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小陳嫂子抿著嘴笑了一下，正是因為男人之后會安慰她，幫她上藥，她才一直忍著，不想讓他為難，如果沒有那個意外的話，大概她會永遠忍下去吧，“只是……”

    小陳嫂子的表情有些為難，“家里的錢都被娘拿走了，我們現在也沒錢了?！?/br>
    “什么？”男人顯然是剛知道這件事，他的怒氣涌上心頭，然而此刻那個導致這個結果的人卻不在這里，即使有錢，這事也不一定能有多大變化，更何況家里已經拿不出錢了。

    知道這件事情的結果不會再發生改變，男人把頭埋在雙臂間，心里只剩下深深的無奈，他知道他娘有時候會倒賣一些吃的用的，賺的錢不多，他那時候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最后會發展成這樣，男人心頭漫上無限的后悔。

    小陳嫂子知道他們娘倆的感情是很好的，在這個家里，她婆婆只把自己當成那個外人，她從后面抱住男人，沒有把臉露出來，只是聲音中帶著哽咽，“怎么辦？我懷孕了?！?/br>
    夫妻多年，小陳嫂子對自己的男人有一定了解，他和他娘關系是挺好的，但是他不喜歡被管束，面對她的時候才會露出放松的神情，他很喜歡自己依賴他的樣子。

    果然，男人愣了一秒，用毛巾擦了把臉，雖然心情還是很沉郁，但不得不說這個孩子來得很及時。

    “這是好事啊，別哭，”男人把小陳嫂子的手握得緊了些，“我們又有孩子了，真好?！?/br>
    “可是，”小陳嫂子眉頭緊皺，全心全意為家里著想，“我們養不起的，家里沒錢了?！?/br>
    “我每個月會發工資，”男人開始埋怨起了自己的老娘，把家里所有的錢票都花了個精光，不僅讓她自己將來的生活沒法改善，還讓家里揭不開鍋，媳婦連孩子都不敢繼續生，“你好好養著，等工資發下來就去買rou吃?！?/br>
    “嗯，”小陳嫂子點了點頭，看著男人的眼神帶著柔情，“我會保護好這個孩子的?！?/br>
    這是她好不容易保住的第二個孩子，誰也不再能傷害它，就算是男人的娘也不例外。

    ……

    陳嬸子沒幾天就被發配去了農場，聽說那天還鬧了個笑話，這事宋姿也是聽李嬸她們過來的時候說的。

    那天陳嬸子的兒子兒媳婦一起去送她，不知道他們夫妻倆說了什么，陳嬸子走的時候罵了一路，就連她最寶貝的兒子也搭著挨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罵，小陳嫂子是哭著回的家。

    陳嬸子不在家屬區了之后，小陳嫂子出門的次數倒是多了，宋姿不止一次看到她從門前過，兩人交集還是不多，只是見面的時候都會笑一笑。

    那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小霸王沒了奶奶這座靠山，氣焰消了不少，宋姿看到他幾次，那小孩身上潦草了許多，見到她就躲。

    “大福！別跟著哥哥亂跑！”

    小高怡喜歡跟差不多年紀的人玩，看到小胖子跑還以為他在跟她玩游戲，連忙掙開宋姿的手追了上去，宋姿只得無奈跟上。

    小孩在家關不住，這大冷的天宋姿不讓她出門玩，她在家待太久了就會跑到院子里抱著門哼唧，怎么哄都哄不回屋，要是強拉硬拽的，她能嚎大半天，這樣幾次下來宋姿就妥協了，隔兩天帶她出門走走。

    跟著一前一后跑的兩個小孩到了小胖子的家門口，宋姿一次也沒來過，散步也不往這邊走，之前是懶得跟陳嬸子掰扯，干脆眼不見為凈，現在則是已經習慣了，下意識地就會避開這條路。

    小陳嫂子家沒關院子門，兩個小孩都跑進了院子里，這時候院子里沒人在，宋姿敲了幾下院門，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活潑的高怡同學，這人玩得倒是挺起勁，壓根看不出來小胖子心不甘情不愿，只是礙于宋姿在場沒有動手。

    小陳嫂子在屋里烤火，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其實剛才在屋里就聽到了小孩吵鬧的聲音，只是小陳嫂子不喜歡自己這個被教壞的兒子，所以在屋里坐了好一會兒，聽到敲門聲才出來看看是誰。

    來的是個意想不到的人，小陳嫂子看到同在院子里的小女孩，反應過來宋姿過來的原因，“不好意思，剛才沒聽見外頭的聲音，進來坐坐吧?！?/br>
    女兒沒有要跟她回去的意思，宋姿只好點了點頭，對高怡招了招手，見她拽著小胖子的衣服不肯放手，干脆把兩個人都叫到了屋里，她可不放心自家女兒跟這個性格不好的小孩玩，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較好。

    兩人本來就不熟，宋姿又一心看女兒沒心思找話題，沉默了一會兒，小陳嫂子開了口，聲音還是跟以前一樣溫溫柔柔，不過宋姿可不覺得她還跟以前一樣軟弱。

    “這次的事還要多謝謝你，”小陳嫂子給她倒了杯水，行動間比較緩慢，宋姿還能看到她時不時有個護住肚子的動作，心里便有了猜測，“家里沒什么好東西，只能請你喝杯溫開水了?！?/br>
    作者有話說：

    第98章 遭遇

    宋姿本來也沒有過來喝茶的意思, 因此也不在意這些東西，“你別忙活了，坐下吧?！?/br>
    小陳嫂子低頭笑了一下, 知道宋姿大概是看出來了什么，便也不推脫, “家里的錢都用完了，要買糖得下個月, 到時候你再過來玩?！?/br>
    大概是因為有個能聽懂話的小孩子在場，小陳嫂子并沒有點明感謝宋姿什么, 只是整個人傳遞出來的感謝意味十分濃厚。

    “你不用這么客氣?！边^來玩可以但沒什么必要，即使陳嬸子不在了, 宋姿也不喜歡她們家，宋姿知道小陳嫂子是想感謝自己, 但她們倆算是互相幫助了一回, 小陳嫂子給她送了紙條，她和高青柏把人送了進去，這事只能說陳嬸子咎由自取。

    她原本以為小陳嫂子是不忍心看自己被陷害, 今天過來一趟才知道小陳嫂子也是為了保護腹中的胎兒。

    大概是她表露出了幾分不一樣的情緒, 小陳嫂子沉默了一會兒, 這才緩緩開口：“其實這是我第四個孩子了?！?/br>
    兩個孩子待在一塊有些鬧騰，宋姿的注意力被她們吸引過去, 隨即便聽到了小陳嫂子的話, 這其中的信息量讓她一是有些難以消化。

    “你也覺得意外吧, ”小陳嫂子面上還是那個柔和的笑容，眼神并沒有落在宋姿這里, 而是分散在空中的某一個地方, 看上去沒有什么焦距, 配上她白凈的臉色，無端透出一種喪氣，“那兩個孩子，都是被她打掉的?！?/br>
    小陳嫂子語氣淡淡的，宋姿卻聽得十分難受，她難以想象小陳嫂子遭受的苦難。

    其實以前還是有過一段幸福的日子的，小陳嫂子剛嫁進來的時候，陳嬸子跟結婚前表現得差不多，說話好聲好氣，對她很熱情。

    結了婚之后，雖然小陳嫂子看出來陳嬸子發生了一點改變，她也只以為是正常的，畢竟大家成了一家人，說話做事都會隨意一些。

    她的這些想法只維持到了孩子出生，孩子生出來的時候她們已經在隨軍了，陳嬸子對她的態度越來越惡劣，她在月子里就包攬了家里的所有活，那時候是冬天，就連洗衣服都不讓她燒熱水，嫌浪費家里的柴火，從那以后，她的身體就差了很多。

    她男人起初還幫她分擔一點，但有一次被陳嬸子看見了，她第一次挨了打，竹條抽在身上的滋味真不好受啊，但小陳嫂子只能忍，她在這邊沒有娘家人依靠，唯一的支柱因為孝道不敢跟婆婆做對，她這一忍就是五六年。

    小陳嫂子知道自己第二次懷孕的時候，心里是松了一口氣的，想著懷孕期間日子能輕松一點，沒想到陳嬸子完全變了一副嘴臉，知道這個消息的那天，陳嬸子大發脾氣，直接將她推到了門外，她摔了一跤，孩子沒了。

    之后還有一次，小陳嫂子長了個心眼，發現自己有孕沒有跟家里人說，只是平時注意著，可她避免不了平日里陳嬸子對她的非打即罵，陳嬸子不光自己動手，還教她兒子怎么打自己的親媽，孩子長得矮，拳打腳踢地打到了她的肚子，這個孩子也沒保住。

    “其實這個孩子跟那個孩子只隔了半年，”小陳嫂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輕柔地摸了幾下，眼眶有些紅，“我知道我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但我還是想生下它?！?/br>
    宋姿能感覺得到她跟她男人是有感情的，不然她男人不可能會維護她，小陳嫂子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懷孕，她留下這個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第一個孩子已經被奶奶帶成了仇人，甚至親手扼殺了他其中一個弟弟或者meimei，小陳嫂子恐怕厭惡極了這個幾歲的孩子，自然想再生一個她滿心期待的小孩。

    “那你得好好養著了，”宋姿即便沒有親身經歷也知道流產對女人的傷害有多大，而且小陳嫂子沒少被打，身體素質肯定是不怎么好的，“平時也不要舍不得吃東西，孩子需要的營養挺多的?！?/br>
    “嗯，我會的?！毙￡惿┳勇冻鰝€真誠的笑，她真的很感激宋姿，如果沒有她的行動，這個孩子恐怕也保不住。

    宋姿沒在她們家久留，拉著已經坐下休息的高怡就準備回去，見小陳嫂子跟著站起來，便讓她繼續休息，“你歇著吧，就幾步路的事，不用送?！?/br>
    大家都忽略了角落里的小胖子，在宋姿看來，這孩子將來沒有父母的管教，恐怕還得繼續長歪，不過她又不是人家的媽，沒有責任也沒有權利管教他。

    “走吧，回家吃你最愛的面面?！彼巫说皖^看著女兒，她癟著小嘴還有點不高興。

    說起最愛的東西，高怡立馬就不留戀了，回頭看小胖子的臉也扭了回去，甚至還使勁拽著宋姿的手往外走，手舞足蹈的，“面面！餓！”

    她們出去散步的時候本來就不早，到家的時候高青柏已經在廚房忙活了，宋姿拉著女兒過去看了一眼，“爸爸在做什么呀？是不是我們大福最愛吃的面？”

    “面面！好吃！”

    高怡聽到關鍵詞，一手扒著灶臺的邊緣，努力踮著腳想要看到爸爸在做什么。

    高青柏警告似的給了她一個眼神，按捺不住的高怡立馬收回了手，乖乖站在宋姿身邊，大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在問爸爸在看什么？

    “真是個鬼靈精，”高青柏無奈地搖了搖頭，“去外面好好坐著，爸爸給你做面?！?/br>
    小高怡特別聽她爸爸的話，宋姿看著她走到外間，爬到椅子上坐了下來，這才看向高青柏，調侃道：“爸爸做的面大福最喜歡吃了?！?/br>
    高青柏瞄了她一眼，“少給我灌迷魂湯，你們散步散迷路了？中午了還不回來?！?/br>
    “這不是你女兒腿腳比較好，放出去一不留神就跑了嘛，我都追到別人家去了?！?/br>
    宋姿也不想去的，還聽了小陳嫂子的悲慘遭遇，這事她就不打算說出去了，到底是別人的傷疤，她不需要大家的同情。

    “誰??？這附近還有誰家小孩跟她一起玩？”

    高怡熟悉的小朋友就胡凌的兒子樂樂，還有高嬸的兩個孫女，他們這一片幾歲的孩子比較少。

    “難道是那個做衣服的女人的女兒？”

    他不提宋姿都快不記得孫嫂子有個女兒了，平時那孩子不是在家待著就是跟孫嫂子出門了，她們還真沒怎么那個小女孩兒出來玩過。

    “不是她，大福跟著陳嬸子家的小胖子跑到他們家去了?！?/br>
    外頭的高怡聽見自己的小名興奮地應了一聲，聲音奶奶的，兩人對視一笑，感覺被女兒可愛到了。

    “他們家我倒是不清楚?！备咔喟匕巡搜b出來之后開始給女兒煮面，細長的面條掰成一個指節那么長，水開之后先煮面，再把雞蛋打散進去，最后放上揪成段的青菜，營養豐富易消化，適合小孩吃。

    高青柏對陳嬸家也沒什么好印象，跟陳嬸的兒子也不在一個隊里，就見過幾次面，不是很熟，不清楚他的為人。

    小高怡已經會自己吃飯，宋姿給了她一把勺子，小段的面條用勺子也能輕易舀起來，她吃飯很香，完全不需要大人的督促，省了新手夫妻倆好多事。

    小陳嫂子的事宋姿不打算說，他們家就沒什么好跟高青柏說的了，宋姿吃飯的時候瞥了眼掛在墻上的日歷，突然發現已經十二月底了。

    這個日期讓她想起來一件事，宋姿瞬間感覺嘴里的飯菜都不香了，她放下碗，一只胳膊捅了一下旁邊認真吃飯的高青柏，“哎，咱們今年是不是得回去過年??？”

    前年高青柏借口要值班，兩人沒回去，老家那邊沒說什么，去年她剛生完孩子又沒回去，前幾個月的時候高二嫂給她寄信過來說唐秀香在家念叨得很，不回去似乎有點不像樣子。

    高青柏也不喜歡回去過年這事，聽到宋姿提起就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他再不想回去，那到底是老家，爹娘都還健朗，年年都不回就說不過去了。

    想到回家又得吃咸菜，青菜，地瓜稀米湯宋姿就難受，還得看唐秀香的臉色，她就算了，女兒回去還得遭人嫌棄，想想都煩得很。

    “這次年前三四天再回去，過完年初二咱們就回來，大福的東西不好帶，她還要喝奶粉?！?/br>
    高青柏直接拍定了回去的日期，宋姿想了想，也的確是這樣沒錯，大福還要幾天才過一歲生日，還沒完全脫離奶粉，加上衣服尿布奶瓶之類的，東西都不少，奶粉更不好帶，能少待幾天就少待幾天吧。

    能在家少待幾天，宋姿感覺輕松了一些，大過年的不能生氣，唐秀香再怎么找茬也就一兩天的事，宋姿覺得可以忍受。

    定下過年回家的事宜，過兩天就是一月一日，她當初是十二月三十一發動的，凌晨才把孩子剖出來，正生了個好日子。

    孩子生日是件重要的事，宋姿在家里做了一桌菜，請三家鄰居過來吃了飯，中午高青柏休息的時候騎著自行車，帶她們娘倆出去了一趟。

    第99章 回家

    其實沒打算去干什么大事, 宋姿就是前幾天跟他提了一句，小孩子的成長太快，總想留下點回憶, 因此高青柏提議她們一家三口一起去拍張照片，以后小高怡每長大一歲, 都去拍一張留作紀念。

    宋姿還挺喜歡他這個提議的，所以大家一起吃了一頓飯休息了一會兒, 高青柏就騎著自行車帶她們娘倆一起去那邊鎮上的照相館，她們的結婚照也是在那拍的。

    照相館還是一如既往的沒什么人來, 老板也跟上次一樣熱情，店里沒什么人, 拍一張照片的速度就很快了，她們三個往那里一坐, 一分鐘不到, 回老家之前記得來拿照片就行。

    好不容易來一次鎮上，沒出來過這么遠的小高怡止不住地四處張望，宋姿把她抱在懷里像抱了只被綁架的狗子, 一歲的小孩已經有點沉了, 她拍了拍高怡的屁股, 故作嚴肅道：“別亂動，mama抱不住你了, 要摔到頭了啊?！?/br>
    高怡聽話地安靜下來, 這份乖巧大概不超過兩分鐘, 她又好奇心爆棚了，宋姿無奈, 這么抱完全沒法走路, 干脆把孩子塞到了高青柏懷里。

    “你力氣大, 你抱著她吧，我來推自行車，動來動去的別真摔了?！彼巫怂α怂Ω觳?，感覺兩只胳膊都酸得不行。

    換了高青柏，他一只手就能穩穩地托住扭來扭去的高怡，甚至還空出一只手，要不是在大街上，都可以牽著她一起走了。

    “早說了我來抱，”高青柏閑著的手替宋姿捏了幾下胳膊，“她現在沉得像塊鐵?！?/br>
    哪有這么形容自己女兒的，宋姿白了他一眼，完全忘記了她剛才還把高怡比作小狗。

    她們吃過飯才出來，還不到吃下一頓的時候，宋姿不知道要去哪，就跟在高青柏身后慢慢走。

    “帶你去百貨商場轉一圈，”高青柏之前帶她來的時候就說要去百貨商場，那次沒去成，之后他倆也沒再來過這邊，“看看想買什么?！?/br>
    今年回老家過年，不用在這邊買年貨，到時候到那邊的供銷社再買，不然兩個人大包小包的更提不了。

    宋姿沒什么想買的，習慣了這邊的生活之后，好像也沒覺得哪里不方便，以前常用的手機電視電腦早就被她拋到了腦后，日子過得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