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你很不像一個高中女生?!?/br> 我扶著扶梯抬起頭,「會嗎?」 倏地,雷聲轟隆一響,我一顫,瑟縮了下身子。 在近乎昏暗的空間里,反而更能清晰聽見劃破天際的的聲響。 「柯瑜,我告訴你第一件事,換你一件事?!?/br> 我怔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什么?」 傅聿的聲音穿過外頭的聲響直搗心口── 「我爸曾經外遇,而我就是他外遇的證明?!?/br> 我一震,腦子一片空白,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他已經換好燈泡踩下樓梯,站到我面前。 「你呢?你為什么怕打雷?」 我抬起眼,即使在這昏暗的空間里,我還是能看清他坦率的眼神。 他的坦白讓我心里的某塊也跟著松動,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許久,我緩緩出聲,「因為在很久以前的一個颱風天,我失去了一切?!?/br> 外頭閃電劃過,一時間,整個空間都亮了起來。 那一瞬,我對上了他深沉的眸光。下秒,他伸出手,將我擁入他懷中。 炙熱的心跳和體溫,本來發冷的身子在此刻染上了溫意。 「你比我想像的隱藏得更多啊?!?/br> 聽出他嗓音夾雜著的無奈和疼惜,瞬時,我感到眼眶一熱。 接著,他堅定的聲音自我頭頂落下。 「以后這種事情,我會幫你?!?/br> 其實我并不想這么獨立,可是我不得不學會獨立面對一切,包含換燈泡這種瑣事日常。 第一次換好燈泡沒踩穩而摔下扶梯的那瞬間,我曾經想過若一個女生終其一生不會換燈泡,那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因為那也許意味著,她這一生或許都受到了保護、有人可以依靠,所以有人告訴她可以不用會這種瑣事。 后來的我常常會想起這一天──那個幫我換燈泡的他、那個叫我不要這么獨立的那個他。 // 即使知道效用不大,我還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吃了暈車藥。 我閉上眼靠著椅背,希望可以藉著入睡擺脫一些思緒。 沒多久就因為淺眠而清醒,我失神地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瞬時,在一股酸意涌上喉間,我硬是把酸意吞回喉中,作嘔的味道自喉間散發在嘴里。 我立刻拿起放在椅背的水,一連灌了幾口水。 mama回過頭看向我,「還好嗎?想吐的話先吐在塑膠袋里?!?/br> 爸爸接著說:「快到了,再撐一下?!?/br> 「沒關係,已經好多了?!?/br> 我舔了舔乾澀的唇,酸澀感似乎還殘留在喉中。 到達目的地后,我打開車門大口呼吸空氣,在反胃感涌上時,我立即拿過塞在椅背的塑膠袋下了車。 「嘔──」 我虛浮地踩著腳步,彎腰對著塑膠袋吐了一陣,吐到已經沒東西了,還是忍不住乾嘔。 「應該讓你待在家的?!筸ama拍了拍我的背,遞上我的水壺,「喝點水?!?/br> 接過水壺我灌了一大口水,想藉著清水沖洗掉喉嚨的酸臭味,感覺已經不會再吐了,我才把塑膠袋綁了個結。 「是我想來的?!?/br> 來見最后一面的。 坐在屋外的親戚彼此沉默地摺著黃蓮花,見到我們時,他們微微點了點頭。 回盪在耳邊那哀凄的音樂聲就好像是在悲鳴。 我跟著爸媽的腳步走進屋內,一入屋便看到鮮花堆積在靈桌上,被鮮花包圍的大頭照內是名面容清麗的女人,眉宇間透露著她柔和的氣質。 我接過香,對著照片祭拜,彎腰的那刻,一股熱意涌上眼眶。 我分不清楚究竟是因為莊嚴的氣氛影響、還是因為看到坐在里面年邁的老人哀痛的表情。 照片中的女人之于我是陌生卻也是熟悉的。 可是我還記得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還有她對我露出那抹親切真心的笑容。 她是所有親戚里第一個接納我、第一個對我露出微笑的人。 思緒漂流到好久以前,我記憶里的容貌和照片上的面容沒有什么差異。 「我是姑姑?!顾嗣业念^,在我手上塞了兩顆糖果,甜甜一笑,「請你吃糖?!?/br> 想到那段對話,我下意識地打開手心想確認,然而手心里卻什么也沒有。曾經被包覆在她手上的小小手掌已經長大了,那抹碰觸過我的溫暖已經消逝了。 在靠近香爐前,溫柔的嗓音自我腦中響起。 「看著小小的你我總會想啊,你都可以這么勇敢了,那我怎么不行呢?」她微微一笑,摸了摸我的臉頰,「你的存在本身對我們來說就是一種力量了,不只是對我,對哥哥和嫂嫂你也是這樣的存在啊?!?/br> 視線落在一旁的照片,瞬時,眼眶一酸。 ──那里還好嗎?如果見到了他們,幫我跟他們說,我很好。 我在心里無聲的道出我想說的話,即使不會有人回應我。 親手把香插進香爐,我舔了舔乾澀的唇。 ──謝謝你成為了我的家人,姑姑。 此刻,我第一次在心里喚出我從未親口道出的稱呼。 后來陸續有姑姑生前授課學校的上司、同事、學生來上香。 享年三十八歲,一生未嫁、沒有子女,可是她走得并不孤獨。 生命的終點是死亡,她只是提前走到了終點,早了一步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