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種玩家的人生模擬器 第96節
赫伯特的威懾力到底巨大,卡爾斯在與赫西夫人僵持許久后,終于不甘退下,而赫西夫人也總算松了口氣。 接下來,時間飛速流逝。 城堡外的天色黑了又白。 一天一夜過去后,在赫西夫人遲來的焦慮、恐懼、緊張、困惑不安中,赫伯特終于走了出來。 他胸口的空洞消失了,手上卻多了一個血淋淋的女嬰。 “今后,城堡里沒有伊蓮娜夫人?!?/br> 他這樣向大家說著,聲音疲憊,身形消瘦,臉色蒼白虛弱仿佛風吹就倒。 “只有她——我的女兒,卡葉塔娜?!?/br> 這一刻,記憶定格在赫西夫人不可思議得近乎驚恐的面容上。 之后,混亂的記憶閃回,似乎是好幾天后,赫西夫人回到了地下的臥房。 然而此刻,臥房內沒有了可怕的鮮血,也沒有了金色的魚鱗,就連臥床都擺回了原處。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場噩夢。 但赫西夫人卻知道那不是夢。 因為那個女孩——那個不知道從何而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可怕之物,將在日后與她長伴。 “卡葉塔娜……” 伊蓮娜震驚呆立原地,腦中近乎空白。 “卡葉塔娜……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她忍不住搖頭,不斷地搖頭,但卻不得不接受這樣令人震驚的真相。 “她竟然是——我?” 卡葉塔娜是她的魚蛻,是她逃離城堡時拋棄的鱗片。 她本不該存在,但赫伯特卻使用他所信仰的生命母神的力量,強行將那堆本是死物的鱗片催生出了卡葉塔娜——一個從不該存在,但卻又真實存在的“生命”。 [……你以為魚蛻皮之后就算是迎接過死亡嗎?你以為蠶破繭后就算是迎來了新生嗎……] 這一刻,關押室內竊死者的聲音再次在伊蓮娜耳畔回響。 而這一次,伊蓮娜終于明白了這一切的真相——至少是部分真相。 此時此刻,伊蓮娜心中生出了莫名的不安和焦慮,就像是有什么預料之外的事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發生。 她想要到達真相的面前,阻止這樣的一切。 但當伊蓮娜邁出步伐后,卻并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立即離開赫西夫人的記憶,而是踏入了對方的另一段記憶! 赫西夫人是恐懼著卡葉塔娜的。 或者說城堡內的所有人都恐懼著這個如木偶一樣僵硬的小主人。 什么樣的怪物是可怕的?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回答。 但當見過年幼的卡葉塔娜后,眾人才恍然發現,只有那種與人類極度相似、卻又偏偏在最關鍵微妙的地方迥異人類的非人類,才會在輕描淡寫中將人們心底最深的恐懼悄然引出。 卡葉塔娜就是這樣的怪物。 作為莫城領的主人的城堡,整座古堡上下的仆人有百余名,這還只是常住古堡的仆人,至于那些會輪換的、會離開的人,甚至都沒有計算進來。 然而當卡葉塔娜從城堡內走過時,這棟容納了百余人的城堡卻安靜得像是無人存在。 所有人都恨不得從卡葉塔娜眼前消失,并付諸了行動,唯有作為女仆長的赫西夫人沒有這個躲開的機會。 于是在接下來的六年里,赫西夫人不得不壓抑著自己的恐懼,與這個不知來歷的可怕怪物相伴。 她看著這個怪物從嬰兒長成孩童,看著這個怪物從連吃飯都不會的僵硬木偶變成偶爾會發言會回應他人的“有點冷漠的小姑娘”。 復雜的情緒隨著時間,在她心中慢慢積累,步步醞釀,逐漸發酵。許多時候,赫西夫人甚至會忘記她養育長大的不是一個“有點冷漠的小姑娘”,而是一個不知來歷的可怕怪物。 但沒關系,哪怕昨天忘記了,今天早上她也會在鏡子面前告訴自己:卡葉塔娜是個怪物。 赫西夫人讓自己始終牢記著卡葉塔娜的身份、牢記著那一天地下臥房內的恐怖一幕。 ——不要憐憫怪物。 可是,后來的某一天,當她得了重感冒,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周遭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時候,這個怪物卻在沒有人引導、沒有人提醒的情況下,偷偷來到了她的床邊,握住了她的手。 “赫西夫人……她們說你快死了……” 小怪物看著她,空洞的眼瞳第一次盛滿了困惑與茫然。 “你死了……就會離開我嗎?” “赫西夫人,你不要死,好不好?” 這一刻,赫西夫人看到昏黃的殘陽透過狹小氣窗,落在小怪物冰冷的面容上,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 但正是這樣一個不似人類不近人情的怪物,卻是她一手養育長大的孩子,也是唯一一個不懼怕病毒和死亡,會在死前握著她的手跟她懵懂說“不要死”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赫西夫人的淚水驟然涌出,模糊了雙眼。 “好孩子……”她聲音哽咽,“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這一天,赫西夫人的眼淚怎么都止不住,像是要將過去與未來的所有淚水、猶豫、躊躇等,全都流盡。 而當流盡這一切后,卡葉塔娜就不再是她的小主人、她的雇主、她恐懼的怪物。 她將是她唯一的孩子。 是哪怕辜負所有人都要保護的——她的孩子。 伊蓮娜走出了赫西夫人的記憶,再一次回到了那條三樓的長廊。 然而這一次在門后等待她的,不再是墻上那些像要掙脫畫框的猙獰的肖像畫,也不是身后不斷追逐咆哮的石像鬼,而是長廊盡頭處靜靜佇立的卡葉塔娜。 “你來了?!笨ㄈ~塔娜定定看著她,聲音冷漠而僵硬,再一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為什么還不動手?” 伊蓮娜笑了一聲,向她走去,沒有猶豫。 “動什么手?”伊蓮娜邊走邊問。 卡葉塔娜平靜說:“殺了我?!?/br> 伊蓮娜再次問道:“為什么要殺了你?” “因為這是你必須要完成的事——消滅分歧,回歸純凈,開啟儀式,點燃神火,自死亡中升起神國,成為萬物歸一者的得力臂膀?!笨ㄈ~塔娜靜靜敘說,“這就是你的命運,是你自誕生之初就追逐至今的夢想。到了現在,儀式已經開啟,你已經走完了九十九步,只要殺了我,回歸你作為海妖的純凈靈魂,你就能完成最后一步,成功到達神位?!?/br> “最后一步?”伊蓮娜笑了一聲,從卡葉塔娜的身邊走過,沒有停留,“你以為這就是最后一步?錯了,還差得遠呢!” “……什么?” 卡葉塔娜僵硬的臉上終于浮出了困惑,側過身來,目光追逐著伊蓮娜的背影。 但伊蓮娜沒有回頭。 “我的路不在這里,至少不在你的身上?!?/br> 伊蓮娜再一次來到深海之門前,將卡葉塔娜和那一切拋在身后。 “我還沒有找到全部的真相,我還沒有走到最后的結局。所以,在抵達被我所選擇的真正終點前,我絕不止步——因為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為我選擇結局,哪怕是曾經的我自己!” 伊蓮娜推開大門,義無反顧地闖入了下一個記憶。 第086章 無盡回廊(四) 第四段記憶屬于彭斯警長。 這時的彭斯警長還很年輕, 甚至都不是警長,而是一個如約瑟夫一樣的實習警員。 然而就是這樣的他,出警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在警長的帶領下, 跟同期的實習警員一塊兒去抓捕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那個屠戮了足足十八位孕婦的邪惡狂徒! 在接到舉報出警抓捕兇徒前, 帶領兩個菜鳥警員的警長對著他們千叮嚀萬囑咐, 告誡他們千萬不要小看這一路上的任何一個人, 因為哪怕是路邊奄奄一息的流浪漢,都有可能是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魔的偽裝! 兩個菜鳥警員連連點頭,記在了心里, 卻沒有記在腦子里。 因此,當警署的警長與干員們將兇徒的屋子團團圍住,當便裝的菜鳥們在路邊看道干枯如柴的老人顫聲懇求他們的幫助時,他們完全忘記了前輩的告誡,毫無防備地靠近了這個老人。 最后, 在警長們的及時救援下,菜鳥彭斯活了下來, 而他的同伴——那個叫科林的可憐人, 卻被那個瘋狂的老頭生生撕開了喉嚨。 來自同伴的鮮血和人體組織散落一地,這是菜鳥彭斯從未想象過的噩夢, 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刺痛了他年輕的心。 事后, 他數次拜訪了監獄里的那個殺人魔, 試圖了解整件事的真相, 試圖告訴自己同伴科林并不是死得毫無意義——科林是為了拯救更多人而死的,科林用他一個人的死亡制止了無數無辜者的犧牲, 科林是無名的英雄! 然而事實的真相卻給了彭斯迎頭重擊—— 那個殺人魔只是一個純粹的瘋子!一個因恐懼死亡而崇拜邪神的瘋狂崇拜者! 而他殺害科林的理由也根本不是認出了科林是便裝的警員, 而僅僅是因為科林是虔誠的生命教會的信徒, 并且在便裝的時候戴著清晨禮拜后由教會發送的鮮花手環。 僅此而已。 科林死得毫無價值,甚至死得滑稽可笑! 彭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向監牢后的殺人魔咆哮出聲:“就因為這樣?!就因為你是那個該死的邪神的崇拜者,就因為科林那一天戴著一個鮮花手環,所以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屠戮那么多無辜者?那些無辜的孕婦、那些還沒有出生的嬰兒,甚至還有我本該前途無量的朋友——你就這樣殺了他們?你就這樣奪走了他們所有的可能?你還是人嗎?你還算得上人嗎?你這個瘋子!你這個魔鬼??!” 但彭斯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瘋狂的殺人魔竟然比他還要激動。 “你懂什么?他們每個人的死都是有意義的!他們每個人都是為了我偉大的圣主而獻身、都是為了開啟圣主在深海的神國之門而甘愿奉獻生命的祭品!”殺人魔的聲音瘋狂而尖利,那根本就不像是這具骷髏一樣的老邁身軀能夠發出的,而像是來自深淵的嘶吼和咆哮。 “神國大門即將開啟,在我主的眷顧和注視下,一位新主即將誕生!祂會從死亡中升起神國,成為圣主最倚重的從者、一位新的神!而當祂升起神國時,神國內的所有人都會脫離rou身的桎梏,與祂一同去往深海、去往另一個屬于神的世界,成為祂神國之中永生不死的神民! 我把他們的全部獻給了神,我幫他們的靈魂去往神國,我用他們的鮮血開啟大門!這是他們永恒的榮耀,是他們一生中最閃爍的輝煌,你怎么敢說他們死得毫無意義?!” “瘋了……瘋了……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為什么你這樣的瘋子還活著,他們卻不得不死?!” 彭斯帶著越發難以排遣的憤怒和痛苦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崗位。 哪怕只是短短半月后,那個可恥的老頭就被吊死在絞刑架上,可彭斯卻并沒有感到半分慰藉。 他的胸口燃燒著一團熊熊烈火,但他甚至不知道這團燒灼著他靈魂的火焰究竟是何心情。 輾轉反側中,他開始研究起了這個早已結束的殺人魔的案子,研究對方口中的圣主“萬物歸一者”,以及對方想要開啟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