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國子監當廚娘 第32節
許崖混沌的腦海有些清明,這是他今日第三次聽到這四個字,也引起了短暫的回憶。 牛rou拉面是金城的特色,自從來到京城后,許崖便再也沒有吃過。 他想過自己做,但牛rou太貴,以他的樣子顯然買不起,所以即便再思念,他也放棄了。 如今,乍聽到旁人的話,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懷疑——京城人怎么可能做出地道的牛rou拉面?! 肯定是借著金城的噱頭,胡亂做點拉面就端出來給人吃呢。 許崖有些生氣,一早上的漫無目的突然有了方向,他轉過身子,決定去飯堂看看。 第37章 朋友 飯堂人來人往。 不知何時, 早起來飯堂吃飯變成了國子監學子的習慣。 許崖出身寒門,當然也會有這種習慣,只是這幾天他心情不好, 有時好幾頓咽不下東西, 自然就不知道飯堂最近新推出了四季面, 而里面還有他們金城特色——牛rou拉面。 他尋位置坐下, 點了一份牛rou拉面。 飯堂的丫頭告訴他,拉面是主廚自己一個人親手拉得, 所以費些時間。 “無妨?!彼揪褪菫榱藖龛b定牛rou拉面正宗與否,等待時辰反而不重要。 梅花點點頭,拿一根細細的炭筆在木板上勾畫,接著問:“您要什么寬度的拉面?” 聞言, 許崖挑起一邊眉毛。 拉面有粗有細,一般人不懂,沒曾想這飯堂的拉面師傅倒有些本事, 不過是真本事還是故意撐面子, 就不得而知了。 “有什么寬度?”他故意問。 “咱們這有毛細、二細、一細、一寬、二寬、韭葉,最寬的是韭葉, 如其名字, 像韭菜葉子一樣寬?!?/br> “那就來碗毛細吧?!痹郊氃诫y,在金城時,只有那種幾代傳承的老師傅才能拉出龍須般的毛細面,許崖不相信飯堂能做出來。 他可是聽說過, 早午飯的主廚是一位十□□的姑娘,年紀還不如他大呢。 點完菜,梅花去了后廚,那兒藺荷已經忙活了一早上, 只覺得兩條胳膊已經不是自己的。 她雖身穿到古代,但年紀卻莫名小了幾歲,以前練出來的肌rou也軟軟趴下去,導致耐力少了許多。 還是趕快把人手給交出來吧! 不過人手也不能隨便選,既要保證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宋大山,也要保證這人至少幾年內都跟著自己,而不是一學成便跳槽離開。 說實話,甲組的人,思來想去都不太合適,可除了他們,藺荷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正想著,梅花走了進來:“藺廚,有一位客人要吃毛細拉面?!?/br> 藺荷收回思緒,投入新一輪拉面。 毛細面是拉面里面最細的一種,需要反復拉扯數十次,最后達到類似于龍須的程度 。 梅花在一旁看著都提心吊膽,那面條越來越細,越來越細,每次她都覺得要斷了,可藺荷卻總能繼續折過來再拉。 等拉完后,梅花才發覺,自己這半天居然沒有喘氣! 她趕緊大口大口呼吸,憋紅的臉蛋比灶臺里的都要明艷。 藺廚可真厲害啊。 ***** 再說前面,許崖一邊喝茶一邊等待。 等待的過程有些漫長,為此飯堂的丫頭還過來和他嘮嗑,并特意給他一碟酒鬼花生吃著玩。 許崖念叨著這個名字,微微蹙了下眉頭,他覺得這名字不雅,喝酒誤事,難道這酒鬼花生里面也摻了酒? 他湊近了聞,并沒有聞到酒的味兒,反而有股油炸的香味。 花生被搓掉了皮衣,顏色鮮黃金橙,試探著吃一顆,酥麻辣的反饋一同傳遞回來,味蕾欣然接受,使得許崖打了個激靈。 “咦?!?/br> 他詫異盯著半顆花生米看,這居然是餐前吃著玩的零食? 依他看,即便是當做正點,就著大米饅頭,也能吃得很香呢! 當然,辣味用的茱萸,在辣椒沒有大規模培育出來之前,藺荷不打算再用那點兒辣椒,最多給自己開小桌的時候用點兒,而且上次特意用辣椒給陸史虞做了一碗牛rou面,已經算下了血本! 而酒鬼花生,因為里面放了七八種配料,炒出來的花生香味獨特,口感酥脆,回味無窮,許崖不自覺吃了好幾顆,待反應過來時,忍不住輕嗤:是他夜郎自大了。 聽著“酒鬼”的名字便想當然是用酒做的,覺得名字不雅,便心生輕蔑之心,另一方面何不說明他本身目光短淺、坐井觀天。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當身處低谷,長時間得不到正面反饋,就會逐漸鉆牛角尖,情緒會一次一次地往下沉,仿佛這個世界失去色彩,而他本身也無力改變。 有一瞬間,許崖的腦海中跳出一個念頭,放棄吧,不行的。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像蠱蟲一樣,占據了他全部心神,一點兒細小的火苗,被風一吹,瞬間燎原千里。 他甚至開始排算最后需要做的幾件事情,齋舍的包裹里還有三兩銀子,是來京抄書得的報酬,上日司業發的甜點還有剩余,雖然很好吃,但他這種人吃了也是浪費,不如留給任衫。 想到任衫,又想起之前任衫嘲諷他的話,曾幾何時,他和任衫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他討厭對方說話不過腦子,又討厭心思過分敏感的自己……算了,任衫家世比自己好,應該不在意幾個甜點。 就這樣亂七八糟地想著,整個人低沉地躲在角落,行人過往匆匆,沒有人在意,直到許崖聞到一股熟悉的牛rou香。 是什么? 記憶被戳開了一點兒小縫隙,遠在的金城純樸家人露出笑臉,破舊逼仄的宅落,年僅八歲的小妹扎著馬尾辮,著急地朝他招手:“哥哥快點,今天娘準許我們去吃牛rou拉面了!” “公子,您點的牛rou拉面好了,這是茱萸油和香醋,口味刺激,您可以根據需要自行添加?!?/br> 梅花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放到許崖面前,水蒸氣裊裊上升,遮住了許崖濕濡的雙眼。 他幾乎是顫抖的拿起筷子。 拉面的寬細全憑廚子手藝,他有幸吃過一次,是金城一位五十高齡的拉面傳人拉的面,細如纖枝,一筷子夾起,仿若瀑布飛流直下,線條極美,而且不會輕易斷掉。 可眼前的這碗毛細拉面居然更勝于一籌,潛龍在池,龍須飄搖,一圈一圈卷成圓形。 許崖落入低谷的情緒稍微抬了下頭。 內心忽然涌起一陣,迫切想知道它的味道的沖動,筷子高高揚起,挑起時激起幾滴湯汁,落在桌子上。 許崖沒有在意,毛細拉面足夠細,所以顯得光滑而入味,只需咀嚼幾下便能咽下去,非常利于消化。 牛rou也舍得放料,表面堆著厚厚的一層。許崖家境貧寒,能吃到rou的機會不多,所以他每次都格外珍惜。 薄如樹葉的牛rou片用鹽腌制,所以咸淡適宜,牛rou比起羊rou,膻味要輕,搭配面條最為適宜,許崖一口面一口rou,吃的格外認真。 這時候,一位新面孔的丫頭走到他這桌,臨近上課時間,飯堂里用餐的學子已經很少了,許崖以為對方是來攆自己的,他不愿麻煩別人,低著頭快速往嘴里夾面:“馬上走?!?/br> “公子不用著急?!碧A荷捂嘴淺笑,“我只是想問一下,您是許崖公子嗎?” 許崖一愣,抬頭才發現面前是個大美女他不好意思直視:“我是許崖,請問姑娘有何事?” “的確是有事情,得先確認你的身份,既然現在已經確認了,我這里有件東西給你?!?/br> “???” 藺荷拍拍手,梅花便又端了一碗面出來。 和牛rou拉面不同,這一碗是清湯面,只撒了點兒香菜點綴:“你朋友說今天是你的生辰,特意問我們能不能給你做碗長壽面……小女在這祝公子生辰快樂,望公子未來鵬程萬里,前程似錦?!?/br> 藺荷笑吟吟拱手祝賀。 她也是第一次接這種業務,雖然是免費,但總覺得挺不錯,就和未來的飯店會為當天生日的顧客送上禮物一樣,充滿人情味。 國子監的飯堂,本身就一個“充滿人情”的存在。 所以她答應了那位學子的要求。 念完祝福語,藺荷見座位上的人一直沒有說話:不對啊,難道他不喜歡? “如果吃飽了,我們可以提供打包服務……” “那個人是誰?” 許崖忽然抬起頭,聲音有些沙?。骸笆钦l和你們說今天是我的生辰?” 問出口時,他心里其實已經有答案,只是想不明白,那人總是嘲諷他的人,怎么會拿他當朋友? “一個個頭不高,大約六尺左右的學子,哦對了,他的鼻頭有一顆痣?!?/br> 許崖不再問,他感謝了藺荷,咬住長壽面的一端,慢慢將一整根面條全部吃光。 藺荷似乎覺察到什么,轉回后廚取了一個小包裹。 包裹裝飾得很漂亮,袋口扎著粉色的蝴蝶結,她把它送給許崖:“這是我做的新甜點,準備試吃之后上架售賣的,正巧今日是你的生辰,能不能麻煩你和你的那位朋友一起幫忙試吃?” 說是幫忙,其實就是送給他吃。 許崖眼睛一熱,接過去,認真道:“肯定很好吃?!?/br> “呵呵呵,希望如此?!?/br> 來時兩手空空,郁郁寡歡,離開時帶走了溫飽到肚子和一份陌生人的禮物。 回到學舍,許崖的心情已經平復下來,再回首剛才都想法,許崖嚇得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只是一次考試的失敗,若他真的因此出事,遠在金城的家人該怎么辦? 父母心心念念期盼著他回家,小妹想要來京城玩……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活在這個世上。 還有任衫……許崖抿住唇,看著樂呵呵朝自己走過來的人,關于那些“誤會”,自己想再多,不如親自詢問對方。 ***** “???你說成績啊,我當時好像只是感慨,畢竟第一名能得到祭酒的點評?!?/br> 任衫撓撓頭,不知道自己的好友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題,“后來我怕你多想,就沒有再提了?!?/br> 許崖看了他一眼——是沒有多提,關鍵他說的每句話,都像是陰陽怪氣。 也怪他自己太敏感,被自卑蒙蔽了雙眼。 “怎么了?”任衫傻傻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