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種玩家的人生模擬器 第66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半小時后,也就是早晨六點左右,起居室窗外的天空終于慢吞吞地亮了起來,而易文君也終于等到了第一個拜訪者。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位來拜訪的竟不是那兩個掌控欲爆棚的王子,而是向來低調的鄧莫爾司祭。 鄧莫爾司祭來到起居室后,沒有繞圈子,開門見山地說道:“克里斯汀女士,你知道你在做多么危險的事嗎?你獨自坐在這里,就像是一只無助而待宰的羔羊,那名兇手只要心中有半點動搖、對你生出一絲細微的惡念,你就會喪命于他的手中,再沒有挽回余地。女士,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這是來自圣主的祝福,請你好好珍惜。如果你坐在這里的原因是有某個必須要得到的答案,那么如果你信任我的話。你可以將問題交給我,由我在這里等待,為你詢問?!?/br> 易文君微笑著,不答反問:“鄧莫爾司祭,說到信任,我現在倒還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半個小時前,當路西恩殿下問司祭你是否發現了什么線索,你回答沒有,但這其實是謊言,對吧?所以鄧莫爾司祭,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鄧莫爾司祭沒料到易文君會提出這個問題,稍作沉吟后,緩緩答道:“如今事已至此,那么告訴女士你答案也沒有關系。是的,當時的我的確發現了某件事,但為了大家的安全,我還是決定暫時將這件事隱瞞下來,避免驚動對方?!?/br> “你到底在客廳里發現了什么?”易文君追問。 鄧莫爾司祭道:“我發現兇手就在我們之中?!?/br> 頓了頓,鄧莫爾司祭又嘆息一聲,道:“這件事實在出乎了我的預料,原本我認為敵人來自外部,卻沒想到邪惡的勢力早已滲透到了我們之中。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也為了避免兇手情急之下做出更難以預測的惡事,我瞞下了這個發現,準備獨自調查,但我沒想到女士你……”沒想到面前的人竟然這么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掀了桌子。 這會兒,別說大家都知道了兇手就潛藏在眾人內部,甚至接下來整個事件的走向,都難以被任何人預測和掌控了。 這位克里斯汀女士,可真是攪得一手好局??! 說著,鄧莫爾司祭又一次苦笑起來。 易文君聽著,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發現兇手就在我們之中的?” 易文君能發現這件事,是因為她有現實案例的對照,也是因為她一開始就在觀察眾人,更是因為她自帶外掛謊言之回聲。簡而言之她就是在作弊。 可面前的鄧莫爾司祭,又是如何確定兇手是來自內部的人? 鄧莫爾司祭坦然道:“是因為神性靈視??死锼雇∨?,你或許不知道,對于我們使徒來說,但你的心靈純凈、與神靈的鏈接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就能開啟神靈賦予你的心靈視角,看到許多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而這種視野,我們就稱為神性靈視?!?/br> 易文君眉梢微揚:“神性靈視?冒昧問一下,這跟使徒們平時口中的靈感有什么區別?聽說靈感太高的人容易聽到邪神的誘惑,所以這兩樣東西有什么關聯嗎?” 鄧莫爾司祭詫異看了易文君一眼,臉上露出了些許不悅,嚴肅道:“女士,你怎能將圣主與那邪惡的篡奪者混為一談?若如今站在這里的是年輕了十歲的我,那么如今的你恐怕就已經被我押往裁決所了!” “哦,抱歉?!币孜木柤?,“所以這兩樣東西到底有沒有關聯?” 鄧莫爾司祭:“……” 明明是位體面的女士,怎么做事就這么混不吝呢? 鄧莫爾司祭頗感無奈,但如今的情況也不適合談這個,于是他只能回答道:“有一定關聯,但神性靈視是受到神靈保護的?!?/br> 易文君:“……” 所以說到底,這就是“馬鈴薯”和“土豆”、“番茄”與“西紅柿”的區別? 那些把同樣的食材換個擺盤就抬十倍價的人別也是跟你們學的吧?! 易文君:“所以……鄧莫爾司祭你的靈感……你的神性靈視很高,能夠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在兇手動手殺害瑪麗安的時候,你看到了某些線索,從而發現動手的人竟然就在我們之中,只不過一時間不確定是誰,是這個意思嗎?” 鄧莫爾司祭點頭。 易文君微微點頭,若有所思,沒想到靈感竟然還有“危險預兆”這樣的用處。 這樣說來,她之所以會在瑪麗安死時突然驚醒,是不是也是“靈感”的作用? 就連這具身體遠超常人的觀察力、對各種細節與微表情的高敏銳度,甚至是視野內過分鮮活的色彩等,都是因為這具身體的靈感極高?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如今扮演的人到底是誰? 總感覺原身的身份很不簡單,可游戲都進行到這一步了,卻還沒有線索跳出來……太奇怪了! 易文君一邊快速思考,一邊又隨口向這位鄧莫爾司祭套了幾句話后,就以一副一意孤行的模樣將他送出門,接著繼續自己的釣魚大業。 不過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易文君都沒有等到自己想等到的人,而是先后迎來了傲慢勸說她不要這么傲慢的路西恩、心機勸說她多點心機的朱爾斯,以及像是趕鴨子上架般來她面前轉了一圈的德雷克。 當德雷克過來時,易文君看著他臉上顯而易見的不情愿,詫異問道:“你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德雷克苦笑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愿意過來,只不過兩位殿下說,來的人越多,對那位兇徒的心理壓迫就越大、也就能夠越快地逼迫他下定坦白的決心……” 因為,來起居室拜訪易文君的人越多,兇手就會越著急,越不確定易文君到底跟別人說了多少“真相”。 這會迫使兇手加快坦白的速度,也會壓榨他的僥幸之心,讓他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暴起殺了易文君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士”。 易文君點點頭:“是朱爾斯的提議嗎?” 這種貼心且收買人心的提議,怎么看都像是出自朱爾斯之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德雷克搖頭了:“不,是路西恩殿下的提議?!?/br> 易文君驚訝了一瞬間,但又很快丟開,沒有放在心上:“那你來也來過了,可以走了?!?/br> 德雷克干笑:“這也太快了……反而會令兇手起疑的……” “那你隨意?!?/br> 說完,易文君就低下頭,繼續翻看手中的《世界周游筆記》。 之后,起居室內陷入一片沉寂,唯有翻動書頁的聲音不時響起。 易文君對這樣的情況適應良好,安之若素,但社交達人德雷克卻似乎很少遇到這樣的安靜,不由得露出幾分坐立不安。 在一片沉默和安靜中,他就像是一只不安的貓一樣,換了好幾個坐姿。最后,他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沒話找話道:“克里斯汀女士……你……其實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老套的搭訕手段,特別是對于你曾經的老師而言?!币孜木降u價。 德雷克一驚,苦笑擺手:“不,女士,我不是這個意思……就如你說的那樣,你曾經是我的老師,既然如此,我怎么會對自己的老師生出不敬的想法?” “是嗎?”易文君終于抬眼看他,“但德雷克,你似乎是王都里有名的花花公子,所以女士們對你心生警惕、敬而遠之,你應該能夠理解的吧?” 德雷克神色越發苦澀,不知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是的……我知道……我理解……我曾經以為只要能夠達到目的,我完全可以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和看法……可是直到后來我才發現,有些人的看法是我不得不在意的,但在那時……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德雷克的話語十分含糊,但易文君卻從中聽出了些許端倪。 她上下打量這小子兩眼,而后果斷低頭,重新投入閱讀:“行了,走吧。我不是你的心靈垃圾桶,失戀的問題就不要找我傾吐了?!?/br> “……真是絕情啊,女士?!钡吕卓嗽俅温冻隹嘈?,顯然對易文君這種有身份壓制且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物毫無辦法。 他依言向外走去,但當他站在門口,手掌按在門把手上時,他頓了頓,驀然輕聲問道:“女士,你有過非常后悔的事嗎?”不等易文君回答,他說,“我有過?!?/br> “我曾經傾慕過一個非常特殊的女士,她美麗、機警、聰明,迷人得不可思議。我想要得到她的注視,但卻完全沒有辦法、沒有頭緒,因為當時的她已經愛上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什么都不該做。直到有一天,我見到她第一次收下了一位外人的花——一位如同我傾慕著她那樣迷戀著她的人的花?!?/br> 易文君神色微動,翻頁的手停了下來,目光雖還停留在書頁上,神思卻已經飄離。 德雷克的聲音在安靜的起居室內響起。 “我當時心中妒火中燒,但卻還要強裝笑容,問她為什么要收下這一束花?!髅髂愣紡膩頉]有收過我的花’,我開玩笑一樣地問她。 “她回答說,‘花束代表著純潔的愛戀,如果可以,我當然不會收下戀人以外的人送來的花。但這個可憐的人已經對我神魂顛倒了,與我的緣分也只有最后的這一束花而已,如果我連這樣微弱的期冀都不愿成全他的話,那未免對他也太殘忍了……但是德雷克,你是我的朋友,為什么你要與他相比?’ “為什么要與他相比?是啊,為什么我竟然會問出這種可怕的問題?當時,我近乎逃一樣地離開了,而在這之后,我再沒有送過她哪怕一朵花,因為我的驕傲讓我絕不愿向她承認我早已經對她神魂顛倒,不愿承認我早已經如同那個可憐的人一樣,拜伏在她的裙角。 “但后來……我后悔了……” 德雷克聲音苦澀極了。 易文君終于抬頭看他,但卻只看到了一個僵立的背影,就連上周目那頭曾被她暗暗吐槽過數次的“孔雀開屏”一樣的紅褐色的長發也垂落在他肩上,像是失去色彩。 “我后悔沒能送給她哪怕一束花,即便這代表著我要拋下我的驕傲,向她低頭承認我愛慕她如癡如狂,哪怕她要將我的心與這束花一同拋在腳下踩碎也無怨無悔……但有些事錯過就是錯過,在此之后,再沒有挽回的機會。如果這一切都能重來,我一定——哈,離開王都后我就變得越來越傻了……哪里有什么‘如果’呢? “抱歉,女士,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跟你傾訴了這樣一大堆無用的話……如果有對你造成困擾,我很抱歉,請你忘了吧?!?/br> 說完,德雷克打開門,大步離開。 起居室重回寧靜,易文君幽幽出了會兒神,嘆息搖頭。 “果然老話是對的——智者不入愛河?!?/br> 愛情? 啥愛情不愛情的,愛情只會影響人拔劍的速度! 想到這里,易文君便低下頭,準備重新投入書頁中,拓展自己的知識面。 但就在這一刻,敲門聲再度響起。 篤篤篤—— 又有人來了。 易文君揚聲道:“請進?!?/br> 門外的人遲疑瞬間,慢吞吞地扭開門,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 易文君定睛一看,神色頓時微妙起來。 因為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赫然是彭斯警長! “彭斯警長,竟然是你呀……”頓了頓,易文君笑意微妙,“來吧,來吧,我相信你此刻一定有很多的話想要對我說……那就關上門到我面前來吧,不要坐太遠,我覺得接下來的話你應該不想再被第二個人聽見才對?!?/br> 彭斯警長原本就頗為微妙的神色立即改變,臉上浮出不易察覺的警惕:“克里斯汀女士,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說你竟在暗地里懷疑我是兇手嗎?” “不,當然不?!币孜木θ菰桨l深了,“你當然不是兇手,你沒有任何作案動機,也沒有任何作案能力。你只是某個對真相一知半解、自己就把自己嚇得快要魂飛魄散的可憐人而已,我怎么會懷疑你呢?” 彭斯警長臉色醬紫,慶幸也不是,憤怒也不是,一時間神色頗為滑稽。 易文君再一次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沙發椅,說:“坐吧,警長,接下來我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請不要站那樣遠。你瞧,我只不過是一位柔弱無力的女士而已,不能將你怎么樣的……就坐在我面前跟我談話吧?!?/br> 易文君的話語似乎是正確的,至少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一直都是“養尊處優體面了一輩子的宮廷禮儀師克里斯汀”,攻擊力甚至連瑪麗安都不如。 但不知道為什么,在面對易文君時,彭斯警長心中總有某種危險預兆。 這樣的預兆,有可能只是他心里有鬼所以想得太多,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是因為他面前的這位女士實在過分從容。 ——從容不迫的氣勢,以及那雙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睛。 這樣的組合,實在是令彭斯警長心中發毛,忍不住在門口躊躇不前,開始懷疑自己來找易文君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易文君看著這個舉棋不定的男人,心中開始不耐煩了。 “好了,不要在那邊猶猶豫豫磨磨蹭蹭的?!币孜木卑渍f道,“你不就是一位暗中信奉邪神的邪教教徒嗎?現在起居室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都沒怕你有什么好怕的?坐下,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彭斯警長瞬間臉色大變,再不敢磨蹭,呲溜一下躥到易文君面前的沙發椅上坐下。 第054章 第一條魚 起居室內的空氣十分安靜。 彭斯警長坐在椅子上, 直到聽到壁爐內木柴燃燒爆出的噼啪聲響,這才恍然發現起居室的壁爐不知什么時候被點燃……雖然此刻的他手心里滿是冷汗,身上也沒有感到半點熱度。 這個城堡的夏天, 似乎格外地冷, 就連壁爐的熱度都無法覆蓋一個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