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亂臣 第1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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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第133章 興慶宮中一片煙霧繚繞,中年的帝王只穿一身單薄寢衣坐在大殿內,頭發悉數披散在腦后,面上一片烏青,像是突然之間就老了許多,哪里還曾有往日里的半點風儀。 老太監矮著身子從殿中出來,見那人等了快半日還沒走,嘆口氣又來勸:“皇上在里頭打坐,此刻不見人,若是驚擾了皇上可就不好了,二皇子還是改日再來吧?!?/br> 蕭旼蹙緊眉,攥緊的手將骨頭摁得咯吱響,父皇最近是越發昏聵了,此前就是偶爾會聽道士來說經,現下直接將整個道場都搬到宮里來,如此下去還怎么得了。 “喲,二弟也來了?!?/br> 身后想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一旁的老太監連忙笑著迎過去。 蕭旼轉頭,只瞧見來的正是近來處處同他不對付的大哥,身后還跟了一個白胡子道士。 到底還顧及著宮里的規矩,他同人行了個禮,還未待寒暄幾句,方才還勸自己回去的太監已經連忙將人給迎了進去。 “皇上正等著呢,大皇子和長空真人速速同我入殿吧?!?/br> 聞言,大皇子又轉頭來瞧他,神色里滿是得意的挑釁,說話語氣還是同往日一般和善:“二弟失陪,下次再尋個時間聚一聚?!?/br> 見皇兄倒是就得空。 蕭旼心里不滿,但仍是笑著應下,轉頭往外走的時,嘴角已經沉到了底。 在宮中長大,個個都是人精,可沒什么寬和與人為善的性子,手段都陰狠著呢。 蕭旼抬腳去了未央宮看賢妃,不過只是受父皇的一時信任,也沒什么好得意,若是比母家實力,他那好大哥著實上不了什么臺面。 沒了母家支撐著,一旦失了圣心,又還能走多遠。 蕓貴妃故去之后,賢妃在后宮中獨大,只她當真是厭了那種爭寵日子,對永曦帝更是早大失所望,只由著旁人斗的你死我活,身邊的故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她也越來越淡了性子。 如今能被她記掛在心里的,也不過只有一雙兒女。 未央宮還是如常,秀麗堂皇,母妃一貫是不會苛待自己,照樣錦衣玉食,較之以往只是冷清了些。 賢妃坐在水榭煮茶,見走來的人影情緒低沉得厲害,想來是在那邊碰壁,如今也就他們會將興慶宮那位當成寶。 她叫人來坐下:“都是要做爹的人了,也該穩重一些?!?/br> “是?!笔挄G默默認下,隨即見大宮女又遞上了百余張金字白底手抄的佛經,叫他來想必就是為了這事,定是又要送到天一觀給舊友。 “天一觀周觀主有些本事,與其在你父皇這里擠破頭,不若帶著家眷去祈福求簽,散散心吧,如果是他想見了自會見你?!彼宦痪o道。 現下哪里還有那般情致,江山動蕩,蕭闕來勢洶洶,若是薛家也反了,以大齊如今的這幅樣子,又能抵抗到幾時,若是見到蕭闕贏,那更是比殺了他還難受。 不過提到天一觀,他只想起了方才皇兄身后跟著的那個長空真人,心下頓時生出一計,也不知母妃此舉是不是在有意提醒。 “兒臣知道了?!彼h首。 賢妃慢慢收回目光,把燒漲的水挪開了些:“如今我已經什么都不求,只盼著你同輕塵能一生順遂?!?/br> … 薛國公府在城東,因為此前夏琴替著她大張旗鼓的從上京一路回了國公府探親,后來眾人只知那個從上京來的姑娘一向深居簡出,是個內斂之人,鮮少露面于人前。故而蘇苑音這趟回來的,加之還帶了個叫人談事色變的蕭闕,為掩人耳目,一路上都回得頗為低調。 回來時薛時山發了話,叫蘇苑音同薛鳴岐一道,想起方才自己也怕是一時魔怔,否則平日里哪里會這般荒唐,她自知理虧,默默進了薛鳴岐的馬車,蕭闕看著那個小白眼狼埋頭就往馬車里走,半點眼風都不舍得分給他,這翻臉無情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蘇苑音甫一掀開車簾,一陣車廂內的暖氣撲面,冷暖刺|激之下,叫她打了個噴嚏,她悻悻坐好放下車簾,余光恰好瞥見一道人影還立在原處,她瞧得有些心虛。 “入秋了,兗州較之上京冷上不少,阿音該注意些小心著涼?!?/br> 薛鳴岐的聲音自身后響起,說罷倒是他自己先咳了兩下。 蘇苑音轉過頭去看他,先前他來梁州接自己時不過匆匆見了一面,話都沒來的及好好說上幾句,他瞧著倒像是瘦了些,眉宇間縈繞著一縷病氣。 見被她這般打量著他清雋的眉眼先沾染了些笑意:“不必緊張,舊疾罷了?!?/br> “對了,方才是我太過心急,實在不知你們...” 蘇苑音清清嗓子趕忙打斷:“無事無事?!?/br> 薛鳴岐抵拳在嘴角笑笑,依言沒在提起那岔,只道:“這趟去錦西如何?” 實在不如何,束手束腳處處艱難,只是怕他憂心,最后還是報喜不報憂。 “景致不錯,我在那里瞧見過一道最驚艷的日出,很是耀眼?!?/br> 若說有什么難忘的,那必定就是那日,熬過長夜,看著凱旋的人,剛升起的朝陽如金似火。 瞧著她現下哪里像是在說什么景致,薛鳴岐垂下眼睫:“蕭闕此番來兗州,可是來見祖父的?” 蘇苑音點點頭,沒覺得該有什么避諱的,答得也倒是坦然,只擔心他們會顧忌著蕭闕此刻的身份,有自己的顧慮考量不肯輕易站隊,也不首肯他們的親事。 “無需害怕什么,我會幫你?!彼矒嶂拈_口。 齊軍頹勢盡顯,平白享得太久安生日子,朝中得用的將才已不多,所以永曦帝一面想要他們對梁州出兵馳援,又一面逼迫著從兗州收糧收藥。 他有時也想,他們薛家同永曦帝之間分明隔著兩條血淋淋的人命,永曦帝也得位不正,算不得是一位開明的君主,為何不也直接同蕭闕一般反了了事,想全了祖上世代的忠義無錯,可若那人是個竊位的昏君,哪里還需要同他們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效忠? 他知阿音此刻義無反顧可并不僅僅是為了同蕭闕的情誼,這其中還有她自己的深仇。 雖不知祖父究竟在顧慮什么,但是這回已經認回了阿音,祖父還是會選擇沉默么? “謝謝...表兄?!彼栝_口。 見過她技驚四座而寵辱不驚,或者狡黠靈動舌燦蓮花,倒是極少見她這幅局促樣子。 原來當初一見如故其實都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緣分,如今兜兜轉轉回來了便就好。 馬車不聲不響從西側門進了國公府,蘇苑音下了馬車,準備回頭找找蕭闕的人影,到底還是怕他報復,不敢將人得罪的太狠,正轉頭,就看見趕忙朝著她跑來的春棋。 錦西那邊已經事了,不需再派兵增援,蕭闕便就讓言二同春棋先來了兗州等他們匯合,春棋好不容易才等人來,好生將人打量了一圈,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同她說,只還未待開口,就被身后走來的夏琴給止住。 春棋性子跳脫,慣會胡攪蠻纏的耍賴,也就只有夏琴能不吃她那套地將人給制住。 沒說上幾句話,只前言二已經去到了蕭闕的馬車前,似是有什么事要稟,蕭闕沒抬眼朝她這邊看。 她將視線收回,卻恰好瞧見迎面走來了一個穿著軟甲英姿颯爽的女將軍,螓首蛾眉,眸子明朗如流星,抬首闊步,瞧著很是落落大方。 “這位姑娘就是阿音吧?!迸釉谔K苑音面前停下,笑道。 蘇苑音點點頭,因著不知對方身份而遲疑了一瞬不知如何開口,正踟躕間就只見一個鴉青色的人影不知是何處來的,已經躥到了那女子跟前挽住手臂:“縉云,怎現下就回來了?今日可有受累?可有記掛我?” “去去去?!迸右荒樝訔?,手卻還是由著人挽著不動。 蘇苑音低頭抿嘴笑笑,經這么一鬧,也不需旁人說便就已經猜到了其身份。 “舅母?!彼龁救?。 只不知蕭闕究竟是何意,之前同她說過的竟一個也沒對上,燕頷虎須的舅父,溫婉柔善的舅母... 楚縉云瞧著人就很喜歡,規矩守禮又不卑不亢。 一晃眼,時雨的孩子都已經長成了個大姑娘,可若是細數,這一晃眼真的好久,一過去就是十七年。 她不理會一旁那人的怨念,兀自將自己手給抽出來,全身上下都搜羅了一圈,含糊不清的罵了自己一句,因著才從校場回來,身上盔甲都沒來得及卸下,哪里會將一早準備好的見面禮帶在身上。 “縉云我方才路上有所感,題了一首詩,阿音正好也在,一起來給舅父品一品?!?/br> 薛時山又湊上來開口,似是早已經見怪不怪,仍舊被楚縉云面無表情的推開。 她看向蘇苑音,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阿音,先叫你表兄帶你去見外祖父,我去去就回?!?/br> 說罷又風風火火轉身離開,似是有什么火燒眉毛的急事,順道還帶走了一個一直纏著人要念詩的男子。 薛鳴岐扶額上前,有些無奈道:“他們一直都是這般性子,你莫要覺得唐突?!?/br> “怎會?!彼?,預設過幾回,卻從未設想過會是這般,叫她有些應對不及,又或者壓根就無需她應對,隨意也舒服。 原他故意說錯,只怕就是不愿她有太多負擔,再不能像是在蘇府為了迎合旁人而按照預想當中所說所做,委曲求全,而是未知中只做自己。 他心思怎會細膩成這般。 她轉過頭去看他,他正巧同言二將事說完,一抬眼就對上她的視線,明眸善睞又滿眼含情。 他挑挑眉,這是翻臉無情之后又忽然念著他的好了? 作者有話說: 第134章 “愣著做什么,若是悔了現下同我回去也還來得及?!?/br> 他走近,見人還在愣怔,懶懶出聲,笑得有些壞。 蘇苑音還沒出聲,一旁又傳出了幾聲輕咳,蕭闕不請自來也就罷了,現在還當著自己的面想要拐走自家表妹。 蕭闕這人慣是個做事肆無忌憚的主,怕是只要得她首肯,就當真能做得出。 “你無事吧?”蘇苑音看向薛鳴岐。 他回神,視線若有似無的瞟過她身邊的蕭闕,見他此刻眼里像是只能瞧見一個人似的。 其實拋卻從前的固有印象,現下在她跟前,蕭闕確實有在收斂。 “沒事,”他笑著搖搖頭,不再給蕭闕繼續開口說話的機會:“祖父還在等著,快些同我過去見祖父吧?!?/br> 真的不用等等舅父和舅母嗎,她咂舌,剛才舅母臨走時似是很著急的樣子,可不要是出了什么事才好??芍灰娧Q岐神色淡淡,并沒有將方才的事放在眼里,作勢就當即要帶她過去。 薛家相處方式,確也奇特… 薛鳴岐帶著人繞過一副雕刻著千里江山圖的影壁,進到了一片瞧著極大的院子,院中空曠,像一個小型的練武場,一邊擺著各式兵器一應俱全的兵器架子,另一邊則是放置著一排木樁和箭靶,只想來是這個院子里的主人沒少用,都有著些不難瞧出的磨損。 只是院子空蕩,連個侍奉的下人都沒瞧見,只那屋舍旁似是單獨辟了間小廚房,此刻應該是用著灶,煙火氣從屋內彌散而出。 不知道此地究竟是何處,她帶著狐疑地看向薛鳴岐:“這是…” “澄輝堂?!睕]等薛鳴岐開口,蕭闕轉過身來,淡淡撇了她一眼,這人只將他當擺設,一路上同薛鳴岐有說有笑,同自己說話攏共就沒超過五句,只想來是放虎歸山,翅膀也跟著越來越硬,都不似方才在馬車軟乎乎地讓他親她來得可愛。 這話倒是說得冷颼颼的。 蘇苑音湊近他扯了扯人衣袖,帶著點討好的笑:“你連這都知道呀,這一路來你都沒休息好,現下可有覺得累呀?” “尚可吧?!彼瘟嘶渭绨?,將頭別過去,勾了勾唇,抬眼對上了薛鳴岐滿臉打趣的視線。 看他作甚?他斂了斂笑意,沒想要開口,只隨即又將視線移開,只見身邊那姑娘全然沒發覺什么異樣,眼巴巴來看他:“左右都已經到這了,一會兒也不必陪我,我叫表兄帶你先去歇一歇,剩下的我自己能應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