用太謙卑。

    姜樂忱立刻舉手表示：“老板不用啦，我已經給盛老師發過私信了！不過盛老師可能太忙了，一直沒回我?！?/br>
    冥冥之中，顧禹哲覺得有些不妙：“……你發的什么？”

    姜樂忱把手機遞給顧禹哲看。

    只見在微博私信后臺里，三條醒目的發言橫霸屏幕——

    @hotboys10-姜樂忱：盛老師，您也喜歡在微博上看帥哥呀？

    @hotboys10-姜樂忱：下次不用再搜我的照片啦，咱們加個微信吧，您可以去我的朋友圈自助領取每日新鮮美圖嘍！

    @hotboys10-姜樂忱：【wink】【wink】【wink】

    顧禹哲：“……………………”

    顧老板深吸一口氣，他帶別的藝人時，見過木訥的內向的安靜的，也見過活潑的主動的善于交際的，但他從來沒有見過姜樂忱這樣的?。?！

    就算姜樂忱不當愛豆，轉業去海底撈當服務員，他也會因為唱生日歌唱的最大聲，而迅速榮升領班吧。

    顧禹哲在這圈子里沉浮多年，頭一次陷入自我懷疑：當初他把姜樂忱簽下來，是打算讓他當一米七九的守門人的；可他這樣哪像守門人，明明是扛著門往別人的球上撲啊。

    ……

    顧禹哲身為業內知名經紀人，當然不可能一直圍著幾個糊咖轉，他真正的工作重心在別處。今年初，與他合作多年的唱跳女歌后被邀請去某檔舞蹈類綜藝當導師，合同早就談下來了，這個月就會官宣錄制。

    顧禹哲打算把hotboys10送到節目里乘風破浪去。

    當然，全送過去不太現實，顧禹哲決定挑出四個人，組成一個小分隊，編舞也改為四人制。

    而這四人小分隊里，姜樂忱和聞桂就占了兩個名額。

    姜樂忱現在有那么一點小小小小小名氣，微博評論區的活人明顯多了起來，不再像以前全都是打廣告的。每次姜樂忱分享學校里的貓貓狗狗時，評論區都會被云吸貓云擼狗的新粉占據，唯一的問題在于這些新粉全都頂著盛之尋的頭像，放眼望去活生生的大型群體出軌現場。

    聞桂最近也小火了一把，在三山音樂節后，顧禹哲讓團隊小小炒作了一下他的舞臺直拍。聞桂確實是有舞蹈天賦在身上的，同樣的舞蹈，他就是比別人卡點更精準、身體更有力度、節奏感更強，舉手投足間仿佛音符就在他的指尖跳舞。只可惜聞桂不怎么喜歡經營微博，極少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日常，所以粉絲黏性并不大。

    姜樂忱倒是能理解他，畢竟聞桂頂著那么一張漂亮臉蛋，不管發什么微博，底下都是一堆叫“老婆別練了再練就比我大了”的，聞桂一個直男怎么受得了呢。

    hotboys10的執行經紀人是個工作多年的老江湖，她把hotboys4要上舞蹈綜藝的好消息，率先通知了姜樂忱和聞桂。

    聞桂也聽過那檔綜藝，迄今已經辦了兩季，前兩季收視率都很好，他在外面舞房當老師時，就有學生拿著那檔綜藝的視頻，想要照著上面扒舞。

    聞桂沒有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也能以選手的身份進入這個角逐場！

    執行經紀說：“顧總已經和節目組那邊打了招呼，保你們進第三輪，不是不信任你們，只是做個雙重保險。聞桂，顧總對你很看好，明天新的編舞老師就會來見你們，這次是從韓國請來的老師，你之前的視頻資料已經給過去了，那位老師對你很感興趣?！?/br>
    聽到這話，姜樂忱像只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他知道聞桂一路走來有多艱辛，現在能得到更好的學習機會、更好的舞臺，他當然比他更開心了。

    姜樂忱攬住聞桂的肩膀，羞答答地說：“大官人，等你拿了比賽第一名，千萬不要忘了你的糟糠妻呀。人家還等著你高中狀元之后，十里紅妝來娶我呢?！?/br>
    聞桂聽出來不對勁：“你這話什么意思？這個比賽是咱們一起參加，我拿第一，你當然也會拿第一?！?/br>
    姜樂忱：“誰說我要參加了？”

    聞桂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執行經紀當即大驚：“等等，誰說你不要參加了？？”

    姜樂忱：“我說的啊?！彼D頭看向執行經紀，“姐，你先別急，我有兩個理由你聽聽?！?/br>
    執行經紀：“我可以聽，但是顧總聽不聽那就是顧總的事情了?！?/br>
    姜樂忱巴巴的說起來：“首先，我的舞蹈能力在團里確實排不上號，我這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聞桂插嘴：你有嗎？），大概也就中游水平吧，我在團里劃劃水可以，等到了綜藝節目里，好幾個攝像機懟著我拍，我的水平一下子暴露了，只會給團隊拉下平均分?！?/br>
    執行經紀覺得這根本不算理由：“如果是因為這個，你無需擔心……”

    姜樂忱打斷她：“以上是我的官方理由，發言完畢?！?/br>
    執行經紀：“……”

    姜樂忱：“接下來是我的真實理由——”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大喊起來，“姐，親姐，幫幫我吧姐，我們大五有實習呀，之前我已經和單位請過好幾次假啦，帶教老師說我再請假就要扣我實習分啦?。?！”

    聞桂和執行經紀兩臉懵逼。

    姜樂忱抱著腦袋，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我姜樂忱，兢兢業業當卷王，考試季都要在被子里偷偷打著手電筒學習，蹲個廁所都要帶著□□。我在校四年績點全院第一，要是大五因為實習分被拉下第一名的寶座，我就算八十歲之后埋進土里，我都要被氣活過來啦！”

    “……”

    “一個團里，術業有專攻。比如聞桂就是舞蹈擔當，而我就是顏值擔當、智商擔當、學歷擔當，要是為了一個我本來就不擅長的節目，就要犧牲我的985優秀畢業生的獎狀，這也太冤枉了吧?！苯獦烦赖穆曇魯S地有聲，“人不可能紅一輩子，所有藝人的未來就兩條路，要不然是漸漸沉寂，糊穿地心；要不然就是紅到發黑，直接進局子?！?，985的學歷會跟我一輩子！”

    執行經紀也算是一個老油條了，以前也帶過一邊讀書一邊工作的藝人。但是那些藝人大多是電影學院、戲劇學院的表演系學生，當學業和事業沖突時，永遠是學校那邊退讓，甚至有人干脆辦理休學或者延畢手續。

    這是頭一次，執行經紀遇到這么有學業心的愛豆。

    還是個當獸醫的愛豆。

    執行經紀懵了：“……這個，我要和顧總商量一下?！?/br>
    商量就商量唄，這世界上只有小朋友不想學習、被家長逼著學習的；姜樂忱不信他想學習，顧禹哲還能逼著他不學習。

    ……

    果不其然，顧禹哲在聽聞姜樂忱的理由后，先“冷笑”一聲，然后“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譏諷”，接著“嘴角微提”，“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最終“扔下幾個字”——

    ——“希望他未來不會后悔今天的選擇?！?/br>
    以上為執行經紀人轉述的現場畫面。

    據說當時整個會議室，沒有個人敢發出一點聲音，顧禹哲的低氣壓盤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