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常說有得必有失，現在陳芬的課姜巒直接抱著資料去林銜辦公室，全當是自習。

    林銜也提過要不要給她找個老師，姜巒說不需要，一來費錢，二來費精力，她就做做學校里發的卷子，做完對著答案改，加上她臉皮厚，有不懂的就直接去語文辦公室問其他老師。

    這樣下去成績基本就是不升不降，姜巒做作業的時候，林銜斟酌了會，問：“后悔嗎？”

    “我不后悔離開一個不喜歡我的老師?！?/br>
    誰都知道這是一場豪賭，大概率是輸的，但姜巒覺得自己不會輸的太慘。

    就算她語文在高考時真的拖了后腿，至少她接下來的人生不會再被陰影籠罩。

    日子一點點過去，百日誓師，一模，二模，三模，每考一次大型考試，離那一天就更近一些。

    大家漸漸被試卷逼到麻木，等那場考試真的來臨時，都有些恍惚。

    一中就作為考點，林銜即使不是班主任也跟了全場考試。

    最后一門鈴聲響起，沒過多久，教學樓傳來震天的呼喊。

    真不容易，這三年，這十八年，這每一個讓人想死的日日夜夜。

    林銜站在教學樓前，學生們一波又一波飛奔出來，有家長已經買好了花迎上前，班級也不回了，直接把孩子接回家。

    “林老師！”

    一股重力突然向他襲來，他費了好大勁才穩住身形，揉了揉懷里的女孩，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差點出洋相了?！?/br>
    姜巒不在意，反而抱得更緊了，“林老師，我畢業了！”

    “嗯?！?/br>
    “我終于畢業了……”

    感受到胸前有一片洇濕，林銜長嘆一聲，“是啊，你畢業了，你終于畢業了?！?/br>
    可是你也要面臨新的抉擇了。

    姜巒，你會怎么選？

    離考試成績出來還有一段時間，姜巒也不想去對答案，打算到時直接玩一個刺激。

    這段時間里她也沒什么事做，每天就是刷刷手機打打游戲，要不是林銜老年作息不允許熬夜，她早就過上美國時間了。

    不過手機玩多了也心浮氣躁，看到電子產品都有點想吐，為了生命安全著想，林銜直接開車帶她去市外兜風。

    高考完這段時間讀書的讀書，上班的上班，火爆的景點難得沒什么人，林銜直接一路向南開到了海邊。

    姜巒很喜歡海風接觸皮膚時的感覺，涼涼的，很清爽，很舒服。

    看著海浪一次次滾來，攜帶走一片泥沙，她突然覺得大學填一座海邊城市也不錯。

    “林老師，你說我去哪好呢？”

    “你想去哪？”

    “以前想去桐城，現在發現哪都想去?！?/br>
    江城呢？不能留在江城嗎？

    林銜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不管姜巒做出什么選擇，他都會默默看著，這是他決定和她在一起時就想好的。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目送著她慢慢走遠，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就像mama，像謝忱，像他的理想，時間會篩掉留不住的東西。

    旅游完回到家，等了五天成績也出來了。

    還好，各科發揮都正常，今年語文題目偏難，壓了分，普遍不高，姜巒也沒因為這個和別人拉開太多。

    但如果想報桐大還是有點懸，真進去了估計也得調劑。

    接下來幾天姜巒都在研究各個大學，宿舍、食堂、專業，看的眼花繚亂，神經都衰弱了。

    “煩死了，林老師你也不幫幫我?！?/br>
    見林銜不理她，姜巒直接坐到他大腿上，擋住了他的視線。

    “哎哎，賽點呢，別搗亂?！?/br>
    伴隨一個完美的三分，裁判吹響了口哨，林銜支持的隊伍擊掌相慶。

    “Yes!”

    “林老師……”

    姜巒一臉委屈的樣子終于喚起了林銜的一點同情心，他捏捏女孩的臉，“去哪都行，做什么都可以?！?/br>
    他聳聳肩笑道：“反正有我給你兜底?！?/br>
    姜巒聞言卻沒有跟著笑，她其實希望林銜自私一點，可他偏偏沒有一點私心，是真的大公無私，還是一點也不在意？

    “林銜?！?/br>
    突然被叫了全名，林銜反而愣了下，“怎么了？”

    “你愛我嗎？”

    “很早前……”林銜頓了頓，“我應該就告訴你了，我很愛你?！?/br>
    姜巒抿了抿唇，心忐忑起來，“那你……相信我們的愛能走很遠嗎？”

    緊隨而來的是長久的沉默，即使電視里的廣告震耳欲聾，兩人也置若罔聞。

    良久，林銜苦笑了下，“我不知道?！?/br>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抱有希望。

    “……我知道了?！?/br>
    姜巒從林銜身上起來，轉過身的同時又側過來看了眼他，“那我們試試吧?！?/br>
    她回到書房，劃掉了本子上每一個江城的大學，在志愿第一行填下：桐城大學。

    而上天仿佛是聽到了她的聲音，最后的結果就是她的第一志愿。

    錄上了，沒調劑，十八年的好運氣都攢在了今天。

    姜巒對著錄取結果發了很久呆，她真的要走了，去另一個城市，去他永遠不會回去的城市。

    難怪不信呢，他們就像字母“x”，過了那個交叉點，接下來就是越走越遠。

    誰會信，他們還能有交集？

    開學那天，林銜送姜巒到車站，過安檢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來，是學校的，有急事叫他回去處理。

    但他們是卡點出發的，如果回去的話肯定趕不及回來，正當林銜猶豫不決時，姜巒推了推他，“沒事，你回去吧，桐城我也去過了，還有迎新志愿者，沒事的?！?/br>
    她沒有一點委屈，急匆匆推著林銜往外走，林銜一邊防著撞到過路的行人，一邊交代注意事項，盡管這些在出發前兩天他就已經叮囑無數遍了。

    “知道啦！”

    姜巒朝林銜揮揮手，“我也走啦！十月見！”

    白色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人群里，林銜攥著手機，恨不得捏碎它。

    急事嗎？其實也不是很急，離職手續而已，晚點去辦也沒關系。

    是他膽小又懦弱，受不了送她到學校以后自己一個人回來，受不了沿途的安靜。

    他突然想起，差不多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他問自己會不會不舍？會不會難過？

    真的很不舍，真的很難過。

    回到學校，他把自己辦公室的東西收拾好，其實也沒什么，一年多，他桌上除了學校的資料，抽屜里的小零食，一點私人物品也沒有。

    沒有人問他為什么要離開，更多人是在私下感嘆他終于離開了。

    他拉開抽屜，摸出一團紙，攤開后皺巴巴的，但上面的字跡還是很清晰。

    我不是一個好老師，希望你是。

    他還是把這張紙撿了回來，也不知道留著有什么用，或許是為了提醒自己做一個好老師。

    可是自他決定和姜巒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個好老師了。

    他早該離開，這樣的職業，應該給更高風亮節的人做。

    這樣也好，他也不用再糾結教育到底該是什么樣的，為什么書上的教育方式永遠無法應用到現實。

    他不想知道答案了。

    辭職后，感謝他的好爹，他不用急著找工作，可他仍覺得自己像個流浪兒在這座城市漂泊。

    姜巒不愛發朋友圈，但時不時會發幾張照片給他，告訴他學校的景色很好看，食堂的菜很好吃，又和同學參加了什么活動。

    多好啊，他十九歲也這樣。

    可他現在也不過24歲，怎么就和半截身子入土一樣呢。

    沒有一點精氣神，三十歲估計就能直接埋了。

    痛苦到想死。

    凌晨一點，林銜的手機響了，是謝忱打來的。

    “稀客?！?/br>
    “聽說你辭職了?！?/br>
    “怎么，打算給我發失業救濟金？”

    “……”

    林銜悶悶笑了下，那邊嘆了口氣，“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姜巒考到桐城了吧，要不要回來?！?/br>
    林銜抬起手，擋住強烈的燈光，“回去能干什么？”

    “不想當老師的話，去繼承你爸的產業？”

    “算了吧，大學學的都忘差不多了，被搞破產了我連啃老的機會都沒有?！?/br>
    謝忱真是被這人搞得頭疼，扶額嘆道：“我還以為你會被人推下去，沒想到你自己跳下去了，林銜，理想主義別太重，會很累?！?/br>
    “我覺得我不算理想啊……”林銜垂下手，卻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

    “那你不應該想那么多，現在，回桐城，去你爸公司打雜你都不該有怨言?！?/br>
    “回不回？”

    “我再想想?！?/br>
    “想好了給我回復，掛了?！?/br>
    “等等?！?/br>
    林銜攥緊手機，坐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夜景，“我以為你不會管我了?！?/br>
    那邊沉默了會，“那都是你的自以為?！?/br>
    林銜聞言笑了下，“謝謝啊?！?/br>
    “謝什么？”

    “大半夜跑來慰問我?！?/br>
    “加班剛巧想到而已，真掛了?！?/br>
    今晚的夜空星星點點，沒那么亮，也沒那么暗。

    回不回去？其實電話打來的那一刻，天平已經有了偏向。

    林銜這兩天睡眠都很淺，即使凌晨三點才睡著，早上六點也醒了，翻來覆去沒有困意。

    點開手機，發現時間真是好快，馬上就要十月了。

    她要回來了。

    “林老師?！?/br>
    “我睡不著?！?/br>
    “這里的星星比江城還少?！?/br>
    “林銜?！?/br>
    “我又去了那個你最討厭的風景區，那里還掛著一大片祈福牌，其實那次我偷偷買了一個，但現在找不到了，可能被扔掉了吧?！?/br>
    “林銜，你知道我寫了什么嗎？”

    “我希望我們的愛能長久?！?/br>
    凌晨三點半，她獨自一個人坐在不知道哪個烏漆麻黑的地方，發了一堆消息。

    林銜打了幾個字，刪刪減減，最后什么也沒發。

    九月逐漸接近尾聲，周五大家都沒心思上課，偷偷在課桌底下商量國慶怎么安排。

    姜巒倒不糾結，她已經訂好了回江城的車票，不管國慶是出去玩還是窩在家，能和林銜膩一塊總是好的。

    大一課還不算多，上午課一結束大家就回去拿行李了，姜巒的票是在下午，現在去車站也是等著，就在學校里四處晃悠。

    但走了沒多久頭就有點暈，沒林銜的老年作息壓制，她總是熬夜少睡。

    湖邊有長椅，她徑直走過去坐下，打算歇一歇，一會直接回寢室睡一覺。

    湖上天鵝慢悠悠游蕩，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一中。

    姜巒笑了下，撿了枚小石子投在天鵝旁邊，嚇得它很快逃走了。

    “幼不幼稚?！?/br>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姜巒一時不敢回頭，怕自己聽錯，怕希望落空。

    “唉?！?/br>
    她能感受到腳步聲逐漸逼近，那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女大不中留啊?！?/br>
    是林銜。

    “你怎么……”

    “怕你哪天被人撿走了，我還要去大街上發失物招領?！?/br>
    林銜偏頭看她，收起了不正經，“姜巒，我其實依舊對未來不確定?！?/br>
    “不確定自己要干什么，不確定我們感情的走向，就像大三那年，大家忙著考研考公找工作，只有我毫無頭緒，在那思考自己活著的意義?！?/br>
    “現在我又和那時一樣，像處在一片迷霧之中?！?/br>
    “但是吧……”

    他笑著揉了揉姜巒的發頂，“我想再相信一次?！?/br>
    “相信我自己能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相信我們的感情會有一個好的結局?！?/br>
    “姜巒，我辭職了，這次來桐城，我就不回去了?！?/br>
    “我想和我愛的人在一起?！?/br>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和愛的人在一起，就像咖啡加糖，總會慢慢甜起來的。

    End

    評論區有朋友問是不是He，其實那會我也不知道，這篇文太沖動太匆忙，什么都沒想好就開，后來越寫越矛盾，越來越痛苦。

    高估了自己把控全文的能力，折磨自己折磨人物折磨讀者，以至于現在暴力完結，真的是咎由自取。

    即使它足夠糊，但收藏量也是我寫文到現在所有收藏加起來的幾倍了，受之有愧……真的抱歉。

    想來想去，我能給的，大概就是一個還算圓滿的結局。

    雖然故事沒有給一個具體的答案，但林銜現在心態好呀，心態好，生活也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