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向日……？」

    卓音菲走進了超商。

    時間已經八點多，再不回去會被奶奶罵。她在超商中尋找向日，卻沒看到他的蹤影。她納悶這傢伙究竟去了哪里，不是叫他在這里等她嗎？回頭，她走向店員，在對方打量的目光下開口探問。

    「請問有看到一個橘色頭發的男生嗎？」卓音菲比了比自己，「大概比我高一點?！?/br>
    「啊，剛才走出去了，應該還沒走遠？」

    「嗯，謝謝！」

    雖然不知道去向，但至少他還沒走遠。卓音菲跑出超商，從那一條延伸的街直直走下去。也說不清是不是預感，她總覺得，向日會在盡頭等著她。

    一陣涼風吹過，撩起她額前瀏海。她不適應地閉上眼，再仰望，不遠處的天空綻放著橘色煙火。

    璀璨一瞬，化為灰燼。

    她想起金魚的尾巴……好像啊。

    卓音菲下意識往煙火所在的方向前進，不久，便看見停在紅燈旁欣賞煙火的向日。他的側臉迷濛，在夜色中顯得特別孤清。

    「向日……」

    深邃眸光聚焦在她身上，「喔！小菲?！?/br>
    「你怎么跑來這里了？」

    「聽見有人在放煙火，忍不住跑出來看?！?/br>
    「你……」

    「你要回家了嗎？」

    「差不多了吧！再晚奶奶會罵?！?/br>
    「不過，我想去一個地方?！?/br>
    卓音菲皺眉，「哪里？」

    向日指著天空，「放煙火的地方?！?/br>
    「??？」天上嗎？

    「小菲，過幾天你爸就要回來了，不能再帶我東奔西跑。聽說那叫夜市，我想去晃一晃?！?/br>
    終于，她明白他的落寞從何而來。分開的日子，正在倒數。

    「……好吧，只能逛一下喔?！?/br>
    向日對她微笑。前進幾步，他忽然伸出手，「一起走吧！」

    她企圖把眼中的霧氣趕走，好看清楚他的溫柔。

    「嗯，一起走?！顾咽纸涣顺鋈?。

    兩人走進夜市，人潮果然很多。幸好他們牽著手，沒有走丟的機會。不過，這是卓音菲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他是個男孩。

    雖然向日的心意，她猜測得很忐忑。

    「哇！夜市的東西真的很好吃?！顾炖镆е淮伎?。

    卓音菲望著他那頭在燈光下顯得五光十色的橘發，忍不住笑出來。

    「對了，我來夜市其實是因為一件事?！?/br>
    「嗯？什么事？」

    「跟我來?！顾换卮?，只對她神祕一笑。

    沒多久，他們站在一家攤販前。水中優游的一隻隻金魚，莫名刺痛了她的眼。老闆熱烈招呼他們坐下，給了向日一支紙做的魚網。

    老闆也給她一支魚網，她拒絕了。

    「我……我看他撈就好?！?/br>
    「真的很難撈?！瓜蛉帐『脦状?，還有點不好意思地看她，「小菲，你還有錢嗎？讓我再撈一次?！?/br>
    她很想叫他不要撈，但離別在即，她沉靜想想，又給了老闆一張鈔票，「快！很晚了?！?/br>
    「這次一定中?！?/br>
    向日專注撈魚的目光，使她的心彷彿缺失了一塊。

    「撈到了！」他開心跳向她，手中拿著一袋金魚，「小菲，給你?！?/br>
    「給我這個干嘛？」

    雖然她猜得到，但他還是說了：「我離開之后，換這隻金魚陪你?！?/br>
    卓音菲不高興了，「不要！你變回金魚不就好了？」

    「我就是變不回去?！?/br>
    「為什么不要試試看呢？」

    「小菲?！顾耐嗜旧蟼?，「你知道我沒辦法?！?/br>
    卓音菲注視他眼中相似的情感，那一刻，忍不住拔腿就跑。

    是，她終究無法面對離別。

    「等一下！小菲！」

    卓音菲跑得很快，但向日跑得更快。他一下子就抓住她手臂，在那一刻抱她進懷里。路人都在看，可他無所謂。

    卓音菲受不了路人的目光，「放、放開啦！」

    「你不跑，我才要放開?！?/br>
    「好，我不跑?！?/br>
    「可是，怎么辦？」他的臉往后退開，手卻依然環著她，「我還是想抱你?！?/br>
    卓音菲紅了臉。

    向日看起來一點也不介意，抓著她的手就跑。到了空曠一點的地方，向日放開她。

    「我是認真的?！顾f，「以后，這隻金魚陪著你?！?/br>
    「可是，我只想要原來的那隻?！?/br>
    向日的眼中閃過傷痕，忽然不說話了。

    看著他，卓音菲忍不住想把一切事情都說開：「我問你，你為什么要問我那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顾聊?，「團康游戲，你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br>
    「……」

    「果然是你?！箍此聊?，她忍住頰上竄起的溫度，「向日，你為什么要問我？」

    「想知道?！?/br>
    「為什么想知道？」

    他笑笑，眸中帶著一絲回避，「想知道是不是耀星。他喜歡你?！?/br>
    「那又怎樣？」卓音菲有點生氣了，「你跟我相處這么久，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br>
    「就是不知道才問的?！?/br>
    「向──」

    他打斷她，「小菲，我們先回家吧。你奶奶會生氣?！?/br>
    她凜住雙瞳，一言不發地瞪著他。

    「向日?！?/br>
    「嗯？」

    「剛才為什么想抱我？」她目光似水，「難道，不是因為你在意我嗎？」

    他注視著她未經確認的深情，眸中的膽怯悄悄熄滅，取而代之的，是被她點亮的水色煙花。在他潤澤的眼里，在快要消逝的夏天里，那樣的情感竟帶著一絲悲傷。

    「嗯，很在意?！?/br>
    卓音菲一愣，他又說：「可是……」

    可是？

    「??！」他忽然往天空看。

    她跟著抬頭望，天空再度成為了七彩畫布，一朵朵煙花像星光嵌入眼底。她注視那些美麗，一時忘卻離別的傷感。

    夏天就要結束了。

    但，為什么還是那么美？美得讓人想留住它，想忘記現實……

    「──站??！」

    恍然間，背后傳來男人的沉喝。

    卓音菲回頭，看見一名中年男子朝他們走來。他的神情嚴肅，一步步前進，一次次朝她身旁的向日投以憤怒的眼色。

    那時，她感受到微弱的「失去」，正在她心上隱隱作痛。

    「喂！你該回家了吧？」

    「……」

    向日的沉默，讓卓音菲把煙花的聲音聽得更清楚，包含那聲慍怒的低斥。

    男人站在向日面前，再度開口：「別以為我一輩子都找不到你?！?/br>
    不遠處，還有一個婦人站在那里，面無表情。

    ──我離開之后，換這隻金魚陪你。

    為什么？

    這就是答案。

    男孩：對你來說，這個答案一點都不討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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