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約(三)
裘多壽靜靜的靠躺在病床邊上,她剛剛才從復健室回到病房,裘mama去護理站幫她辦理一些出院的手續,她已經在醫院躺了快四個月,如今就是回家修養,再回醫院復健,還要注意飲食上的狀況,因為她的腎臟隨時會鬧罷工。 裘多壽默默無語看著旁邊病床上的老婆婆,老婆婆從未醒來過,自然也不會有什么聲響,裘多壽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以后也會變成這樣? 生病的人再如何樂觀,時間一長,心里多少會有負面的情緒,裘多壽一直期盼自己快點行走自如,而時間給她的真相卻不斷擴大她的悲觀。 「多壽,你在發呆嗎?」ives又再度出現,笑嘻嘻的抬手在裘多壽眼前揮啊揮! 裘多壽回過神來,看見ives的笑容,她忽然覺得好刺眼! ives的骨折已經康復的差不多,腿部只有固定的繃帶還綁著,行走的狀況良好,雖然還有些踉蹌樣,可是至少他在復原??! 裘多壽突然之間覺得諷刺!她想要像ives一樣,可以好起來!可以自己走路!可以笑的開心去面對家人! 「你不要再來了!」明明知道ives是真的關心,也知道自己現在很沒禮貌,但是裘多壽就是脫口而出了! 「你以后都不要來了!我不想看到你了!你出去!」裘多壽愈說愈激動! ives看見裘多壽莫名的生氣,他一時之間也很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退開。 ives就靜靜的看著她,就像自己當初躺在病床上,第一次看見裘多壽被推入病房,成為了他的“室友”,而那病床上的女孩看來如此年輕秀氣,卻滿臉蒼白無血色,臉上、手臂上到處都是紅紅紫紫的傷痕。 而當護理師在為她換藥的時候,進出時讓遮掩的布簾偶爾會露出里頭的情況,ives總會看到一大堆帶血的繃帶被換下來,他那時無法了解女孩傷的多嚴重,可是卻真心希望女孩快點脫離險境。 裘mama回到病房就看見這兩個人無言以對的模樣,似乎發生什么事情? 「小艾你來了??!我跟你說,我們多壽要出院了,終于可以回家了!」裘mama一如既往的笑著和ives打招呼。 原來是要出院了!ives又笑了起來,開心的說:「所以你叫我不要來了,是因為你要回家了!」 裘多壽一聽見ives說的話,又看到他放心的笑容,她一下子感覺自己好壞心!她竟然對一個關心自己的人發脾氣! 裘多壽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小小聲的哽咽:「ives,sorry,i'mverysorry!」 ives聽見了裘多壽的道歉,他再笨也知道那英文是只說給自己聽的,所以剛才裘多壽是真的在對他生氣?! 「怎么了?為什么在哭呢?不舒服嗎?」裘mama驚訝的慌張了起來!「我去找護士小姐??!」 「裘mama!」ives趕緊喊住裘mama,解釋的說:「沒有事啦!多壽是難過以后看不到我了,她在傷心啦!」 「哎喲!我還以為多壽怎么了!嚇到我了!」裘mama松了口氣,卻又想了想自己剛才聽到的解釋。 「多壽你喜歡小艾喔!看不到他就哭了!那以后怎么辦?小艾不是要回英國了嗎?」 裘多壽被自家母親的話語嚇了一跳! 「我、我哪有喜歡他?」裘多壽一臉茫然的抬頭,眼角還有濕潤的淚水。 「可是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們一家人的!」ives緊接著說,還笑容滿面的說! 「什么….」裘多壽又呆滯了! 他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家的人?怎么說話的???裘多壽滿臉問號了! 反而是裘mama很高興的繼續說:「我也很喜歡你喔!如果你給我家多壽做男朋友,我很滿意喔!」 「媽!別亂說!」裘多壽整個臉漲紅了! 「我可以嗎?我可以當多壽的男朋友嗎?」ives反而很認真的詢求裘mama的意見。 「可以!可以!我同意??!」裘mama笑的開心極了! 她都看著他們相處快四個月了,要說ives對多壽沒感覺,她才不相信呢! 「媽!」裘多壽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家mama,臉上紅潮還深深的浮躁著! 「裘mama,你們回家后,我還可以去看多壽嗎?」ives完全當作沒看見裘多壽的害羞,自顧自的問著。 「可以??!你等等有事嗎?要不要陪我們一起回家?之后你想來找多壽,隨時歡迎!」裘mama熱情的邀請ives,同樣選擇忽略女兒的難為情。 裘多壽不滿的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眼里? 這兩個人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為什么就這樣把她和ives配在一起? 她現在是個殘廢,是個站不起來的殘廢! ives好好的,為什么我還要去拖累他?他明明可以選擇離我遠遠的,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不要!我不要再看見ives!我自己也可以很好!我不要他的同情!我不要再看到他!」裘多壽一下子又有些歇斯底里的喊起來! 裘mama被嚇壞了!她趕緊去擁抱裘多壽!「多壽,沒事!沒事!你怎么了?」 「我不要他同情我!我不要再看到他!他去過他的日子!不要理我!」裘多壽雙手掩面哭泣的低喊著。 ives皺起了眉眼,沒有了一貫的笑容,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默默的說了聲:「sorry,我想我先離開?!?/br> 裘mama一直抱著哭泣的裘多壽,一臉歉意的看著ives走出病房。 而裘多壽也從手指縫中瞧見了ives離開的背影,她卻眼淚掉的更兇了….. ------------------- 裘多壽回家了。 可是裘家的每個人都知道她的心根本沒有回家。 裘爸爸為女兒準備了輪椅,裘多福和裘多祿也把家里盡可能的活動空間整理出來,好方便meimei推動輪椅時的走動。 可是自從裘多壽回到家里,除了去醫院復健和吃飯洗澡上廁所,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根本就是與世隔絕??! 白天在家里,裘mama和裘多祿會陪著她,晚上睡覺,裘多福和她同一間房,也會照看她。 可是就是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反而讓裘多壽整個人更加鬱悶! 她真的覺得自己像個廢人??! 除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進步,裘多壽實在不想看見每個人的生活重心全圍繞著她,她深刻的覺得自己在拖累家里的所有人! 每個人都希望她可以開心一點,希望她可以多笑一點,希望她快點好起來,希望她不要放棄,希望她回到當初開朗的裘多壽! 這些希望全部寫在家人的臉上,每個人都在熱切的關懷她,她不是傻瓜,她全部都看見了! 但是當她很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她的雙腿就是使不上力氣,當她一次又一次跌倒在復健室里,耳邊總是一遍又一遍的傳來要自己不要緊張,慢慢放松的鼓勵。 有沒有人知道,這些鼓勵的聲音其實很刺耳? 我當然知道不要緊張,我當然想要放松啊,可是我就是站不起來??!裘多壽的內心深處在吶喊! 她真的覺得自己好累! 她不只一次的在心里問自己,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我就這么倒楣?我好好走在路上,為什么我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看著爸媽和姊妹們的關愛眼神,裘多壽好想逃離開這個家,她覺得自己快承受不了大家的期望,萬一她永遠都站不起來,一輩子都要坐輪椅生活怎么辦? 她找不到一個宣洩壓力的出口,只能一直憋在心底,繼續默默的無聲吶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