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妾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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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聲響嚇得陳松墨一個激靈,躺在壺門菱花圍架子床上的四老爺裴延也被嚇了一跳。 裴慎來得急,身上寒露未消,此刻大步走近,冷銳逼人,唬得四老爺瑟瑟發抖嗚嗚咽咽地往床榻里縮。 裴慎瞥了眼陳松墨,他會意,上前兩步摘掉四老爺口中棉布。 剛除了棉布,裴延即刻高聲叫嚷起來,“守恂,你這幫下屬非得好好整治不可!沁芳和林秉忠這對狗殺才,連我都敢綁!” 裴慎面色沉肅,振袖坐于榻上,慢條斯理道:“四叔,我且問你,要么管好你自己,要么管好你妻子,你選哪個?” 裴延也不是傻子,早猜到沒有裴慎的命令,兩個仆婢焉敢動手?方才不過是先發制人告黑狀罷了。 如今見裴慎單刀直入,再不掩飾,裴延只訕訕笑道:“侄兒說什么呢,四叔沒聽明白?!?/br> “四叔,六堂弟敏哥已十四歲,算是立住了。便是沒了你,四房也不至于敗落了去?!憋L淡云輕的如同在說今天天氣怎么樣。 “我是你四叔!”裴延眼角微睜,不敢置信。 裴慎冷聲道:“你若不是我四叔,今日我也不至于來勸你?!?/br> 夤夜疾馳百余里而歸,只為處理此等男歡女愛的陰私之事。裴慎面上不顯,實則心中已是不耐煩至極。 裴延見他眉間隱有不耐,心中難免發怵。這侄子位高權重,年僅二十出頭已是四品高官,而他迄今不過是個工部員外郎罷了。 裴延觍著臉訕笑:“守恂,這、這也不怪我,置個外室罷了,哪個男人沒點風流韻事,是你四嬸拈酸吃醋,太過不賢?!?/br> “你尋花問柳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夫妻倆成日里鬧騰的府中上下不得安寧。四叔,正所謂堂前教子,枕邊教妻,你若教不好她,我便書信一封,請父親以族長之責,代你休妻?!?/br> 休妻??!裴延連連搖頭:“別別別!守恂,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蹦钳偲抛与m不甚賢良,卻也為他生育了一兒一女。況他只有這點骨血,一旦休妻,兩個孩子的婚事都完了。 看來裴延尚未被脂粉女色熏暈了腦袋。裴慎只冷聲道:“我給你三條路走。管好你的褲腰帶,管好四嬸,再不然我請父親替你休妻?!?/br> “管管管?!迸嵫蛹泵Φ溃骸拔冶囟ü芎盟??!?/br> 裴慎定定看他兩眼,突然嘆息:“四叔,我前些日子警告過你一次,你那時也是這么說的?!?/br> 裴延訕笑,前幾日裴慎叫他不要再尋花問柳,他原以為是借此警告他不要歪纏沁芳,便消停了幾日,沒想到裴慎是真要他管好那瘋婆子:“這次、這次我肯定管好她?!?/br> “好,四叔,我丑話說在前頭,事不過三,再有一次我便不客氣了?!?/br> 陳松墨會意,給裴延解綁。 解了綁,這事便過去了,裴慎起身,正欲喚人將裴延送回國公府,誰知裴延冷哼兩聲,想起林秉忠和沁芳,頓時恨得牙根癢癢:“守恂,你且小心些,那沁芳可是個yin.婦,與你身邊的林秉忠勾三搭四、不干不凈的,當心哪一日兩人勾連,將你蒙了去!” 裴慎忽而駐足,轉身看他。 燈芯嗶剝兩聲,暖黃的燭火搖曳,映照得裴慎神色明明滅滅。 “你說什么?”裴慎陰沉道。 裴延一時膽寒,被他盯得后背俱是白毛汗,可他是長輩,裴慎總不至于對他做什么吧。 思及至此,又想起今日受此奇恥大辱,裴延鼓起勇氣道:“那沁芳先勾引我,又引誘林秉忠,實在水性楊花!” 裴慎分明是冷著臉的,卻突然笑了笑,溫聲道:“四叔,你且說說沁芳是如何引誘你的?” 裴延微怔,他原就是個浪蕩子,如今叔侄二人夜談女色,叫裴延難得生出一點得意之色,裴慎這般位高權重之人,竟也有求教他的時候。又想借此與這侄兒拉近了距離,便難免滔滔不絕起來。 只見裴延捻起胡須,故作正經道:“她見了我便故意撞我身上,又說要來我伺候我,還說我向你討要恐壞了名聲,不如她自薦去老太太那里,我再去問老太太討來?!?/br> 一旁的陳松墨只恨不得死死捂住耳朵,不敢去看自家爺的臉色。 裴慎面色不變,只一雙眼睛森森如刀,像是夜霜未去,寒露未消,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他溫聲開口道:“還有嗎?四叔?!?/br> 裴延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輕撫胡須,故作姿態道:“她喚我郎君,又拉我去假山石里,說要鴛鴦交頸,共度良宵?!?/br> 裴慎看了他一會兒,見他說完了,平靜吩咐道:“陳松墨,套車,送四叔回國公府?!?/br> 裴延便略有些得色,復又說了幾句,什么“守恂可愿割愛”、“沁芳浮花浪蕊”、“且叫她今后喚我檀郎”云云。 只可憐陳松墨,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肅立在裴慎身側,目送著裴延遠去。 此時天上一輪彎月,稀疏三兩星子,皚皚蟾光照在庭院青石板上,映出滿地的白雪霜色。 裴慎立在院中,賞了會兒月中夜景,心平氣和道:“我記得,親衛劉續出自松江,似是打行青手出身?” 陳松墨一時愕然。松江一地盛行打行青手。這些人最擅長打人。專打人胸、腰、腹等部位,技藝精湛,極為講究,要挨打者幾月后死,便決不會早上一星半點。 見陳松墨點頭,裴慎淡淡道:“待我調令下來,離開京都再動手罷?!?/br> 陳松墨應了一聲,不說話了。 裴慎這才出了庭院,翻身騎上黃驃馬,揚起碧玉獸炳藤馬鞭,徑自往國公府去了。 作者有話說: 明朝嘉靖年間,江南蘇州、松江、嘉定縣盛行打行青手。所謂的青手其實就是惡少嘯聚成群,有點像現在的黑社會。這些青手最大的本事就是打人。先挑釁對方,對方一旦還手,即刻打人,而且這些青手打人多了,相互總結傳授經驗,如何打擊胸、腹、腰等等部位,甚至可以定期讓挨打者死亡,打完半個月后,一月后,三月,半年,一年后死都可以,以便于這些青手們借此逃脫懲罰(因為一年前打的人,一年后對方死了,怎么也抓不到他們頭上來)——出自《明代社會生活史》 第20章 三更天, 月明千里, 華光如水,穿堂過戶, 映在素白帳幔上, 照徹滿室清輝。 沈瀾只蓋著一床細布薄被,玉臂橫陳于外,入夜微涼, 枕上清寒, 不禁蜷了蜷身子。 幽夢綿綿, 將醒未醒之際,院外一陣喧嘩之聲。有小丫鬟匆匆推門而入, 一疊聲喚道:“沁芳jiejie,沁芳jiejie, 爺回來了?!?/br> 沈瀾驟然驚醒, 只在榻上怔了一會兒,復才清醒過來, 拂開素白紗帳,匆匆道:“讓念春與槐夏去鋪床疊被、掌燈沏茶,素秋去吩咐小廚房備一碗雪霞羹、碧粳粥、鄒紗云吞,其余人隨我一同去迎?!?/br> 跑腿的小丫鬟得了吩咐,匆匆去了。 沈瀾換上衣物,素白里衣,白藍挑邊衫子,石青細布襦裙……一切收拾妥當匆匆去院門前迎裴慎。 裴慎尚未到,沈瀾立于院門前, 只見庭中芭蕉新綠, 修竹蒼翠, 廊下海棠吐蕊,芍藥生香,月華一照,如崇光泛泛,香霧空濛。 素月清風,繁花翠竹間,忽見裴慎披夜間寒露,攜皎皎月華,如雪亮刀鋒劈開夜色,大步行來。 沈瀾微怔,心道裴慎生得果真英武挺拔,極是俊朗。 待她回過神來,忽覺不對。裴慎這副攜霜帶雪,神色晦晦難明的樣子,分明是心中不愉。思及此處,沈瀾只緊繃身體,強打起精神:“爺回來了?!?/br> 裴慎嗯了一聲,只將手中碧玉藤鞭扔給她,兀自往正堂去了。 入得正堂,先以溫熱的棉帕凈手,一碗解渴雪霞羹開胃,夜間不宜飽腹過甚,上小半碗碧粳粥好克化,若腹中尚饑,再上熱氣騰騰的鄒紗云吞,最后奉上一盞馥香盈盈的萬春銀葉。 見裴慎神色柔和下來,沈瀾卻依然不敢松懈。裴慎若要發作,便是茶足飯飽也最多只能延遲一二,總也躲不過去。 思及至此,沈瀾只默默垂首,恨不得當個隱形人。誰知裴慎忽然以手中書卷遙遙一指,問道:“沁芳,這是誰?” 沈瀾循跡望去,正是翠微。念春于戟耳石榴足宣德爐中打香篆,翠微便立于一旁遞上香押。 房中多了個生面孔,裴慎自然要問。沈瀾正要開口,翠微放下手中香押,屈膝行禮道:“回爺的話,奴婢翠微,大太太吩咐奴婢與沁芳一同去府外買些蘇樣絨花,買完后便來存厚堂伺候爺?!?/br> 室內寂然無聲,靜幽幽一片,沈瀾原就緊繃的心中霎時蒙上了一層陰云。她原想將今日之事糊弄過去,誰知翠微偏偏提了。 裴慎扔下手中書卷,披著道袍,坐在紫檀太師椅上,只擺擺手,示意念春等四人下去。 槐夏、素秋老老實實躬身告退,只是念春和翠微面面相覷,翠微欲言又止,腳步猶豫,行至門前,卻突然跪下,恭敬道:“爺,奴婢有事稟告?!?/br> 沈瀾心里一突,即刻去看裴慎。唯見幾盞寬把豆托底的銅鑄荷葉燈上,數點燭火幽幽躍動,襯得端坐在紫檀太師椅上的裴慎越發俊美且極具壓迫感。 沈瀾垂下頭去不再看他,只靜靜聽著翠微說話聲。 “你說罷?!迸嵘鞯?。 翠微應了一聲,直言道:“爺,奴婢初來乍到,按理實在不該出頭,只是奴婢自小跟在大太太身邊,決計不能容忍旁人欺騙大太太。沁芳膽大包天!竟敢假借采買絨花之名行欺瞞之事!” 翠微沉聲道:“不僅如此,沁芳還敢窺伺四太太行蹤,又綁了四老爺,實屬膽大妄為?!?/br> 裴慎沉默的聽她歷數沁芳罪狀,見她說完,便道:“你是個忠心的,且起來,去賬房支十兩以作賞賜?!?/br> 翠微心喜,只起身表忠心:“奴婢本想將沁芳欺瞞一事告知大太太,只是思來想去,如今既跟了爺,爺便是奴婢主子了,自然要告知爺?!?/br> “況且奴婢與沁芳無冤無仇,也不是嚼舌根之人,如今在爺面前告狀,也是光明正大,非是為了一己之私?!?/br> 裴慎點頭,只隨意道:“你是個忠的,我心里有數,且下去罷?!?/br> 待翠微滿心歡喜告退,裴慎這才瞥了眼沁芳,見她垂首肅立,便冷笑道:“有人告你的狀,可要辯解一二?” 沈瀾暗嘆倒霉,論起忠心,這翠微能把她甩出兩里地,怪不得大太太要將翠微派來。 只她心知肚明,翠微歷數的三條罪狀,前兩條欺瞞大太太、窺伺四太太行蹤都不重要。 因為裴慎心里清楚,四太太出府禮佛,他母親必定是知道的,沁芳一個婢女說四太太出府是為了捉jian,他母親哪里會信?便是信了,多半也是派人去將四太太追回來,屆時四太太不肯,在街上鬧起來,反倒叫人看笑話。 至于窺伺四太太行蹤,這是裴慎自己吩咐的,怎會怪罪她呢? 一切的癥結都在第三條罪狀上——綁了四老爺。 沈瀾正小心翼翼思忖該如何解釋,誰知裴慎突然道:“翠微的話不可全信,我自有裁決,你且細細將此事前因后果盡數道來?!?/br> 語畢,又意味深長道:“若受了委屈,要我給你做主,也盡管說來?!?/br> 沈瀾微怔,一時間竟想起了當日裴延在水榭欺凌她一事。怔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恭恭敬敬將此事前因后果盡數道來。 從錢婆子來存厚堂,說到四老爺被綁進裴慎私宅,不加一句,不改一字。她口齒伶俐,吐字清晰,不到片刻便說完了。 裴慎未曾聽到他想聽的,便沉默片刻,冷聲問道:“說完了?” 沈瀾疑心大起,裴慎還想聽什么?難不成是她背著裴慎干的事被發現了? 是跟他的親衛、幕僚打好關系,希望萬一將來逃跑對方能睜只眼,閉只眼嗎?還是試圖將裴慎賞她的布料綢緞賣了換成銀子方便離開?又或者是想找人扮演她親戚好來國公府贖她嗎? 沈瀾背著裴慎干的事太多了,可不管哪一樁都不能認。 “爺,奴婢說完了?!鄙驗懙?。 裴慎瞥她一眼,這才開口問道:“為何要把你自己的衣物贈予那名外室?” 沈瀾早已打過腹稿,恭順道:“到底是前去……怕遇到些衣不蔽體的不雅事,便帶了些許衣物以防萬一?!?/br> 這個理由,任誰聽了都覺得沈瀾思慮周全。但裴慎果真不是個尋常人。 他一針見血:“你憐惜那外室?”否則也不至于心細到要保全她的顏面。 外室素來為人鄙薄,尋常女子見了外室,只恨不得上去啐兩口,裴慎還是第一次見到沈瀾這樣的。 沈瀾只沉默不語,低下頭去不說話。大概是時間太長,裴慎原就壓著火氣,如今更是不耐煩道:“說話?!?/br> 沈瀾恭敬道:“若是不愁吃喝,無性命之憂,累卵之危,卻為了榮華富貴做人外室,自然遭人鄙夷??扇糁皇菫榱似D難求生,那外室便叫人憐憫了?!?/br> 裴慎搖頭:“那你便錯了,此女之前是個清倌人,雖無富貴榮華,卻也吃喝不愁。為了攀附國公府才哄得四叔替她添置宅院,叫她做了外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