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分離
chapter09.分離 安詳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就在夏季收穫了第一批作物之后,一護在睡夢中感覺渾身一輕,醒來就發現身邊多了一顆晶瑩剔透的卵。 也就鵝蛋大小,水晶雕琢一般,依稀里面還能看到一條小魚般的影子。 「白哉?白哉?你看我是不是生了?」 他甚至不敢去碰那顆卵,趕緊伸手搖身邊的白哉。 是的,養胎的日子里,白哉一直陪伴著他,白天黑夜,都在身邊,白天的訓練其實還是減了量,夜晚則不會再有情事,而安靜地抱著他入睡。 他的懷抱微涼,在這漸漸澳熱起來的夏日格外去暑祛熱,像一個大號的涼抱枕一樣,可舒服了。 白哉睜開眼睛,坐起去看那顆卵。 「怎么在睡覺的時候就生了???萬一我不小心壓到了怎么辦??!」 「不會的,海妖的卵非常堅硬?!?/br> 白哉這么說著,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捧過那顆卵,看了好一會兒才抬眼,正視著一護說道,「謝謝你,一護?!?/br> 「???謝什么?」 一護擺手,「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白哉凝視著他略微窘迫的模樣,心下傷感,聲音也低沉下來,「既然你……完成了約定,那么,我就要離開了?!?/br> 「這么快!」 一護震驚地看著將卵用一個獸皮袋裝起來放好的白哉。 他不知道自己流露出多少不舍,但隨即被男人擁入了懷中,他的懷抱微涼卻寬闊,胸膛貼緊的瞬間,仿佛心跳也重疊在了一塊,「你……捨不得我嗎?」 「沒、沒有,啊,也不是,就是那個……」 「我知道,就算是作為劍術老師,突然離開也會讓人傷感的?!?/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哎!」 一護不知道該怎么說,組織了一下語言最后卻還是沒開口,垂下頭來將下頜擱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就不能多待兩天嗎?」 「卵一旦離開母體,就必須儘快送到繁育之地。這里沒有海水,非常不適宜?!?/br> 「我知道了?!?/br> 這是極為重要的事情,沒有理由再挽留。 一護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什么都不合適說了。 最后兩人沉默地起身穿衣洗漱,然后白哉從領主房間跟空置著的夫人房間之間的通道離開,在餐廳會面。 早餐桌上,兩人都格外安靜,夏梨看了他們好幾眼,游子也很疑惑這凝重的氣氛,「今天怎么了嗎?一護哥?」 一護深吸口氣,「白…朽木先生接到家里的消息,必須回去了?!?/br> 「有急事?那處理了事情還來嗎?」 「不了?!?/br> 白哉開口,「以后都會留在家鄉了?!?/br> 「這樣啊……難怪哥哥會難過了,我也很難過呢!」 游子用叉子扒拉著食物,仿佛一下失去了胃口地嘆息道,「還這么突然,我們連開個宴會送別你都來不及嗎?」 「不用了。多謝好意?!?/br> 對于天真的小姑娘白哉還是有幾分耐心的,「以后,祝你們一直平安順遂?!?/br> 「謝謝朽木先生。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夏梨和游子異口同聲地道。 一護胃部沉重,餐盤里的食物,似乎也索然無味了。 但是再怎么樣,早餐時間還是很短暫的,白哉也沒什么東西需要收拾,他很快就站在了城堡外,跟來送他的黑崎兄妹告別。 「再見了?!?/br> 他看著身姿筆挺的少年,似乎比初見時更為堅毅,卻也多了一絲微妙的柔軟,那雙橘色的寶石般的眸子里,濕潤的晶瑩在閃閃爍爍,像春夜漫天的星光,又被花香和水汽包裹著,散溢出本人毫無自覺的魅力。 他點點頭,轉身邁開了步伐。 一護立在原地,看著男人那高挑修長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離別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因為他清楚這是一次后會無期的離別。 跟他離開夏梨和游子去打仗不一樣,那時候,離別的傷感會讓他懂得牽念,會更加堅強,努力在戰場上活下來,還有即將戰斗的熱血激昂著他,年少的他,并不會太難過。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如果他還是最初那般恐懼和厭惡著海妖的話,他一定會感到解脫,但不是的,告白了一次之后,白哉就再沒有提起過,他不像是這么容易放棄的人,一護有時候也會覺得疑惑,然而在他不經意轉過視線時,經常就會對上男人的眼——他總是在看著自己,用眷戀,深沉,又溫柔的視線看著。 所以他不夠愛自己,輕易就放棄這種推測是不成立的。 他只是不想勉強自己吧…… 這個男人藏在沉默外殼之下的溫柔,在體察到的時候,才格外的動人心弦。 一護不是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動心。 只是他做出了選擇。 而白哉也不能留下。 所以註定了分離。 直到白哉的身影在視線盡頭消失,一護才感覺到,有微涼的東西落在了臉頰上。 他趁meimei們不注意的時候趕緊擦去了。 但夏梨又怎么會看不到呢? 她瞥著微紅了眼眶的哥哥,無聲地嘟囔了一句,笨蛋! 一護好一陣子都無精打采。 直到收到主君的徵召令。 他現在屬于主君的封臣,即便擁有了自己的領地,也是必須盡義務的。 而同樣,主君對國王也是如此。 這一次,是國王要對鄰國進行征討。 大規模的戰爭即將來臨。 意識到要踏上比往日更加激烈的戰場,一護感到了久違的血液激盪。 也好。 做點熱血的事情,那些多愁善感說不定就蒸發掉了。 他帶上臣屬的騎士,穿上盔甲,拿起了武器,告別淚眼婆娑meimei和部屬們,踏上了戰場。 屬于黑崎家的榮耀還可以更多,為了主君,為了家族和meimei們的未來,戰斗是必須的。 蹄聲踏踏,騎士們踏上了征程。 戰爭持續了四年。 一護是在屢立下功勛之后才明白,海妖教給他的東西有多么珍貴。 無論是精神修煉法,還是海妖親自指導磨礪出來的劍術,都是極為厲害的東西,一護憑藉著這些,成為了這個時代有數的強者,積累的功勛讓他的爵位又上升了一階。 這非常難,畢竟黑崎家原本只是騎士出身,并沒有傳承久遠的貴族的血脈。 但是他靠著力量和功勛,做到了。 回到擴大了的領地后,一護帶回了幾位客人,是他看好的meimei們的婚配人選。 但是游子含羞帶怯地來告訴他,她跟一個鄉紳的小兒子有了戀情。 一護觀察了游子的戀人,發現雖然出身不夠,但那位少年品性純良,對游子也是真心實意,只得同意了。 而夏梨卻提出了令一護驚訝的建議。 她說,游子太過天真,她只適合找個會疼愛她的人,過著悠間的生活,而自己已經是三級劍士,為了家族,她要尋找一個實力強大的男人生下有資質的孩子 一護摸了摸眉眼倔強的少女的頭發,「夏梨不用這樣做,你可以挑選合心意的人。家族的事情,有哥哥撐著呢?!?/br> 「哥哥不會結婚了,我知道?!?/br> 夏梨卻說出了叫一護驚訝的話,「但是黑崎家需要足夠出色的繼承人?!?/br> 「夏梨?」 「那位朽木先生,是哥哥的愛人吧?」 「你……你怎么……」 「我看得出來,他看哥哥的眼神,悲傷又溫柔,哥哥也總是因為他而發呆,我不知道你們出了什么事不能在一起,但……哥哥不會娶別人這一點,我總是明白的?!?/br> 眉目其實很酷肖一護的少女笑得明亮,「沒關係的,哥哥,等繼承人出生了,我來幫你支撐黑崎家,你去找他也可以的?!?/br> 一護搖了搖頭,「我不會離開這里的?!?/br> 「那也行,無論如何繼承人還是需要的?!?/br> 一護對這個聰明又固執的meimei也是很無奈。 但是那些家世優裕的候選人顯然就不符合夏梨的要求了。 一年之后,夏梨晉升到了四級劍士,離開領地去游歷。 一護派了人暗中保護著。 又過了兩年,夏梨回來了,成為五級劍士的她,懷抱著一個淺金色頭發的嬰兒。 「他的父親很強的?!?/br> 她淺笑著說道,「我也變強了?!?/br> 「回來就好?!?/br> 一護這幾年,過得忙碌,卻并不算快樂。 誠然,地位的升高,財富的積累,他的生活遠比從前優越。 但他原本就不是很看重這些的人。 他覺得孤獨。 部下和臣屬,并不是能交心的存在。 游子有了自己的小家。 夏梨游歷在外。 漫長的孤獨中,他漸漸承認了自己的思念。 他思念那個還不知道面貌和性別的,在他身體里孕育了好幾個月的小海妖,也思念那個冷冰冰的大海妖。 他的懷抱,他微涼的體溫,他給予的快樂和痛苦,他沉默的陪伴和嚴格的教導…… 以及他曾經如火般爆發出來的愛意,和恆久如海水般的沉默守護。 失去之后,這些在反覆的思索和回味中,變得如鑽石般在記憶中璀璨發光。 算算時間,那孩子應該已經七歲了。 不知道是像自己,還是像白哉呢? 會不會也被白哉帶得冷冰冰的?一副小大人樣?白哉會對他提起自己嗎? 白哉那么著急需要繼承人,是有為難的事情嗎? 白哉他……還好嗎? 夏梨是鐵定不會嫁出去了,她努力成為劍士,就是為了守護黑崎家,放自己自由。 一護不覺得夏梨現在就能守護黑崎家,但是……他想,是不是,可以再照看幾年,就可以放手了呢? 是不是,可以去尋找那個海底的國度,尋找到他思念的人呢? 一護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始教導夏梨學習家族事務。 又過了三年,離別的第九年,一護已經二十四歲了。 但是或許是精神修煉法的原因,又或許是早已被改造,他的身體處于一種奇妙的狀態,看起來并沒有長大,依然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的模樣。 因為他沒有孩子,夏梨的孩子就被登記為第一繼承人,現在已經四歲了,小小年紀就揮舞著木劍,說要成為跟舅舅一樣偉大的騎士。 那孩子,其實很像一護,淺金色的頭發,深褐色的眼睛,向日葵一般的笑臉。 但是他的耳朵稍微有點尖。 一護看了半天,問夏梨,「他的父親,是精靈?」 「對??!是個很強大的精靈?!?/br> 夏梨坦然笑道,「所以他的天賦也一定很高?!?/br> 精靈的話,在大陸已經非常稀少,據說早在半個世紀前就全族移居到了遙遠的海島,并且受到了海族的庇護,人類不是沒有想過尋找他們的居住地,但都迷失在了海上,沒有幾艘能回來的。 敢在大陸上游歷的精靈,想必是精靈中的強者。 「你不想跟孩子的父親在一起?」 「不,他有他的族人和家園,我也有我的?!?/br> 半精靈的話,繼承了父族的血統,天賦雖然比不上純種精靈,但絕對比人族更高,而且壽命也有五百年。 五百年,只要成長起來,家族的未來絕對是無憂了。 既然如此…… 胸口空虛缺失的一塊地方,悄悄地熱了起來。 無論如何,他至少要去看看情況,看看白哉現在好不好,孩子現在好不好,如果他們不需要自己,這里還有家族,如果需要,那么…… 然而還未成行的某一天,他就遇到了奇妙的事情。 「閣下,閣下,城堡外面有個小孩找你,說……」 「說什么?」 「說你是他的mama!」 「???」 他錯愕的表情顯然給了否認的信號,報信的管家頓時覺得自己被耍弄了,「這誰家的孩子胡鬧呢!要不是看他穿得像個小貴族,我也不會來驚擾閣下,我這就去把他趕走!」 「等一下?!?/br> 喊自己mama的小孩子? 「那小孩,幾歲的模樣?」 「應該……七八歲吧?」 一護心口砰砰地跳了起來。 「我去看看?!?/br> 他不顧管家古怪的臉色,三步并作兩步趕到了城堡門口。 才靠近一點,一護就被衛兵擋在外面的孩子吸出了視線。 那孩子……黑色的頭發,雪白的膚色,稚嫩但是極為俊俏的臉,活脫脫就是個小白哉??! 一定是自己跟白哉的孩子! 「mamamama!我終于見到你了!」 孩子一看見一護就蹦了起來,驚喜萬分地要往一護懷里撲。 而一護就在衛兵和氣喘吁吁跟著跑來的管家目瞪口呆的視線里,將那孩子接住,抱了個滿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