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嬌 第37節
她看著眼皮緩慢抬合的寧妍旎,出聲道,“公主,今日與太子,可是談得不好?是太子又起了別的什么心思嗎?” 寧妍旎拍了拍她的手,“今日并無旁的事發生。太子的心思,一向就是那般?!?/br> 剛和太子說的那番話,便是她今日要前去探望太子的唯一目的。說完了那番話,她便可以離去了。 至于太子到底會不會再對寧子韞做些什么,居高位者的心胸未必就真得寬廣。 再說太子對她的心思,昭然若揭。但她剛看太子神色,便也知她這張面容,倒是讓太子多了些容忍和包含。 寧妍旎伸手拉起披風的兜帽,將她的臉掩在了兜帽之中。 外頭的秋風還是有些刮得大的。 許多姑娘小姐的衣裙,都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只是,難道是她太久未到帳外行走,篷帳群中竟是好像幾個許多她未曾見過的女子。 那兩個,在這秋日涼爽的天氣,還只著了一身素白薄衣月華裙。 面容倒是清麗秀雅,眉梢是嫵媚地飛挑而起。 卻是行色匆匆,在一宮人的帶領下往了內里篷帳走去。 “阿梔,那些是什么人?”寧妍旎忍不住地開口問了。 阿梔也不清楚,這些事,若非特意打探,她也不是過多知道。 “公主?!币娝齻兺O?,身后跟著的流水潺淙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 季經彥撓頭。 實在不是他想尾隨寧妍旎,只是她剛緩步從他面前經過時,他就管不住自己的腳,跟了上來。 他看向寧妍旎的眸光所在,就當即知道她是在好奇些什么事了。 ? 第三十一章 “公主不識得那些女子, 也是自然的?!奔窘洀┱f著,走近了兩步。 他今日著了件品藍的杭綢直裰,腰間掛著作響的組玉墜。整個人還是神采煥發, 果然是個沒什么憂心事的世家子弟。 既是遇見了,寧妍旎拂下了兜帽, 向他也微頷了首, 打了聲招呼。 “這幾日一直見公主神色似有些憔悴, 公主可是玉_體有恙?這秋分一過, 晝熱夜涼,氣候極是易變,公主切要保重?!?/br> 季經彥面帶關心地說道著。 本來他jiejie就喚他, 要多與寧妍旎在秋獵中更親近些, 耍些小手段也行。 屆時國公爺找個好機會請旨賜婚,秋獵這些看在眼里的臣眷們, 自還會有幫腔的。 只是這幾日,他每次想去找寧妍旎, 總被這被那攔下了。 不是余還景和其他公子哥兒尋他去策馬打獵,就是杭實又來送了一堆醇酒玩意兒,連太子還令他去幫忙處理些瑣雜事。 直至今日,他才得了這么一小點空, 恰好碰到寧妍旎,與她說上這么幾句話。 他看著跟前的寧妍旎, 這幾日應是清減了不少, 風吹得她兩頰白里透著微紅。此時日光已漸淡落,但她的肌膚仍是白得剔透晶瑩。 縱是他見過的上好的綾羅綢子, 都是比不得的。 聽了季經彥這話語, 寧妍旎暗忖自己這幾日確實有些頹喪了, 這么多人都瞧著望著。 只是季經彥的目光還久在她面上流連,寧妍旎不由輕咳了聲。 她出言謝過季經彥關懷,便開口說道,“此次秋獵的人我確實很多也識不得,倒是季公子博洽善與人交?!?/br> 說學識他可能是不行,但是說起這些個事,季經彥這門道還是清著呢。 見寧妍旎愿與他說上幾句,季經彥快人快語就說道著,“這些個女子,并非秋獵隨行的大臣親眷,也非宮中使役,公主不識得也是正常的?!?/br> 這話他說一半,那這些個沒干系的女子,又為何出現在這里,怪異得緊。 寧妍旎面上不解,她盯著他的那雙瑩眸,不語卻是勝千言。 季經彥本覺得還有些不好意思。 但寧妍旎這一看,他就賣弄般順溜地說了,“這秋獵途程時日許長,有些方剛血氣的嫌著無趣,便私下尋了些女子過來?!?/br> 季經彥就說到這,一邊也忙為自己澄清,“這我也只是聽說的?,F在我姐和太子也抽不得身管,所以有的人帳里都私藏了人。但我可沒有,我沒做得這般荒唐?!?/br> 帳里,方剛血氣,無趣。 確實是很荒唐,寧妍旎聽著便想起什么,面色幾變。 “其實也就是讓她們歌舞助樂,并無做多的事,公主切莫多想了?!奔窘洀┱f著,卻有些越描越黑的感覺。 他平日口里說出的話就有些不正經?,F下脫口而出,說完之后才覺得不大好,怕讓寧妍旎覺得他輕浮。 只是他也不知,那時畫舫之上寧妍旎都聽過他幾多更輕浮的話了。 “公主?” 季經彥還在悔著,見寧妍旎聽了他這話,身形竟是有些晃,季經彥忙伸手扶了下。 寧妍旎本是還想說什么,只是眼前驀地一黑,只能搭著他的手借了下力。 倒也不是因為季經彥這些荒唐話。 她的小腹其實本來還有些許不適,身子也疲乏。兜帽拂落之后,秋風吹得她額上還帶著間或的沉。 阿梔見狀,也趕忙扶住了寧妍旎。 眼前恢復清明,寧妍旎站穩之后,就輕拂開了季經彥的手。 她緩了緩,季經彥說的,這事她確實是沒想到。 寧妍旎若有所思地說了句,“雅樂典舞,乃是趣事,也能理解。想我四皇兄身旁確實也沒些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在,難免是有些孤寡了?!?/br> “這個自然。不過,四皇子近日送我如此多的佳釀,我季某又豈是白受之人?!奔窘洀┧实乐?。 “這兩日,我可送了好幾朵嬌嬈解語花過去,四皇子可是全收在了帳中?!奔窘洀┡c寧妍旎聊得實在歡喜。 他看見,聽了他的話之后的寧妍旎,蹙著的眉間都多了些云銷雨霽的松動。 聽著寧妍旎還連說了兩句“四皇兄收了便好”,他實在是覺著,公主不僅如仙露明珠,更是善解人意,連兄長的男子心思都異常體恤。 只可惜當下寧妍旎看著身子不適,季經彥雖不舍,卻也不敢久留讓她站于風中。 再多說了兩句,寧妍旎便出言與他道了別,回了帳去。 看著寧妍旎走著的腳步不似前兩日沉重。 阿梔也想著,她說道著,“公主,這下,四皇子應該暫時也分不出神來了罷?!?/br> 寧妍旎也是有些這揣想在。 若是需要人紓解,能緩他些血氣方剛,那誰去解不是解,她想季經彥尋去的女子自是盡態極妍。 本來她便與寧子韞就無意糾纏,只盼不相往來。否則她也無需去找太子,想讓太子來日予他些壓制。 她本還以為,寧子韞這兩日病重在榻,沒想到寧子韞倒是傷著也能風流醞藉。 如此不來攪擾,便是最好不過。 尋了太子,又聽了季經彥的這一番話,寧妍旎那份擔心不安才更是緩息了些許。 她也想留待日后,同著澤哥兒他們一道回溫府去,過回她們企望的日子,無論要等多久。 前些日子久懸不下的心神倏而一松,鋪天蓋地的疲乏就涌了上來。 寧妍旎撐著精神寫了封信,回給澤哥兒他們。擱筆之后,未到日落鳥歸巢時,她便昏昏睡了去。 她許久未睡得這般深,這般沉。 以至于在那混蒙沉寂的晦暗之中,她又夢到了一片血淋漓。 那是如潮的禁衛軍,盡皆戎甲靜穆地站列宮殿行廊,只是卻無一人去攔著那滿身沐血的人。 那人滿面涼鷙,高踏于金殿禁廷之上。他望著她的眸底暗沉燎熱,就像那日他在榻上強.壓著她時的那般。 泊泊的血浸著階,他手上持著劍,朝她緩緩而來。 她害怕極了,一路跌跌蹌蹌跑著,卻可怕地不抵他的徐徐一步。 這么瘆人,他還勾著唇,指了指地上。 那里躺著一個明黃色袍服的人,身上被刺.入了數不清的刀劍,口中鮮血還在不斷涌出,唇抖著似在聲聲喚著她“阿旎”。 ...... 太子怎么就敗了。 寧妍旎猛地被這噩夢驚醒,她惶然瞠大了眸。 一夢而已,她竟是嚇得渾身疲累,細細喘著氣。這個夢,實在痛苦到令她幾近窒息。 寧妍旎微闔了眸,她低聲問道,“阿梔,你說,我這么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以前本是從不說一句謊話的。 但是現在,她白日對太子說的那番話,卻是添了些無中生有的枝葉上去。 她只想讓太子和四皇子盡快交惡,這樣誰也騰不出空來,為難她這么個本就平白無辜的弱女子。 但夢中那血流成川的情狀,還有那般的結局,卻讓她無比心驚,那她最后還能有些什么呢。 寧妍旎單手撫了額,她的額似有些燙,整個人也跟著渾渾噩噩。 這種情狀,實在是不得多思,寧妍旎只想支身起來喝口溫茶水。 這一動之下,她身子便是一僵。 剛醒來時,她只記得想著夢中情境?,F在,她倏而才發現,昏暗的帷榻間,男子的臂彎正有力地錮著她。 此時夜已深,帳內的燈火早已燃起。油燈的光影投下,自她身后到身前打出了一團濃重的暗影。 那錮按著她的臂彎有力得,讓她想到了那日她見到那肌rou強勢虬結的臂膀。 帳內的沉默,讓她發頂的氣息清晰可聞。 寧妍旎僵著抬起了頭,夢里她所見的那沐血之人,赫然正在她的身后,半擁著她。 “你怎么會在這?!睂庡槐臼钦а?,但她喉間發出的聲卻是有些喑啞噥噥,叫她自己聽了都很是羞惱。 寧妍旎還想掙扎著推開他,往前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