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跟高青柏說了一聲搭窩的事，窩搭好了她才好去買蛋，不然孵出來都沒地方養。

    這事兒是高青柏的拿手活，他抽空去家屬區后邊的山上砍了點木頭，這附近的山都歸軍區所有，山上的樹他們能砍，只是不讓外頭的人砍。

    白天要訓練，中午晚上才能忙活雞窩的事，他花了三四天時間把木頭處理好，窩也搭起來了，窩搭在菜地另一邊靠墻角的地方，外面用柵欄圍了一圈，里頭用木板子搭了個一米多長的方形箱子，用來給雞鴨過夜和躲雨，底下還鋪了一層稻草，是個非常完善的窩了。

    高青柏在忙活的時候宋姿也沒閑著，她上次在外邊聊天的時候跟陳嬸李嬸她們約好了時間去買棉花，這日子也到了。

    宋姿擔心自己耽誤大家時間，特意讓高青柏去上班之前把自己叫醒，等她收拾好去找李嬸的時候，還在她家坐了一會兒。

    “你這孩子也太早了，今天咱們又不著急，”李嬸剛做完早飯，蒸了幾個白面大包子，個個都有巴掌大，“你吃過早飯沒，再吃點?！?/br>
    她其實已經在家喝過粥了，宋姿早上起得晚，早飯基本都是高青柏做的，他除了煮飯就是熬粥，做出來的東西能吃，宋姿也就隨便他了。

    宋姿本想拒絕，但早上吃的粥太寡淡，不如包子出鍋的味道，她沒能抵抗住包子的香味，還是吃了一個。

    她吃的包子是粉絲餡兒的，里頭混了一點兒豬油渣，調味很足，豬油渣吃起來很香，辣椒油浸透了包子皮，但宋姿這條不怎么能吃辣的舌頭吃了也不覺得很辣，就是單純的油香，非常不錯。

    “這包子很好吃??！”宋姿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她生活在南方，家里不怎么做其他的面食，像包子之類的都是在外邊買的現成的，李嬸這兒的包子又讓她有了豐富家里伙食的想法。

    “好吃再吃一個，這是青菜香菇餡的?！?/br>
    李嬸邊吃邊招呼她，宋姿看了眼包子，艱難地搖了搖頭，她早上喝的那一小碗粥還沒消化，剛又塞了一個份量不小的包子，再也吃不下了。

    看她那一臉戀戀不舍的樣子，李嬸覺得特可樂，“我早上起來做了不少，等會兒回來你拿幾個回去?！?/br>
    “那多不好意思，”宋姿邊客氣，邊點頭，“謝謝李嬸！”

    兩人出發前宋姿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表，也才九點不到，不過到了那天的樹底下時人都已經來齊了，甚至還多了幾個，提出這個提議的陳嬸子跟她們聊得手舞足蹈的，看起來還挺開心。

    除了那天的五個，還有三個宋姿覺得眼生的女人在，兩個年紀跟陳嬸子差不多的，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衣服上打的補丁不少，估計也是聽說能便宜才一起的，有兩個還帶了小孩兒，隊伍十分壯大。

    嬸子們聊得熱火朝天，宋姿沒去摻和，省得被逮著問，她落后了幾步，跟這個帶著孩子，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人搭起了話。

    “嫂子看起來有點面生，我叫宋姿，是九月初到的這里，還沒見過嫂子，不知道你怎么稱呼？”

    女人看起來有點怕生，她靦腆地笑了笑，小聲道：“我男人姓陳?！?/br>
    姓陳？宋姿的視線劃過走在最前頭的陳嬸，眼神里帶著疑問。

    “那是我婆婆?！迸嗣蛄嗣蜃?，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她倆是一家人，宋姿跟著笑笑，覺得挺出乎意料，這兩人差別不小，陳嬸子身上穿的那件靛藍色的上衣半新不舊，一個補丁都沒有，反觀這個年輕的陳嫂子，穿的都是洗得發白，打滿了補丁的舊衣服。

    這要不說誰能看出來這倆人是一家子，看來她要買的棉花也不是給自己用的了，宋姿心下了然。

    小陳嫂子話很少，宋姿跟她聊了幾句，看她臉憋的越來越紅，說話聲音也越來越小，趕緊打住沒再繼續找話題，兩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嬸子們身上。

    走過市場再往前，陳嬸子帶著她們拐進了一條胡同里，這邊就安靜很多了，看上去沒什么人氣，周圍的屋子也比家屬區那邊的要舊一些。

    “到了?！?/br>
    陳嬸子在一扇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門前停下，用力敲了幾下門。

    宋姿站在后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聽到有人開門后，順勢看了過去，院子里也是一眼看完，角落里隨意堆放的柴火，隨地擺放的筐子桶子，還有一盆堆成山的泡水的衣服，看到這些之后，宋姿想買棉花的心思已經收回了不少，剩下一點是給還沒看過的棉花的。

    她表面上還是什么明顯的表情變化，只是決定待會兒看棉花的時候仔細點。

    “大家先進來吧?！?/br>
    女人聲音壓得很低，等人進去之后，還特意出門左右觀望了一會兒，確定后面沒人跟著，這才把門關嚴實。

    “我可跟你說好了，咱們這群人要買的數量不少，你可不要拿差的東西出來糊弄人?！?/br>
    陳嬸故作嚴肅地警告了一句，那女人也好脾氣的應了，帶著人往房里走。

    作者有話說：

    宋姿出去逛街，街上有賣包子的店。

    賣包子！香菇青菜餡的包子！

    宋姿腳步不停。

    粉絲豬rou餡的包子！

    宋姿咽了咽口水，腳步停頓。

    蟹黃包子！

    宋姿蹬蹬蹬退回包子鋪，大喊：這家店我包了！

    第21章 被騙

    這話本來也挺有道理，前提是宋姿沒看到陳嬸子給那個女人使的眼色，這讓她開始懷疑自己跟著過來的行為是不是有點問題。

    她撞得正好，其他人都跟在后面，宋姿往前快走了兩步，就跟在陳嬸子邊上，對她們的眉眼官司看的是一清二楚，看到宋姿在旁邊后陳嬸子的臉色都不自然了，聯系到剛才陳嬸子說的那句話，宋姿按捺了一會兒，打算看看具體情況，免得沒有證據被倒打一耙。

    女人帶她們去的屋子不大，八個大人站里面十分擁擠，地上放著一堆沒封口的麻袋，裝在里頭的棉花露出一截兒，純色沒什么雜質，看起來質量不錯。

    看到棉花的眾人各自找了個麻袋看，宋姿也湊近了些，這個屋子只有一個窗戶，光線不是很好，再加上人又擋了點兒，得隔很近才能看出棉花好壞。

    “這看起來真不錯啊，”其中一個嬸子抓了一把看向那個女人，“這個是個什么價？”

    “都是去籽的好貨，一斤棉票給你拿兩斤棉花，再加二三兩糧票就行?！迸司执俚匦π?。

    糧票是發的最多的，家屬區里的人買完自己家的糧還能存一些，二三兩糧票換一斤棉花非常劃算。

    “那不錯啊，”孫嫂子顯得很高興，“給我拿個空麻袋，我買個兩斤?！?/br>
    “你直接提一個麻袋走就行，這是特意裝好的兩斤的數，可以上稱?！?/br>
    房間角落里放了個稱，上稱一看，兩斤還多點，孫嫂子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連忙把票塞給那個女人，生怕他反悔，“說好的兩斤，多的就算送我了！”

    看孫嫂子買的這么順利，其他人也紛紛掏票掏錢。

    “我也要兩斤！”

    “這一麻袋我要了！”

    宋姿沒有急著付錢，選了個沒人要的麻袋仔細看了看，露出來的棉花蓬松柔軟，的確沒什么雜質，應該是新棉花，她還特意往底下探了探，手感也沒差，難道是她看錯了？其實陳嬸子沒有打眼色，只是眼睛不舒服？

    這點暫時存疑，但宋姿保持自己的判斷。

    買了棉花的幾個人很快就走了，生怕待久了女人反悔，一斤棉票買兩斤棉花的好事就沒了。

    剩下的只有還在猶豫的宋姿和等著她一起走的李嬸，陳嬸子她媳婦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去了，陳嬸子跟那個女人是親戚，所以也留在了最后。

    “宋大妹子，都是好棉花！還想什么呢，現在不買過兩天就買不上了！”

    陳嬸子在一邊勸，“我這表侄女兒也是看買的人多才愿意便宜那么多，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女人站在一邊點頭，兩人一唱一和的，宋姿不耐煩看她們打配合，確定道：“這都是今年收的好棉花吧？”

    “你這是不相信陳嬸啊，”陳嬸露出個受傷的表情，“這都是好棉花！放心吧！”

    一個陌生人能有多相信，這話宋姿沒說出來，懷疑地看了兩人一眼，女人的視線剛好放在別的地方，沒叫她看出什么不對勁來。

    “那我買一斤，給我稱一斤吧?！?/br>
    “這……”女人看了陳嬸一眼，“大妹子不買兩斤嗎？只要一斤棉票很劃算的?！?/br>
    “不用了，我只有半斤棉票，你就照著之前那么算就行?！?/br>
    這兩人表現太奇怪，宋姿打算少買點，大不了之后去供銷社使使勁兒，也就差一斤了。

    大概是知道繼續周旋也出不來什么結果了，陳嬸子又熱情了起來，拉著她表侄女扯了個新麻袋，利落地裝了一斤多點給宋姿。

    “謝謝陳嬸子了，”宋姿盯著她們裝完棉花，沒說二話就把錢票給付了，“那我也回去了，李嬸，咱們走吧?！?/br>
    回去路上李嬸還挺開心，一直說宋姿買的太少，虧了，宋姿提著小半袋棉花沒有反駁，就當她虧了吧，陳嬸和她親戚那樣，她不被坑就不錯了。

    二斤棉花挺輕，體積卻不小，宋姿看李嬸提著袋子，底下老在地上蹭，擔心里面的棉花進灰，干脆道：“李嬸等會兒，你把麻袋底下的那個角給我拿著，不然里頭的棉花都臟了?！?/br>
    “還是小宋你細心！”李嬸往上提了提麻袋，這麻袋太大，想舒服地提著就得拖地，總不好一路舉著回去，倒不如小宋幫忙提底下來的方便。

    “這有什么細心不細心的，只是因為我在后面看見了?！彼巫诵α诵?，彎腰想把地上的一角捏住，奈何棉花在里頭填充得非常圓潤，她一個沒抓穩，麻袋就從手里滑出去了。

    看一只手不好cao作，宋姿把自己麻袋長出來的那一截用胳膊夾住，一手捧著李嬸那個麻袋的中段，一手捏住了麻袋角。

    把麻袋角穩穩抓住之后，宋姿本想收回扶著麻袋中間的那只手，下意識動了動手又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叫住想要繼續走的李嬸，“等等李嬸，你先把麻袋放下來，我感覺有問題?！?/br>
    “怎么了小宋？”

    李嬸不明所以，還是聽宋姿的找了個干凈點的地方，先把麻袋放到了地上。

    沒有率先回答，宋姿先是謹慎地在自己察覺到不對的位置捏了幾下，又隔著麻袋摸了摸上面能看到的那一層好棉花，確定兩個手感不一樣后，她直接打開了麻袋，伸手就往底下掏。

    “李嬸，咱們被騙了，”宋姿伸了半個胳膊進去，才從里掏出來一捧顏色明顯發黃還結塊的棉花，“上面是好棉花沒錯，但底下至少有一半都是次品！”

    看到這團明顯有問題的棉花，李嬸哪還不知道自己被騙了，她把宋姿手上的棉花往里頭一塞，也顧不上有沒有在地上蹭了，拎著麻袋氣勢洶洶地往回走。

    “好個陳大花，聯合親戚一起來騙人！看我不抓花她的臉！”

    擔心她一個人對兩個吃虧，宋姿連忙跟了上去，她這袋棉花倒是沒什么問題，因為只要了一斤，是當著她的面扯了個新麻袋重新裝的，有人盯著她們沒法做手腳。

    “李嬸，咱們先悄悄地過去?！?/br>
    “悄悄過去？”李嬸正在氣頭上，腦子也沒想那么多，只想著要退錢，一時沒明白宋姿的意思。

    “您看啊，她們都敢做以次充好的事了，要是不抓個現行，沒準還說咱們冤枉她們呢！”

    李嬸被她這句話說得稍微冷靜了點，表面上還是氣呼呼的，不過沒剛才那么咋呼了。

    “你說的對，以陳大花那性子，還真沒準?！?/br>
    李嬸露出個厭惡的表情，壓下去的火直往上冒，“我還尋思她怎么改性了，原來在這兒等著呢，把票和錢要回去我就去舉報她！”

    她說的舉報大概是指去革委會舉報陳嬸子兩人投機倒把，這年頭投機倒把可不是個小問題，宋姿記得被抓到的話還挺嚴重的，有可能會丟了小命。

    “咱們還是先把錢票要回來更要緊，”宋姿沒附和李嬸那句完全是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趕緊過去吧，不然她們恐怕已經走了?！?/br>
    兩人循著記憶里的路返回，看到那扇熟悉的門時，李嬸正想說話，被宋姿攔住了。

    得益于巷子的安靜，依稀能聽到里頭傳出兩人低聲交流的聲音，宋姿側耳仔細聽了一會兒，也就聽到幾個諸如“錢”，“賺”的字眼，聽起來倒像是正好在分錢票。

    說這兩人謹慎吧，她們直接在院子里分錢，說不謹慎吧，聲音壓得還挺低。

    宋姿透過木門中間的縫往里看了一眼，這個位置正好看到兩個人坐在屋門口，陳嬸子的表侄女在點錢，陳嬸子自己則拿著大家給她的票在數，宋姿看著那個厚度，感覺她們今天賺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