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狙擊〉之一
「真令人難過,原來我如此不可信?!刮恒懹樣樀恼f,自然不存有幾分認真。 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可信啦……王勝利忍住自己總是不爭氣想安慰他的心態,分明該習慣這個人的講話模式就是這個死樣子。 「若是我的話,我就立馬離開這座公園,所以我們應該去出口圍堵他。這公園只有一個出入口,為了逃離我們的視線,他應該會整整繞一圈再回到出口溜出去,所以我們現在還比較靠近出口,應該圍堵的到的?!谷牍珗@前,王勝利有看了幾眼立在門口的公園地圖,是個環形結構,只有一個出入口。 「這么說怎么合理?你們家龐燦姊姊住在這附近,她想回家又怎么會往公園里走,當地人總是會找到些地圖里不會畫出來的小路去鑽,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你盡看地圖不如無地圖,要是聽你的,我們今日準沒戲?!刮恒懱挤治龅?,分析就分析,還存著幾分諷刺意味,真令人不悅。 而王勝利并沒有要掩飾這樣的不悅。 「不然警察先生有何高見???」王勝利一不開心,就啟動了課文專屬文謅謅模式,身為外國人,他以前可是學得很勤呢!說不定比很多本地人都還會他們的語言。 魏銘閉上眼睛,昂起臉來。 清朗的月光映照在他一向慘白的臉上,鮮紅的唇像是一不小心翻倒在白紙上的一抹朱丹,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貌似吸取著日月精華。 假如不是吸血鬼,那該是什么魑魅魍魎、妖魔鬼怪了吧?王勝利在心底默默地想著,卻被這美景所吸引,也就不覺得害怕了。 魏銘攤開雙手,掌心朝上,好似在測量些什么,或是感應些什么,最后他睜開眼,黑色的瞳孔里耀著邪媚渾圓的亮光,又輕輕笑了起來。 「向里走?!刮恒懞V定地說。 「為……為什么?」王勝利看著他自己瞎忙一陣,美則美矣,但不知有什么實質作用,不仔細問問就太可惜他刻意製造這個橋段了。 況且往里走是一個不算小的湖泊,上面有一座天橋,底下還可以供游客游船玩樂。 他既要逃跑,為什么要往那個根本逃不出去的地方跑? 「哪有為什么?!刮恒懹诌@樣理所當然的回應著。 「總有個理由吧?」王勝利微微愣住,他可是真心誠意的發問了,絕對不準魏銘就這樣敷衍他。 動漫里常常有的偵探看透真相后從頭到尾開始解謎的橋段,他正癡癡等著呢! 「直覺?!刮恒懗送鮿倮α诵?。 「直……直覺?又是直覺?」王勝利的語氣有些憤恨,憤恨的是自己竟然一度以為魏銘真有什么有條有理的可說?!改悄銊倓傃莸氖悄囊积i?」 「我喜歡……」魏銘拖著他走,順便又勾了他的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好像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肝蚁矚g被你灼熱的眼神注視著,特別是被我騙得有些發懵的時候?!?/br> 魏銘笑著說,可王勝利知道這不是開玩笑,因為他手心也發著汗,說不定連魏銘自己都沒有發現到。 王勝利燒紅了臉,但可沒忘記要反駁:「我才沒有?!褂谑撬f。 這下王勝利才知道,原來魏銘會成為這樣表演型人格的人,就是因為眼前有這么個人心甘情愿做他的觀眾。 而王勝利自己……也沉迷于此。 他們并肩往里走,分明是在追緝殺人兇手,他們卻莫名愜意地像對小情侶偷偷的在靜默的月光下散步約會。 剛經歷這么大的事情,目睹了血腥的畫面,對他們而言好像浮云一般,過眼就忘,或許是因為他們心大,或許是因為他們太過專注于彼此,又或許只是單純的,他們都是瘋子。 「直覺真那么準的話,怎么不去替人算命?」兩人默默無語反而更像在享受著曖昧的氣息,王勝利為了打破這詭異的氛圍不得不延續了剛剛的話題。 「我的直覺準,為什么要替別人算命?」魏銘回應著,不知道是善意的想接話題,還是刻意讓他無話可說。 「算命賺錢??!你看電視上那些自稱國師的……」王勝利為自己的論點解釋著。 「我直覺很準,投資股票什么的就可以賺進大把鈔票,要是為了錢財,何須替人算命?!刮恒懹行┎恍嫉恼f,他一向不信科學無法證明的事物。 「啊……說的也是?!雇鮿倮c點頭,這論點讓人不得不折服??!「那你已經靠直覺賺進大把鈔票了嗎?」 「錢我本就不缺?!刮恒戇@話說的可是輕松快意??!讓王勝利好生羨慕。以魏銘這個語氣看來,絕對不是窮酸分子撐面子裝模作樣,也不是自小窮到谷底后來大發利市就用盡錢財試圖遮掩自己窮酸氣的那種人。 他天生自帶著一種貴氣,一種我不需要錢,一切于我如浮云的態度。 「那你何必工作?還如此瘋……熱血?!钩弥F在氣氛還不錯,王勝利習慣性地軟化字句,這也算是當牛郎修練的功夫。 「我不是為了錢所以當警察?!刮恒戇@樣說,淺淺一笑,語氣卻讓王勝利警覺到,他不能繼續追問下去。 那可能是地雷,可能是以他們的相熟度來說不能觸及的地域。 魏銘的心中肯定有更深一層的原因,或許有天,他會選擇告訴他。 王勝利可以等,他這樣告訴自己。 「那你直覺既然那么準,不如幫我算一下吧!我的命運如何,你可看出端倪?」王勝利輕巧的轉移話題。 魏銘就說了,他一向是不信什么算命的??伤古浜纤频淖⒁曋鮿倮?,另一隻手在他的面前悠悠晃晃得比著電視上道士會打的手印,扎扎實實發功了一陣,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還點了點頭。 「如何?」王勝利追問道。 「堪憂?!刮恒懢褂袔追纸g士的氣勢,緩緩地搖了搖頭,入戲頗深。 可看戲的人就是傻子,王勝利看到他這表情,竟隱隱地跟著憂慮起來,一個不小心又踏入了無底洞,認真了起來。 「怎……怎么說?」王勝利顫顫問。 魏銘的臉色黯淡下來,壓低了嗓子發出好似從地獄爬出來的詭異聲音道:「你,會死?!顾种钢鮿倮?,斬釘截鐵的。 王勝利信了,心下一沉。 這么沒頭緒的案件,他都可以靠著直覺瞎闖披荊斬棘,想必,沒什么不可信的。 然后魏銘指著他自己,一樣沉沉道:「我,會死?!?/br> 王勝利的心突然一陣刺痛,他……也會死嗎? 怎么會呢?果然是美的事物,都脆弱易碎嗎? 接著下來魏銘自嘲的又笑了笑,繼續往前走,一副如常的樣子。 「每個人都會死,就連現在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刮恒懤浜吡艘宦?,對這種怪力亂神就是不以為意?!敢悄阃蟊康奖凰忝恼E錢,我就照三餐問候那個替你算命的,該用什么罪名呢?詐欺罪?雖然不會成立,但三餐問候也是夠煩人的,肯定受不了收攤,也是為人間做了好事?!?/br> 啊……他被罵笨了。但好像生不起氣來,因為王勝利自己也覺得魏銘說的挺對的。 他總是一不小心就相信了,分明他也沒有那么不食人間煙火、那么天真無邪的。 可能因為是魏銘,所以他才會變得這樣笨,真不知是著了什么魔。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那座不小的湖泊,然后魏銘拿出了那個不知何時被他回收了的袖珍望遠鏡,王勝利看了看,那小東西被這樣砸出去過后,竟是這樣分毫未損,真是個好東西??! 魏銘看了看,露出了一個很是得意地笑。 「怎么?」彷彿感受到他需要被焦急的問,王勝利很自然地配合道。 魏銘牽著他的手走得更快些,雖然沒有言語,卻步步表示著自己的異常興奮。 月光灑在湖面上,粼粼波光讓一切看得更加透澈。 王勝利的視力不差,走到這個范圍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湖心有個黑色的身影就坐在小船上。 「還真在這……為……為什么?」雖然因為魏銘的直覺,王勝利早就相信了,但看著真相攤在眼前,他還是摸不著頭腦。 「為什么?抓起來就知道了?!刮恒懹謱W⒌臐M眼都是那個人、那個兇手、那個獵物。 他……他沒有成功把她殺了…… 羅珍川躲在船上,手緊握著船槳,瑟瑟發抖。 怎么辦,怎么辦……她不會放過他的。 『你看到我啦?那你就一起去死好了?我會找上你的?!?/br> 羅珍川的腦子里回響起那個恐怖女人的聲音,不斷重復的,不斷折磨著。 他的眼前,彷彿有雙紅色高跟鞋就站在岸邊,等著他靠岸。 他不能靠岸,一靠岸會被殺的。 『我會找上你的……我會找上你的……我會找上你的……』 那個聲音揮之不去,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年了,仔細數數,也已經有三十年了吧! 丟了刀子這個唯一的武器之后,他再也沒有反抗的勇氣。 他只能待在一個高跟鞋走不過來的地方。 不然,就會跟牠一樣被殺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