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魔森林的守候人-2 (全文完)
眾人在奇印侍衛的引領之下,魚貫穿過森林。 所有人當中,只有烏恩.猶克多從未造訪過這座魔森林,對于這座森林與從前的差別,自然是毫無所感。然而對哈姆、格莉德而言,已經不再只有金楊格木棲息的「魔森林」,已然活生生換成另外一種略感陌生的樣貌。 那改變了兩國命運的黑棘木,從前在魔森林當中可是完全沒有的。如今金楊格木與黑棘木的數量,大約各佔一半,使得從前滿盈圣韻氣息的大森林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魔素與圣韻相剋相生的嶄新魔森林。 「就像是在某個人體內似的……」哈姆悠悠嘆道:「畢竟只有人類才有如此平衡的魔素與圣韻源力?!?/br> 「主人曾說:『奇族生存的地方,奇族會像那個地方。人類生活的地方,那地方會像人類期待的模樣?!弧箮ьI眾人的其中一位奇族侍衛微笑著說道:「也許是因為我等的主人從前是人類,所以作為『奇印』核心地帶的大森林,才會是這種樣貌吧?!?/br> 簡直就像是海韻擁抱著所有人事物一般,他們在這令人心安的源力包圍之中信步走著,心中有喟然、有慨嘆,也有著期待。 直到另一個景象映入眼底,格莉德不禁拉著小拉絲琪開心地叫了起來。 「快看,那是……!」 哈姆倒抽了一口氣,心里覺得實在也不能怪格莉德大驚小怪。 畢竟已經十年沒有造訪了,能再親見此景,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大神木果然也復活了啊……」 在繁盛興茂的植栽之間,其他樹木的大小全然無法相比的巨大神木正坐落其中。儘管經過烈焰灼燒,導致有許多地方已被黑棘木所取代,但大神木的規模依舊,仍是令格莉德與哈姆想起了從前與森琴、海韻一起在此處度過的時光。 更別說,那熟悉的木屋似乎已在海韻的努力之下回到了樹頂,彷彿一切就如往常。 悠揚的琴聲從樹屋當中傳來,蘊藏著昏黃色的懷念與繽紛鮮艷的夢想,如同行云流瀑的旋律在眾人的耳畔搔弄著回憶與愿望。低吟時猶如暗夜祝禱,高揚時恍若翻躍云上,琴聲多變又清澈,奏琴人讓通透的鳴響,穿梭過眾人的胸膛。 奇族侍衛似乎心有所感,紛紛恭敬地退下,他們的身影隱沒在林木枝葉的彼端,彷彿與魔森林融為一體般消失了形跡。 隨后有光粒飄忽地在哈姆等人面前涌現,一點一滴凝聚成圣韻光球,將眾人包覆在其中。騰云之感讓他們短暫地失去平衡,當光華散盡,映入眼簾的已經是樹屋的露臺,以及看來陳舊的樹頂木屋門口。 琴聲消停之后,木門「咿呀——」一聲打開。 「歡迎各位老友,許久不見了?!?/br> 細軟的金色發絲,白凈的膚色,高瘦的身形與溫文儒雅的神情,那面上的光紋說明著想當然爾屬于奇族的身分。那和暖且溫柔,帶著金楊格木清香的盛世美貌,正屬于這位「奇族之王」所有。 「自從當年與你以海韻之名,簽訂三國和睦之約后,真的很久不見了,森琴先生?!构肺⑿χc了點頭,而堤沃與烏恩則禮數周到地行了一個猶克多皇族之禮。 森琴引領眾人入內,不算特別寬敞的木屋當中,有著昏黃的燈火、正燃燒的薰香,以及一張看來古舊,卻保養十分得宜的鋼琴。 在鋼琴一旁的長椅上,則有一條更為熟悉的身影坐落其上。 那是一尊看來維妙維肖的男子木像,黑棘木的質地,讓它看來格外生冷。木像上披著一套樣貌特殊的紫色披風,那木紋滿佈的特殊紋樣,哈姆等人斷然不會錯認。 「海韻……」 哈姆淡然地吐出這個名字,但名字的主人卻不能回話。 「那一年,海韻花盡周身魔素,不但以魔韻所殘留之所有力量復甦大森林,更將一部分黑棘木枝植入我身,成為嶄新的臂膀?!股僖幻嬲泻舸蠹易?,一面遞上剛剛沏好的香茶,露出了黑棘木基底的手臂并微笑著說:「是以,我又再度醒轉了過來,作為大森林之主,代理『奇族之王』彈奏這張傳說時代迄今仍十分完好的鋼琴?!?/br> 其實打從簽訂三方和約,發現出面的奇族之王并不是海韻,而是森琴時,堤沃與哈姆都早已猜到海韻可能已如同當時的森琴般化為木雕。 「海韻他啊,興許是想了很多,才做出這般冒險吧?!股傥⑿χ嗣粍右膊粍拥暮m?,無奈說道:「那么,各位今天來訪,所為何事?」 哈姆望向堤沃,并向他拱了拱手,領會到其中意思的堤沃,起身向森琴再次行以皇族之禮。 「從傳說時代至今,我猶克多王國為你與摯愛帶來的虧欠太多。先是圣女拉絲琪,后是愚弟席利……不,現在他已是你的愛侶海韻了,接連要你為我等的愚行,失去深愛之人,我謹作為下一任猶克多國王,至上最深的歉意?!?/br> 聽見堤沃這么說,森琴卻并不答話。他那微笑的神情里有著數不盡的過往,一如堤沃首次見到森琴時那股淡然。 「而我即將接受王姐的禪位,接任成為希蓮自傳說時代以來的第一任國王。怎么說呢?就是想和狐貍閣下一起來一趟,想見見海韻,想跟他報告我們過得好不好吧?!构份p聲說道:「另外……我跟格莉德過得很好,熊老爹也很有精神,妲雅她們啊……」 就這樣,哈姆獨自一人對森琴說個沒完,實則轉了個彎,拼命向海韻交代這十多年之間的回憶。他自顧自地一著,越說越多、也越說越急,而格莉德、堤沃與烏恩,表情則隨著他的獨白逐漸黯淡下來。 說到口乾舌燥之處,哈姆連汗水都流了下來,聲嘶力竭的他,好不容易才終于停下了述說。 明明還有好多事想跟他的好友海韻分享,然而眼前的木雕卻只是靜默。彷彿正祈禱著,彷彿正等待著,又彷彿活生生地,下一秒鐘就會回過頭來,狠狠對哈姆說教似的。 對奇族而言,區區百年只是一瞬,但對人類而言已是一生。當年森琴化為木雕時,他們就曾研究過——若論木精的自然恢復能力,怕是要百年之后才能恢復人形。 如今海韻耗盡了力量,對哈姆等人而言,無非已是永隔。 ——本來應該是如此的。 正當眾人陷入愁云慘霧之際,露臺上紅光一現。一條纖細的身影推門進來,戴著兜帽的男子脫下身上的黑底紅紋長袍,一臉錯愕地對上木屋里數對同樣驚駭的眼神。 「咦?那里怎么會有一尊我的木雕?」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有著黝黑膚色,一頭銀色長發且帶著紅色光紋的海韻。 格莉德大聲又哭又笑的樣子且不說,蓋德里德飛撲上去的時候,簡直像是餓熊準備抓住獵物的模樣。烏恩王子開心地上前給予一個大大的擁抱,只有堤沃和哈姆兩個人垂頭喪氣地低著頭。他們無奈地望著笑得更加開懷的森琴,語調凄慘地問:「森琴先生……你竟然整我們?」 「那是自然,誰讓你們害我差點第二次失去愛侶呢?」他淘氣地笑了,隨手一彈,那喬裝成海韻的木雕隨即化去。 「森琴竟然騙我們!到底是怎么學壞的!」 聽見哈姆的慘叫,海韻好不容易從蓋德里德的臂膀之間探出頭,古里古怪地望著哈姆。 「我想,就是你這個放蕩王子在這里的那段時間帶壞他的吧。我就說,森琴為什么今天特別要我把披風留下,還神神秘秘地要我出門去採藥材呢?原來就是為了這一樁啊……」 「人類不是都喜歡驚喜嗎?海韻你成了奇族,但心里始終是人類之心。如何,我是不是很體貼?」森琴笑吟吟地說道。 「是是……你最好了。那么,諸位都怎么了,特意來訪,有什么好事發生嗎?」 「可惡啊……」哈姆氣若游絲地坐倒在地上,「我都慷慨激昂地說完一遍了,還要再說一遍?森琴你這傢伙,害我害得可真不輕啊?!?/br> 「呵呵,誰讓我是永遠的守候人呢?」森琴笑著向哈姆拱了拱手,「自我醒來以后,海韻確實化為木雕,讓我等了數年之久。雖說我衣兜里有的盡是時間,守候得久了,也會感到寂寞的?!?/br> 「是是……你辛苦了,抱抱你還不行嗎?」海韻好不容易從蓋德里德身上掙脫開來,走向森琴滿滿地給了他一個擁抱。 銀發黑膚的海韻,以及坐在鋼琴椅邊,微笑且深情望著他的森琴。金與銀、黑與白,在木屋的暖黃色燈火照耀之下,竟是美麗得如一幅畫。 望著如此幸福的兩人,大家都覺得不好意思再打擾他們。 然而就在此時,膽大包天的小拉絲琪卻打破了局面。 「森……琴!?!?!」就憑那稚嫩的聲音,無論是誰都不忍苛責她中斷了如詩如畫的美好時光。海韻微笑著轉過身來,將她輕輕抱起。 「小拉絲琪,怎么?有什么事情想跟我們說?」 聽見海韻的提問,拉絲琪圓滾滾的眼睛左顧右盼著,大聲說道: 「愛你們!」 木屋里歡笑聲不斷,這段珍貴的和平時光,將圍繞著三國領袖,直到永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