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貪嬌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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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莞爾一笑,桃腮微紅,鮮白如蔥的手指輕撫腿上的長耳兔,聲音輕輕的,溫溫柔柔的,像是一陣暖洋洋的春風驚艷了結冰的江面。 “洋桃,你說我下個月生辰,該向陸哥哥討什么禮物好?” 她已是富貴,吃穿不愁,唯一想要的,莫過于不被束縛的自由。 她想赤著腳在漠北的草地上跳舞,她想清晨披著霜露看堯山的日出,她還想聽聽海浪的呼嘯聲、看貝殼鉆進沙土里。 這些......陸哥哥能答應她么? 洋桃猜不透小姐的心思,大大咧咧道:“自然是大婚呀!” 小姐和安國君本有婚約,兩人年紀也不小,早該成婚了。 或許是安國君顧擔心小姐身子弱,又或許是安國君這幾年忙著朝堂之事、無暇顧及兒女私情,總歸安國君從未提及成婚之事。 小姐也不急,淡淡然隨心所欲的模樣,可急壞了貼身伺候的侍女們。 畢竟“未婚妻”和“夫人”,區別還是挺大的。 蘇吟兒沒接話,笑著指了指托盤里血紅色的鑲金翡翠耳墜:“今日就戴它吧!” 洋桃先是一愣,小姐偏好素雅,不喜繁重,鮮少戴耳飾,更遑論這般招搖的東西...... 洋桃似想到什么,猛地一驚,喜道:“得嘞,奴婢這就給您戴上!” 安國君最喜紅色,尤喜小姐用紅色。 * 皇宮里,荼蘼的麝i香混著暴i力的血腥充斥著整個內殿。 大理石地板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具尸體,一個嬌弱的美人兒瑟縮在龍床的一角,兩眼空洞無神,抖成了篩子。 穿著明黃色中衣的老皇帝踉蹌著跨過地上的尸體,扔掉滴著血的寶劍,一把捉住陸滿庭的肩膀。 “愛卿,你可算來了。東西?” 前幾日是老皇帝喜迎愛妃的日子,可洞房花燭夜,他鉚足了勁,偏偏無福享用美人。 看得到,吃不到,把他氣壞了。 老皇帝有隱疾,男子本事日漸失控,近月來尤其嚴重,需得服藥才能有一刻的雄風。 男人的痛羞于啟齒,天子的痛更是不能言說的禁忌。 陸滿庭呈上一顆黑乎乎的藥丸。 “臣日夜研此寶物,耽誤了,還望陛下見諒?!?/br> 陸滿庭說著恭敬的話,脊背卻挺得筆直,宛若雪地里的一棵松,孤傲且冷清。 也不知老皇帝聽沒聽見陸滿庭的話,他迫不及待服下藥丸,片刻后龍顏大展、精神百倍。 “還是愛卿懂朕的心??!等朕舒爽了,再來嘉獎你!” 老皇帝搓著手奔向床榻上的小美人,由于走得急,不小心被地上的尸體拌了險些摔著,又罵罵咧咧吼了幾句。 陸滿庭極慢地勾起唇角,目光清朗地看了一眼老皇帝,刀鋒般銳利的眼底盡是冷意。 他垂眸示意,候在殿外的宮人們才敢進來收拾滿地的狼藉,卻也是哆哆嗦嗦害怕得緊。 陸滿庭出了內殿,侍衛風離迎上來。 “啟稟安國君,沈家的案子已移交大理寺存檔?!?/br> 案件結案后通常由刑部保存相關資料,若是案件重大,會移交到大理寺。 大理寺不理民詞,只負責清承明治,但凡涉及到官員貪污受賄的案件,大理寺有權不對外提供案卷。 若是想要繼續往下查,需有皇上的手諭。 陸滿庭溫和的目光微寒。 他修長的手指掃過整潔的龍案,撩起赤金衣擺坐在龍座上,提筆寫了一封手書,蓋上玉璽印章,拿給侍衛。 “擋你者,斬立決?!?/br> 風離抱拳:“是!另外,金少已經抵達城外,說許久不見您,異常想念......” 陸滿庭冷冷一瞥,風離忙止住話頭,“屬下安排他改日再來?!?/br> 威壓襲來,殿內靜得可怖,唯有陸滿庭批閱奏章時,狼毫筆落在折子上的沙沙聲。 宮人和殿外的御林軍都規規矩矩地立著,無一人敢抬頭看龍座上的人,甚至連呼吸都是謹小慎微的。 陸滿庭代天子處理政事,已近兩年。 臨近辰時,陸滿庭放下奏折,起身離開。 此前請他入宮的嚴公公碎步跟上前:“安國君,容老奴送送您吧!” 殿外,一頂奢華的抬轎立在廊下,陸滿庭只淡淡瞥了一眼,客氣拒絕了嚴公公的好意,長腿繞過抬轎,孤身一人朝著宮門而去。 天還沒大亮。 灰蒙蒙的日光里,陸滿庭迎著寒風,慢悠悠地走在濕滑的石階上。 昨個夜里雪大,飄飄揚揚,灑了厚厚的一地。宮人們未來得及清掃道上的雪,陸滿庭一腳一個鞋印子,一深一淺,綿延在他的身后。 今日是臘八節,臘八節后便是除夕,皇宮里里外外煥然一新,早早掛起了燈籠和紅色的綢帶。 紅艷艷的,甚是喜慶,唯有那抹深紫色身影暗沉沉的,漸漸隱沒在日光里。 沒人知道陸滿庭的身世,沒人知道陸滿庭來自哪里、父母是誰,只是突然某一天,漠北出了一個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 少年將軍在馬背上闖天下。 老百姓愛戴他,感激他為千瘡百孔的國家守得片刻的安寧; 老皇帝倚仗他,將大權悉數交給他。 他總是很溫和地笑著,細長的眼睛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可笑意卻始終不達眼底,透著遠遠的疏離和冷淡。 就像是披著一層皮,無人看透他的內心。 這么個人,怎能沒有過去呢? * 人聲鼎沸的京城街頭,穿著青衫麻衣的大媽站在小攤販前,扯著嗓門討價還價; 路邊的三五個稚童拿著炮竹嬉笑著你追我趕,將挑著熱豆腐的小販撞得搖搖晃晃。 一輛朱紅色馬車緩緩駛向城東的廟會。 馬車里,蘇吟兒端坐在雪白的狐裘塌上,纖弱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與身旁的陸滿庭保持著不算疏離卻并不親近的距離。 她一路上未曾言語,那雙盈盈美目滿含春水,透過半掩的簾幔,熱切地追逐窗外的車水馬龍,仿佛一切都是新鮮的、有趣的、生機盎然的。 “好看?” 陸滿庭淡笑著,似揶揄,抓過她緊扣的手兒在掌中揉了揉。 她掌心里滲滿了熱汗,冷風一吹,涼透了。 她淺笑著點頭,算是回應,視線卻未曾移動半分,直到皓白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她才堪堪回眸,正對上陸滿庭似笑非笑的丹鳳眼。 “不......不及陸哥哥好看?!?/br> 她小心翼翼地討好著。 恰好有什么東西在她懷里動了動,她慌忙抱出斗篷下藏著的長耳兔,微紅了桃腮,聲音軟糯糯的,帶著幾分急切。 “我尋思著它也想出來看看,所以就......陸哥哥,它很乖,不調皮?!?/br> 蘇吟兒話音剛落,長耳兔忽地豎起兩耳,身子往下一沉,憋出了幾顆黑色的小球球,就落在蘇吟兒腿上搭著的絨毯上。 刺激的味道熏得蘇吟兒驚慌失措,不用看,她也能猜到陸哥哥的臉色有多陰沉。 陸哥哥講究,尤好干凈,入睡前需得燃香沐浴、出門時的衣擺不能有一丁點兒的褶皺。 果然,陸哥哥側過頭,手握成拳頭放在鼻下,輕咳了一聲。 “今早你給它喂白菜了?” 蘇吟兒臊紅了耳尖。 她細細地瞧了一會兒黑色的小球球,擰眉咬著紅唇,尷尬地點頭。 陸滿庭輕飄飄的一瞥,修長的手指剛剛伸過來,蘇吟兒忙側身將懷里的長耳兔護得死死的。 陸滿庭手上的動作微頓,片刻的遲疑后,改為輕揉她瑩潤如脂的臉頰。 “讓洋桃幫你抱著?” 蘇吟兒適才放下戒備,喚了侍女將馬車內收拾妥當,燃了去味的香薰,順帶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 陸滿庭俊美的臉上一直沒甚表情,只靜靜地瞧著她,悠閑地輕撫窗棱上的荷花圖案。 太陽出來了,刺眼的陽光透過車窗,灑在蘇吟兒軟糯的耳垂上。 那耳垂上掛著的血紅色鑲金翡翠耳墜,隨著人兒的動作,蕩漾著勾人的弧度。 陸滿庭眸光微暗,垂下眼瞼,掩下難辨的情愫。 馬車在廟會的正門口停下。 人頭攢動、香客不斷,有僧人在廟宇的一側派發甜糯的臘八粥,無論男女老少、貧富貴賤,在臘八節這日喝上一碗,能得菩薩一整年的庇佑。 寒風將紅豆和黑米的沁香送過來。 蘇吟兒深吸一口香甜,感受著久違的自由、生動的人情百態,沉悶了許久的小心臟“砰”地一聲,綻放出鮮活的新芽。 她披著一件大紅色的斗篷,露出半張精致如瓷娃娃的容顏,嬌滴滴地跟在陸滿庭的身側。 有行人好奇探過來,被陸滿庭寒光一瞥,皆低著頭躲到一邊。 蘇吟兒望著熱氣騰騰的大鍋粥,扯了扯陸滿庭滾著赤金的袖擺,殷切地喚他。 “......陸哥哥?” 陸滿庭沒有回蘇吟兒的話,而是蹙眉看向蘇吟兒鞋面上的泥漬。 此處是郊外,路面有積水,坑坑洼洼的,加上昨夜下過雪,雪水混著泥漬弄臟了蘇吟兒干凈的鞋面。 那泥漬像是一粒沙,刺入陸滿庭明凈的眸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