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嬌 第83節
“長公主這段時日,在承禧宮怕是會緊張,不若可以前往慈寧宮小住段日子?!?/br> “太后那邊,已為長公主收拾好了側殿。在長公主出嫁前,太后也好與長公主最后母女之間再訴衷腸?!?/br> 太后與寧妍旎之間,有什么母女情好述的。 一想便知,這是為了讓她最后避開寧子韞,才找出的說辭。寧妍旎當即點了頭,便讓阿梔去收拾下東西。 接到懿旨不過兩刻。 傳懿旨的宮人剛離開,阿梔才著手準備東西,寧妍旎此時最不想見的人就來到了承禧宮。 外頭的雨此時還未停歇。 寧子韞到了承禧宮內時,身上蒼色的袍服已經被雨水暈濡成了炭灰色。 他走來到她面前,帶來一股濕冷涼意的風。 寧子韞在知道這道懿旨的內容時,送懿旨的人都已經出了宮門之外。 先前寧子韞曾無數次想過,余還景和寧妍旎在綏春臺時,兩人單獨說了些什么。后來余還景和寧妍旎去踏青時,他們兩人又單獨說了些什么。 寧子韞心里其實一度是妒意橫生,他很羨慕余還景能這么心平氣和地和寧妍旎在一起說話。 但他卻未想過,寧妍旎和余還景他們兩人的情意。已經到了聯合起來糊弄他,搬動太后請下懿旨賜婚的地步。 寧子韞不太相信。 他看著面前的寧妍旎,因著他突然的到來,臉上的神色就變得有些不好,她的腳步還往后退了一步。 阿梔剛要上前,卻被寧妍旎用眼神制止了。 不過一息,殿內的人就都退了出去。杭實面色也很不好,他制住了擔心的阿梔。這事情,他們誰也插不上手的,杭實伸手把殿門闔上。 天色其實尚早,但是因為下雨,天也顯得霧蒙蒙的。殿門闔上之后,殿內的光線就愈發暗了下來。 “這么多日過去了,你應該也已經膩了罷?!睂庡皇懿涣诉@么久的死氣沉沉,她先開了口。 這是他們最先開始說好的,等他膩了,解了心里的惡念,他們就一別兩寬。 那時也說好了,最遲也是半年。 寧子韞聽了她的話,心底的澀意和怒意更是橫生。 他不信她不知道的。他不想理會寧妍旎的這句話,寧子韞此時只想知道,“你是為了避開我,才答應了太后的賜婚,是不是?” 現在寧子韞怎么會猜不到,太后上次召寧妍旎去慈寧宮,肯定就是為了賜婚這件事。 若是寧妍旎當時沒點頭,這道懿旨應該也就不會下來了。 寧子韞現在已然不去想更多的事,他一手抓起了寧妍旎的腕子,不讓她再往后退去半分。 寧子韞接著問著,“你對余還景并無意,對不對?” 他的咄咄逼人很是強勢,灼鷙的熱息愈來愈近。但寧妍旎最不想回答的,也恰是這個問題。 “那你呢,寧子韞?!睂庡徽f著,“先前說好的半年之期也快到了,你真得會如約放我走么?!?/br> 寧妍旎幾乎很是肯定。 寧子韞高大的身影罩在她身前,聽了她這句話之后,便是明顯地一滯。 “所以我到底是做錯了什么,要一直受這樣的磋磨?!睂庡辉噲D平靜地勸服寧子韞,“放過我,讓這些事都過去?!?/br> “寧子韞,你知道的,莫說是只余下兩個月的時間,就算是十個月,二十個月,我們之間,難道還會有什么不一樣?!?/br> 能這樣結束,寧妍旎覺得,這樣就算是她和寧子韞之間最好的完結了。 有時她也覺得她很無力,既殺不了寧子韞,又不想用什么感情去折騙他,賠上她。她更不想像太后現在這樣,每天在佛前求告,懷著一腔的憤恨過完后半生。 寧妍旎的話一字一句說著,寧子韞攥著她腕子的手隨著她的話,發抖得愈是厲害,攥得也愈緊。 ? 第七十七章 “我們之間怎么就不能不一樣?!睂幾禹y啞著聲說著。 “這偌大的后宮, 都是空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用全新的身份,我當即就可以立你為后?!?/br> “沒有人敢說三道四, 沒有人會知道之前的事?!?/br> 這些話,寧子韞一直都想跟寧妍旎說。 但直到現在, 他才在寧妍旎面前說起。那半年, 他一直都想試圖讓寧妍旎不提起那半年。 寧子韞說著, 目光一直死死看著寧妍旎。 她今日身上著了一襲豆青色的菖蒲紋衣裙, 雖然現在她和他站得很近,但是寧妍旎抗拒著掙開他的意思很明顯。 余還景平日里也喜著青衫,這個認知, 寧子韞是有的。 寧子韞試圖找出他之前忽略掉的那些事里, 寧妍旎與余還景到底還發生過什么糾葛。 越想不到,越找不出, 寧子韞心里就越是煩亂。 寧妍旎卻不知道此時的寧子韞到底在想什么,她蹙著眉看著他, “你根本就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不愿意——” “我怎么會不知道你不愿意?!睂幾禹y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他就是因為太知道她不愿意了,所以他很多話才都未再說出口。 后來,他對她真得是真心的。真心到一想起之前他做過的事情, 他就覺得痛苦不堪,卻又毫無辦法。 “你還記得嗎, 那夜我們守著歲火, 我不祈國朝平順,我只盼和你來年還能一起再守歲火?!?/br> “我知道我混賬至極, 到了現在, 我還抱著希望你能留下來陪我。但我可以說我確是真心, 以后再也不欺你,不騙你?!?/br> 寧子韞說著,看著寧妍旎的臉色越來越不好,才后知后覺他攥著她手的力氣實在用得大了些。 寧子韞驀地松開了手。 得了空的寧妍旎往后退了幾步,遠離了他之后,連呼吸間的氣息都自在了許多。 寧妍旎眸子也疼得厲害。 明明寧子韞就在她面前,她卻快看不清他的臉了。寧妍旎深吸了一口氣,“你也知道你很混賬,寧子韞,你真得很可笑?!?/br>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與你多說?;拭媒衽c皇兄先行拜別,提前也祝愿皇兄今后永偕伉儷,瓜瓞綿綿?!?/br> 寧妍旎的話說完,便想離開,不想再與他獨處一室。 但她這話像踩到了寧子韞的痛處,寧子韞突然伸手,猛地將她拉了回去。 他將寧妍旎逼到了那宮紅林木方桌前,逼得她沒辦法只能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眶酸澀到疼痛,“不可能,你別想離開?!?/br> 寧子韞逼近她,他氣息的炙熱毫無遺漏地都噴灑在她脖頸之上,那是一種想占_有和想侵奪的溫度。 甚至他已經抵在了她的身上。 寧妍旎往后退不了,動也動不得,她卻笑了,“寧子韞,你終于裝不下去了?” 她說得漠然,只這一句,就讓寧子韞全身的熱隨著她這話急劇褪了下去。 寧妍旎紅了眸,“寧子韞,你不是說過,我說什么你都應承我?,F在我說我要離開,你的話就不做數了?!?/br> 她說著的這話,可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殿內安靜了很久,安靜得只有殿外淅淅瀝瀝的雨聲響在他們二人之間,響徹在他們耳旁。 寧妍旎臉上早已是濕涼一片,在她以為寧子韞可真是油鹽不進時,一只帶著薄繭干燥的大手觸到了她的臉上。 寧子韞的掌腹碰著她的臉,拭著她還在落下的淚珠。 他的頭垂在了她的脖頸之上,被雨打濕的右肩抵在寧妍旎的下頜,頎長的身體因著這個舉止蜷著。 他緊緊地抱著她,沒有放手,也沒有再說話。 這樣的姿態在寧子韞身上實在少見,以至于一時之間,寧妍旎也忘了推開他。 始料未及地。 數下壓抑著的喘氣過后,寧子韞松了手。 他轉身,獨孑一人如同孤竹,緩慢地行到殿門之前,伸手打開了緊闔的殿門。 澀楚涌上,寧妍旎的心都揪得生疼。 她喉間有些哽咽,但她還是叫住了他,“寧子韞,你說過,過些日子,你便會放了阿棠?!?/br> 寧子韞的腳步頓了頓。 他的唇角好像輕扯了一下,定了一會,最終回她一句,“是,我說過?!?/br> 殿門之外,不過兩三刻,天色已是堪比潑了墨的那般潦草,讓人看不分明。 寧子韞走了,他踩進雨幕,就這樣離開了承禧宮。 阿梔從殿外跑進來,來到寧妍旎跟前,滿臉擔心,“公主,你怎么哭了?!?/br> 寧妍旎抹了抹臉上的涼意,她此時的手腳也發著冷。但寧妍旎只搖了搖頭,“去收拾東西罷,我們今日便去慈寧宮?!?/br> 太常太卜算出來的適合婚嫁的日子,其實離現在只余下一個多月。 真細算下來,那些要準備的事情還是很多的,時間上來說還是倉促了些。 但是這門親事,本來就算不上什么數,寧妍旎的意思還是從簡就行。 來陪幫的幾位夫人卻不知道,只覺得長公主實在是性情溫良,與才貌俱全的余大人可謂是般配。 這幾位夫人還想勸勸寧妍旎,女子的親事這輩子可能也就這一次,可馬虎不得。 但見一直勸不動寧妍旎,雖然身在慈寧宮,可太后實在是個不管事的主,數天下來也不見她們一面。 幾位夫人一對視,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 只是送定納征一事,還是得由中書令老夫人過來詢問寧子韞的意思。 這些日子,連綿的雨一直不斷地下著,整個宮城都陰郁沉悶。放眼望過去,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倒完全沒有春日的樣子。 中書令老夫人是奉了懿旨入的宮,她在言德殿前落了轎。 恰是杭實也在言德殿前,一聽了老夫人的來意,便攔下了想進殿請見寧子韞的老夫人。 杭實低聲道著,“老夫人,這些事老夫人與幾位夫人拿主意,定下之后再呈禮部戶部便是。陛下朝事繁忙,恐怕是沒空看這些的?!?/br> 老夫人手上是拿著嫁妝單子來到言德殿前的。 本來老夫人是等著已進去通報的宮人出來回話,沒想到杭實卻先婉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