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嬌 第51節
寧子韞將剛才看一半的折子擲了地,抑著滿腔的怒意,冷目對著杭實吩咐,“你現在跟著那嬤嬤一起去,該怎么做,你去跟那太醫說個清楚明白?!?/br> 接下這個不同尋常的差事,杭實心下吸了兩口冷氣,不敢耽擱便出了書房,往太醫院那邊趕去。 宮城經過了一番的血洗,雪洗,如今多處已恢復了原來的面貌,巍峨高嚴。只是景雖常在人卻易逝,當時那些宮城中人,現在行在宮中也很少能見到。 除了寧子韞這邊的人還在外走動,其它多被禁在自個宮中,出不得來一步。 所以杭實自老遠看到那個身著皇子朝服的身影,便一下子知道了他是誰。 “見過九皇子?!?/br> 那道身影老遠就朝著他揮手,見狀杭實也不好繞開,只能先停下行了禮。 九皇子今日的朝服還未除去,身著的披領和朝衣都是紫貂所制,袖端為薰貂。兩肩繡了五色云和行龍。 九皇子這些日子長高了些,之前白生生的饅頭臉也瘦了些。 他看著最近一直忙著的杭實,出口抱怨道,“這些日子四哥迫著我上朝,我老累了。想找你玩,又一直找不著你?!?/br> 杭實笑了下,“九皇子,王爺也是為了你長進些。不然換了旁的皇子,王爺還懶得去費這個勁差人喚著他去上朝?!?/br> “屬下可是當差辦事的人,這會剛好有事要辦,不如屬下回來后,得空就來陪你玩會?” 九皇子也就抱怨隨口說下,這個節骨眼,他可不敢找杭實來玩。 聽到杭實還真想找他玩,他看著哪有這么不長進。九皇子摸了摸鼻子,佯作蠻橫樣子嘀咕著,“本皇子還有大事要忙呢,你要找本皇子,本皇子還抽不出時間來陪你玩?!?/br> “是是是,是杭實不懂事了?!焙紝嶋p手抱著劍,態度很是端正直接認了錯,“下朝這么久了,九皇子這忙得連朝服都還未換下?!?/br> 九皇子之前慣討厭穿這些規矩繁復的朝服。 現在聽了杭實這么調侃他,他舉起了手里那金絲雀色的小瓷瓶,趾高氣揚地指責了杭實,“我這是為了四哥,他不都受傷了。你都不知道,還說什么是當差辦事的人?!?/br> 九皇子一向就是毛手毛腳,今天和寧子韞談著話時,九皇子還拍了好幾下寧子韞的心口那一塊,結果卻看到寧子韞幾不可見地微擰了眉。 不是九皇子吹,他對他四哥的表情神態,向來就是數一數二的了解。 四哥肯定就是那一塊受了些傷,所以九皇子剛才朝服也沒來得及回宮去換,就先跑了太醫院尋了傷藥過來給他這四哥。 看著九皇子說得篤定,還有他手中晃著的小瓷瓶,杭實不由地默了一下。 昨日,寧子韞洗沐時沒有讓人伺候。但是前日,寧子韞洗沐時,杭實是在旁遞了衣物過去的。 前日杭實記得分明,寧子韞身上是沒什么傷的。要是這兩日寧子韞有受什么傷,是他杭實不知道的,那應該也只能是在承禧宮里那一下午之間發生的事了。 杭實正了正臉色,清咳了一聲,“那屬下就不耽擱九皇子了,屬下還有事要去辦,九皇子請?!?/br> 身后,九皇子嘀嘀咕咕的聲音未停,徑直走著去找寧子韞。 太醫院近些日子便一直忙得很,之前大批受了傷的將官禁軍,寧子韞便派遣了太醫院的一些太醫去幫忙診治。好不容易有些停下的跡象,今日更是好些個不容開罪的人來了太醫院。 鐘太醫抖著手,哆哆地稱著手上那一味味藥材的分量。 換了之前,太醫一般寫完藥方子,有的不甚緊要的藥材,便會讓他身旁的醫徒經下手。 但是現在,杭實那駭人的目光直盯著他,手中拿著劍,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鐘太醫是分毫不敢怠慢,每一味藥材都是自己精準稱量。 “這,便是這位嬤嬤要的藥了?!辩娞t把藥送到盧嬤嬤手上,才伸手抹了抹自己頭額上落的汗,仔細囑咐著,“事后一服,一次便可。若是需要臣煎服的話......” “這個倒是不用勞煩鐘太醫,煎藥老奴會親手熬煎的?!北R嬤嬤道過謝,接了藥。 鐘太醫看了看杭實的臉色,見他對此沒有異議,便連連點了點頭。 待到藥盅呈到寧妍旎面前時,已經是申時。 今日寧妍旎本是雙月退酸車欠得起不來榻,但她堅持要洗沐,宮女們沒了法子,只得半扶半抱著她到了放滿熱水的沐桶里。 泡了大半會,寧妍旎才又讓宮女們扶著她起水。 盧嬤嬤端著藥盅來時,寧妍旎正坐回榻上。她嬌瓏的身上還帶著沐后的水汽,面帶潮_紅緋色,整雙杏眸水光盈盈,弱質可憐。 這叫哪個男的看了還能把持得住,盧嬤嬤暗嘆著。 盧嬤嬤放下藥盅,幫寧妍旎攏了攏身上的斗篷,一邊近前低聲說著,“公主,公主要的那藥,老奴已經端來了?!?/br> 盧嬤嬤掀了藥盅蓋,伴著氤氳熱氣彌漫除了濃苦的臭味。 讓人聞著便覺得惡心,寧妍旎蹙了眉,怕放涼了效用不好,端近跟前吹了幾下,就忍著苦味喝了下去。 “嬤嬤,前些日子的藥膏,你再拿來給我?!睂庡挥止嗔藥卓跍夭?,就開口道著。 剛才洗沐時,寧妍旎一低頭,便看見她身子那膩白體膚上布滿的都是暗紅青紫的撫痕,輕手一碰就疼,望著直叫人觸目驚心。 尤其是那兩團飽巒上,寧子韞昨日反復將唇覆在上面,掌撫腹壓,烙下的那枚印子比之前更是還紅了許多?,F在熱水掬淋而過,都疼得讓寧妍旎不住地瑟栗。 渾身上下,都讓她想起,寧子韞的唇,寧子韞的掌腹,都從她身上的這些地方一一過了去。 寧妍旎看向了盧嬤嬤,但盧嬤嬤聞言卻徑直地搖了頭,她福身秉著寧妍旎,“瑄王昨日便吩咐說,若是公主要傷藥,那什么傷藥都可以予公主。只是除痕的那膏藥,公主想要便只能自個去瑄王殿里尋他?!?/br> 又是要自己去找他,寧妍旎攥著斗篷的手緊了緊。 寧子韞就是故意的,他憎恨太子在她身上曾落下的紅痕,所以寧子韞故意在她身上落下了更多的痕印,讓她多日望著,多日疼著,叫她去求他。 寧妍旎撫了撫自己的心口,疲疼無力得她微闔了眼。罷了,寧妍旎想著,就靜靜在這臥上幾天,這痕自當也慢慢會消退。 只是這幾日,寧子韞會不會就這么讓她安安靜靜地獨留在這殿里。 想起寧子韞那滿是侵_占鷙谷欠的眸色,寧妍旎那攥著斗篷的手又緊了些。 思之無果,多想無益,她細白的指根抬起,解了那斗篷的系帶,讓宮女扶著她,便要往榻上臥去。 作者有話說: ? 第四十五章 “公主, 這就要就寢了嗎?”在旁隨侍的宮女攙著寧妍旎的手,小心地問著。 這會兒才申時,寧妍旎晚膳也未進, 就想上榻臥著。 香葉和石竹對視了兩眼,從剛才寧妍旎開口將她們兩個免了廷杖的罰之后, 她們兩個就一直守在了寧妍旎的榻前。 看著她們兩個的面上是掩不住的擔心, 有幾分真心實意, 也有兩三分像之前的阿梔阿棠。見狀, 寧妍旎那想臥榻的身子就微頓了一下。 香葉福身,小心地提議著,“公主可是坐著覺得累?不如奴婢去拿個斑絲丹枕過來, 公主枕著它坐著, 腰間也不會覺得酸?!?/br> 像是生怕寧妍旎拒絕,香葉說完, 便匆匆去了側殿,取來了拿個斑絲丹枕。 丹枕圓鼓, 最外層用的是綢絨布,繡的蓮瓣紋。寧妍旎倚著它,里頭充填進去的那些絲織物,是有些緩和了她腰間的酥酸。 “昨日, 是你們服侍我就寢的?”寧妍旎垂眸看著說道,香葉已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幫她把斗篷的系帶都系好回去。 “是的, 公主?!甭勓?,香葉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昨日幫寧妍旎擦洗身子的也是她們兩個。她們兩個進宮的時日不長, 但是看著寧妍旎身上歡_愉留下的那些痕跡, 再是笨拙, 她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看著公主醒來后,滿臉的懨懨和不情愿,還有濃黑的那盅藥,香葉她們更是有些惴惴。 主子不好,她們這些當下人的自然也沒有什么以后的好日子。 “公主,可要用些膳食?”香葉想著不知道怎么能讓寧妍旎寬點心,“公主有什么想吃的,奴婢等現在就去讓膳房去做?!?/br> 若是她說想吃阿棠的糕點,寧子韞也不會讓阿棠回來的。 再說她其實本來也就沒什么胃口,寧妍旎搖了搖頭。她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要不你們給我講講故事?” 香葉石竹眸中就是一亮,“公主想聽什么故事,奴婢都講給公主聽?!?/br> “就宮里最近發生的那些故事?!睂庡豢粗齻儍蓚€,見她們兩個面露不安,眸里的亮光也跟著有些黯了。 讓她們講故事簡單,讓她們講宮中的事就難了些。寧妍旎便輕嘆了一聲,“那你們有什么故事就講什么便是了?!?/br> 香葉心里有了點主意。只是,她瞧瞧抬眼看著寧妍旎,小聲說道著,“奴婢是允城人,從小在允城長大,奴婢知道很多允城的戲說逸事?!?/br> 寧妍旎一怔。 溫府的祖居邸宅就在允城,沒想到,在這宮城之中這般情狀之下,遇到了一個自同一片故土而來的人。 見著寧妍旎提了些精神,點了點頭。香葉忙不迭地清了清嗓子,開始搜羅說著允城的事。 她在允城生活了十余年,聽的看的故事便能說出很多來。期間宮人便逮著機會,傳了膳食。 宮人們在一旁伺候著布菜,香葉便在一邊繼續講著。見著寧妍旎就著故事還吃下了一小碗的瑞仙八寶羹,香葉說得更是起勁了些。 “那些個石頭堆得那么高,撿起東西丟進那里頭的火燒,還會嘣地炸開,公主知道那是什么嗎?”香葉說到興起,手也開始比劃了起來。 寧妍旎用完膳,現在已經坐回了榻上。她倚回斑絲丹枕上,看著香葉那比劃的樣子就笑了,“我知道,那是燒寶塔罷。你想騙我,什么炸開,那是煙花?!?/br> 那是每年仲秋節時允城城郊會行的習俗。說是寶塔,其實也就是撿了破碎的瓦瓷和地上的石子,堆砌成了個塔的樣子。 塔里燒了火,圍著的許多人再丟了諸多的花筒和爆竹進塔里去,那火光漫天的場面便是好看熱鬧得很。 其它地方的人可能不一定知道這個習俗,但是允城人肯定是會知道的。 見香葉那小妮子,還想把這燒寶塔當成逸事來哄騙她,寧妍旎便笑著輕嗔了她一眼。 這一笑,就是眉目皎皎,笑得多添了幾分平日沒有的嬌憨,讓香葉看得呆了下,也讓走進殿內的腳步看得停了下來。 寧子韞頓了足。 寧子韞今日本來是不想踏足承禧宮的。 他心口處昨日被寧妍旎用刃破了個口子,落了些血出來,其實并不算嚴重。九皇子拿著太醫院那膏藥來給他,他自個用不上。 但是她會用上,寧子韞的目光投向了正坐在榻間的寧妍旎。 眼前,她對著旁的下人都能笑得不可開支,說話聲都是和煦溫柔?,F在,她看到了進殿的他,笑容便瞬間消融得一干二凈,小臉上的神色更是有些難看。 殿內隨著寧子韞的來到,便噤聲了下來,沒有人敢再出言。 聽故事的時間過得實在太快了些。這會,日光的光潔已經落了下去,外頭長廊布著的宮燈已經亮起。 寧妍旎此時的手已經不由收緊了些,她最擔心的,就是在這種日落燈起的曖昧時分,看到寧子韞進了她的殿。 眼睜睜看著寧子韞屏退了殿內所有的宮人,殿門闔了上去,滿室只余下他們二人,寧妍旎就止不住地別開了臉。 寧子韞看著這副不想見到他的模樣,抬步便走到了她榻前。 她全身裹穿得很嚴實,膝下還披著羅衾。除了那紅著的唇瓣,其它地方都遮得叫人窺探不到分毫。 “皇妹?!睂幾禹y語氣不明地喚了她一句,便徑直坐在了榻上。 看著寧妍旎往后退了半步,寧子韞伸手便扯了她入懷。彎子也不準備繞,他便開口譏著,“皇妹還真是懂事?;拭檬谴蛩阒蟮拿恳淮?,都服避子湯了?!?/br> “本來還有些擔心皇妹,不過看皇妹剛才那般的笑,想是皇妹這會的精神還是挺好的?!?/br> 他勾了寧妍旎的下頜,抬起迫著她與他的目光平視,“皇妹就真的這般厭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