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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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往也只是覺得,她似乎有點兒風流,風流之外,也不過逢場作戲,無真心可托,并且除了他這個假蘇探微以外,她還撩撥過不少。 儀王,隋青云,包括后來者葉驪,都對她死心塌地。 還有他不知道的,后來也知道了,溧陽縣主養的那個光頭男客。 楚珩用了一點力,迫使她抬高下巴,提起視線與自己對視,心里卻似起了一層霾,嗓音發沉:“但我沒有死?!?/br> 所以呢? 姜月見被握著頜骨,仰視著他,一動不動,好似在出神。 “裊裊,你只能是我的?!背脸恋纳ぢ湎乱坏缆曇?。 姜月見覺得,那一整壇的梅子酒囫圇吞下,大抵都不如楚珩這一句話醉人。 她快要放浪形骸,化成一灘水漬流在他懷里了。 是他掬著她的身子,不使她往下滑,姜月見才堪堪地穩住。 她愛死了這個答案。 唇瓣朝著他遞了上去,近乎用力地吮吸,將他口腔內的口氣全部汲取,藕臂環著他精瘦的腰,等待楚珩將她抱起,她分開嘴唇,緊緊摟住他。 “你抱我去榻上,我,我想了……” 楚珩拍了拍她的背:“帶腸衣了么?” 姜月見咬牙:“那你等等我,我去找找?” 楚珩又沿著她的香肩落下大掌,輕拍了下:“不必?!?/br> “嗯?” “兆豐軒有你上次來留下的?!?/br> 聽起來,太后和他這個外臣在陛下的隔壁偷情,好像已經一回生二回熟了。 姜月見控制不住地臉熱,但還是道:“幸好早有準備,我這是有備無患?!?/br> 不然等她長途跋涉地跑回坤儀宮,再千里迢迢地趕回來,那點兒情趣和念頭早就在奔波里耗空了。 燈光照著雪白的墻壁,映出交纏的身影。 繁復的衣袂褪落,如一朵從中簇開盛放的雪蓮。 小半刻后。 楚珩想起一事,提醒她:“裊裊,明日有早朝?!?/br> 姜月見卻正于興頭上,口中嚷嚷:“不管!” 又過了一刻。 楚珩皺起了眉,大約覺得她實在太奔放熱情,可能引起太和殿sao動,兆豐軒的隔音只怕沒那么好。 正要說話,太后娘娘拍了拍他的胳膊,催促:“還要!” 那架勢,像是在嫌棄男人無用,滿足不了她。 楚珩眉目暗了下來,啞聲道:“裊裊,是你說的?!?/br> 這把火點燃了,摧枯拉朽地燒了小半宿。 以至于次日,當太后娘娘圣裝雍容出現于金殿之上時,她的眼底掛著一層猶如調勻的水墨般的烏青色。 幸得太后娘娘一直隔簾詢政,并不在人前顯露容顏,簾帷薄而隱約,能看見大殿之上一切的動靜。 今日也并無不同。 而楚珩作為當今天子的起居郎,也一直伴隨君側,與殿內侍立。 百官匯報他們的“輝煌”功績時,姜月見已習以為常,只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到了后來,竟然泛起了瞌睡。 神色疲憊,眼下青黑,這都不打緊,可當太后娘娘鳳首低垂,有逐漸倒向軟靠,昏昏欲睡的跡象時,官員們坐不住了。 太后娘娘自聽政以來,一向兢兢業業,深耕不息,這一下引起了不小的sao動。 竊竊私語聲,與身后女官輕輕的一道提醒的咳嗽,姜月見的瞌睡蟲被打跑了,她霍然一怔,抬眸起來,只見金殿上交頭接耳,官帽垂斜的兩只展角你攻我打,笏板也被用作了掩飾議論紛紛的工具。 “……” 就連小皇帝兒子,也在詫異地望著自己。 姜月見目露羞愧,身為人母,不能為兒子表率,還往往對他要求嚴格。她沒臉再看,急忙轉移視線。 但接著,她就看到了御座之下悄然而立的那個罪魁禍首。 姜月見撥開一角的帷帳,為了能觀察得更清晰。她便感覺到,當她在金殿上打瞌睡的時候,那個男人,似乎在譏笑自己。 難道,他是懷疑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的責任心! 姜月見心頭的傲氣滋啦一聲,如烈火烹油般咕嘟往外冒出,扯下幔帳,心里發誓要讓他刮目相看。 這是第一次他們一起出現在大殿上,可不能讓自己表現得太懶散。 他從前就嫌棄她很懶,她感覺得出來的。 太后娘娘打瞌睡的這一段,極快地被揭了過去。 金殿上恢復肅穆,開始議事。 各官員述職,都是些許尋常小事,包括不足五兩銀的盜竊案,也得拿來說道說道,并將緝拿這位“大盜”的過程吹噓得天花亂墜。饒是姜月見不停用護甲掐自己手心,強迫自己保持清醒,聽得也實在昏昏欲睡。 但,即刻就有人站出來,石破天驚一語:“臣有本參!” 他拉長了洪鐘一般的大嗓門,震得鎏金盤龍柱都似為之一顫。 而小皇帝也終于來了興致一樣,忙不迭正襟危坐,兩手從垂拱狀態恢復肅嚴:“講?!?/br> 這個要參人的官員,正是督察院左都御史賀愷之,聲音朗朗,勢拔五岳:“臣要彈劾上柱國,鎮軍將軍,冼明州!” 冼明州就在朝堂上,如一塊屹立不倒的石碑,正處于風暴的中心,被左右浪潮撲打,好奇且指點地打量過來。 從碎葉城歸來以后,冼明州官復原職,仍坐在上柱國的位置上,他不除,這天下的武將見了他,都得低著頭顱走。 是啊,一個因為自己的好大喜功,害死了武帝陛下的人,憑什么仍然處于這個位置上! 太后娘娘有心為冼明州作保,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但究竟是為何!這實在教人不忿。 冼明州巋然,身形傲岸,即便深處人群之間,不作惹眼之事,依然如鶴立雞群,一眼便能覷見他的虎軀,將軍一身殺業重,干站著也如能cao控金戈鐵馬,因此只是教人議論,卻沒一個人敢擅動跟風。 冼明州把手守在武袖底,攥成的沙包大的拳,青筋畢露。 他絲毫都不憤怒今日賀愷之站出來彈劾自己,有意奏請太后貶斥自己,再度將自己放逐。 因為先皇陛下之死,本就是他難以推卸之責。 連他自己,都不認為他無罪。 他這般惡名昭彰、罪行累累的人,忝列武將之首,他實在不配。 冼明州希望,太后娘娘能下達一道命令,削掉他的職務,褫奪他的勛爵,即便是永貶碎葉城,他也…… 至于宜笑郡主,他扯了一下嘴角??ぶ鞑皇撬@種粗人所能高攀,何況,她本也就不理他了。 那荒唐的一夜,對她而言就像被狗咬了一口罷了。 賀愷之彈劾他,是什么詞調,不用聽,也心中清楚分明。 當賀愷之的聲音落地后,金殿上恢復岑寂,眾人面面相覷,完全猜不到太后要如何定奪。 就算,太后曾經有意保全冼明州,可這官復原職…… 實在有點兒說不過去。 倘若武帝陛下尚在人世,大業朝厲兵秣馬,以戰養息,走的是揮拓寰宇的開疆之路。這幾年,太后娘娘扶持小皇帝在位,算不得有錯,不過卻是守成養生,與武帝陛下完全相反的路子。雖然說不上誰更對,但還是當年將胡羌打得節節敗退,一雪數百年和親之恥辱的時候最大快人心。 所以,這個貪功冒進的冼明州,就算不重罰,也當有降罪。 楚翊也在沉思。 于公于私,他都不喜歡那個冼明州,何況賀愷之跟冼明州也沒有私仇,并不曾想置他于死地,所以楚翊認為,母后可以考慮將冼明州削職放逐。 就算不去碎葉城,劍南道、隴西、嶺南那些地方,也可去得。 “朕以為,賀愷之言之有理。母后?!?/br> 姜月見自垂簾后,瞟向楚翊一眼。 這崽子一抬屁股她就知道他拉什么屎。 可惜了,他為之憤憤不平的親爹就在他身后站著,當事人只怕還沒他那么激動。 太后靜默不說話,目光又看向楚珩。 他低下頭,執筆似乎在記錄著什么。 噢,他真是干一行愛一行,這個起居郎當得也格外稱職。 太后娘娘輕一咳嗽,滿殿靜得如一潭死水。 文武百官,連同陛下在內,無不將目光轉向簾后。 姜月見讓玉環遞了懿旨過來,垂眉握住筆桿寫下幾行字,交到了楚翊的手里。 楚翊目光一掃,賀愷之停在御座金臺下,矚目陛下神情,陛下臉上幾分驚訝,幾分高興,那種得逞的得意之感直是藏都藏不住,他歡歡喜喜一揚眉梢,撫掌道:“甚好,冼明州,你便貶為并州團練使,無詔永不得回來?!?/br> 太后拍了板,塵埃落定,無人再有異議。 照賀愷之的彈劾,冼明州必得被奪去勛爵,貶謫邊地,如今太后娘娘也只是折中,并未完全聽取,但上位者的威懾仍在,既然如此,也只好聽從罷手了。 賀愷之也并沒再反對,下拜:“陛下圣明。太后圣斷?!?/br> 朝會散后,太后娘娘歸于太和殿,這當口,陛下要到文淵閣去讀書,暫時不會過來。 陛下讀書時,起居郎可得閑,他因此跟了姜月見身后。 一入兆豐軒,便將人壓在了壁上,姜月見氣都沒來得及喘一聲,便被身后的男人反剪住了皓腕扯在身后,用了幾分力量一壓,人便如鍋貼似的,熱氣騰騰地貼了上來。 姜月見左右是逃不脫,也索性放棄了無用功,更不想張口驚動了他人。 呼吸凌亂,嗓音也泄露了不穩。 兩張紅暈彌漫的臉蛋,互相對視,隨后,姜月見嗔怪道:“你今天在笑我?” “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