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降溫 第4節
她的意思……她的意思不重要,也不需要有其他意思。 掛掉電話,郁清繼續專注畫畫,試圖遺忘剛才的那通電話。 微信新朋友彈出一個紅點。 「新朋友‘wen.zx’添加來自郁荊志推薦」 有一段留言: 「郁小姐抱歉,是我失禮了,應該由我主動加你?!?/br> 雖然素未謀面,這條禮貌的留言給了郁清極大的安全感。 她不喜歡社交,越是客氣的人越能讓她安心,不了解為人,但他們不會問失禮的問題,交流起來更令她自在。 郁清喜歡有安全感的客氣,就像這條留言。 郁清通過了申請。 wen.zx:【郁小姐你好,很抱歉隨意更改見面時間,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可以重新約個時間見面?!?/br> 郁清:【沒事,我父親說你有急事,能理解。見面我隨時可以,你定時間就好?!?/br> wen.zx:【今晚七點,京江露天酒吧?!?/br> 【因為會議持續到六點,之后在那兒有應酬,希望你不要介意選擇如此失禮的地點?!?/br> 郁清讀完這句話,怎么感覺對方說話有種英美文學翻譯腔的感覺,類似‘哦,我的女士’、‘我親愛的上帝’、‘美麗的夫人對此我深感抱歉’。 郁清回了好,對方還趕著開會,便沒有再深聊。 在宿舍畫一天的漫畫,終于上完色,她打算明天再修改一遍就更新。距離上次更新過去了半個月,再鴿,真的怕讀者給她寄刀片。 下午六點,郁清換上衣柜里最新的棉服,粉色,沒化全妝,化了眉毛涂了口紅,淺色系的,看起來像淡妝。 乘坐地鐵到京江酒吧,正好七點。 冬天的京北天暗得早,霓虹燈亮一大片,這片不夜城恍如天明。 七點尚早,街上寥寥幾人,郁清也就沒這么不安,大膽地往約定好的方向趕去。 走到清吧后面的露天酒吧,看到坐在沙發上打著電話的男人,她失了神。 ——溫擇敘?! 相親對象是溫擇敘? 溫伯伯的兒子,微信名是wen.zx,郁清很快認下這個事實,心跳砰砰地,卻不知道到底是激動,還是緊張,亦或者都不是,只知她是整個人是空白的。蒼白形容更形象。 溫擇敘側著身子,穿著黑色的大衣,里面是得體的西裝,握著酒杯的手骨節分明,捏著酒杯的力度重,指尖泛白,他在隱忍,臉色略微不耐,但他收斂極好,只是一瞬,喜怒無法再察覺,不認真看壓根不會發現,他神色恢復如初,還是那個翩翩風度的紳士。 他應該是從外交部剛下班,穿著大衣,外交官獨有的風骨,難以讓人忽視。 郁清走近,也不知道自己懷著什么樣的心情,仿佛去朝圣,一步一拜,求佛神佑她,佑什么? 想不到。 現在,只求佛神和她見一面。 溫擇敘斂好不耐,回答的語氣淡淡的,帶著銳刀的春風,說道:“您別安排了,我自有打算?!?/br> 電話那頭的女人雷厲風行:“封家小姐怎么不行了?我們兩家是世交,一個大院的,知根知底多好?!?/br> 溫擇敘松了松領帶:“封鳶會因此困擾的?!?/br> 郁清來到了卡座旁邊,溫擇敘抬眸看她,很自然,那雙眉眼在碰上她的那一刻就很自然地溫起來柔下來。 仿佛,他在這兒等她已久。 他起身,簡單回復女人幾句,把電話掛了。 開口的嗓音清清的,聽著很舒服,像烈陽下潺潺的溪水淌過。 他說:“郁清小姐,請坐?!?/br> 郁清驚訝,他知道她名字?可她沒正式告知過。 第4章 清晨降溫 郁清忘了,周全如溫擇敘,他應該事先問過和他相親對象的個人信息,只有她,焦慮這頓飯,其他全部拋之腦后。 服務員走到桌旁,在遞出單子前,溫擇敘對服務員說:“給這位小姐?!?/br> 郁清誠惶誠恐接下來,假裝認真地點單,以此來回避和溫擇敘對視。 但只有兩個人,社交不可避免。 郁清怯生生問他:“先生,你……喝什么?” 聽到郁清給他的稱呼,溫擇敘的眉頭不可察覺地跳了下。 先生? 他有這么老? 溫擇敘靠在沙發里,矜貴端方:“和你一樣?!?/br> 和她一樣? 她還沒點。 郁清看他一眼,今天溫擇敘沒戴眼鏡,抬頭就直接撞入那雙深邃的眼,他敏銳地抓到她的視線,對視瞬間心跳亂拍,她慌忙撇開,裝出剛才的視線相撞只是偶爾。 太有壓迫感了。 郁清想到昨晚惡補外交新聞里的外交官。 多數人是沉穩內斂,銳不可當的嚴肅,溫擇敘稍有不同,他溫和,卻又不單是單純的溫和,更像一把溫柔的刀,是刀就會奪命。 郁清中二地想,刀應該不會奪她的命吧? 她沒做出格的事,也不是他談判桌上爭鋒相對的敵人,應該不會。 ——只是應該。 “我……想喝果汁?!庇羟迮Ρ3制届o問他,“你要么?” 溫擇敘感受得到女孩對他的畏懼,盡可能收斂周身的銳氣,順著她溫和說:“可以?!?/br> 點完單,郁清坐在原地,無措驟升,手搭在沙發扶手,尋找支撐點。 溫擇敘少打量人,不是覺得冒犯,只覺得沒意思,這次破了例,他很認真地看了郁清,忽然心生無奈,真不知道父親用什么手段誆騙到人家小姑娘來相親的。 溫擇敘溫雅說:“用完晚餐我差人送你回去?!?/br> 郁清愣住,就送回去了?相親算結束了? 她開口想問,一通電話打斷他們的對話,溫擇敘說了聲抱歉,起身去幾米外,背對著,接起了電話。 在京江清冷的風中,隱約聽到他的聲音。 “外婆,我和封鳶真的不合適,我們只是朋友?!?/br> “明天我沒空,部內有工作安排,您別安排了?!?/br> “后天的那場也去不了,我過段時間要回聯合國?!?/br> “還會回來的,您別激動?!?/br> …… 溫擇敘被家人催婚,耐心地回答對方的每個問題,恰到好處地控制電話時間在五分鐘內。 結束電話,也安撫了對面的長輩,他邁著修長的腿走回來。 溫擇敘解釋:“不好意思,難得回國一趟,家里人催得緊,才頻繁來電?!?/br> “你放心,并沒有約著你的同時,物色下一場相親?!?/br> 郁清在聽到電話內容,確實擔心溫擇敘解釋的問題。 說到解釋—— 很少聽到別人對她的解釋,裘芯不會解釋太多,只會說‘mama是愛你的’,郁荊志也不會解釋太多,他和很多父親一樣,大多數是沉默的,心里的話總是說一半。 解釋是給重要的人聽。 但,她不是溫擇敘重要的人,只是良好的修養驅使他會這樣做。 “我已經和我父親了解清楚事情的經過,很抱歉,給你造成困擾?!睖負駭⒃诘弥赣H為了應付母親給的任務,把主意打到詩會同好的女兒身上,靠著磊落的手段、不磊落的思想贏得了比賽,弄出了這場相親。 郁清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相親宴,只是出于對她的冒犯特地來道歉的。 她捏緊衣擺,說不明白此刻的心情,感覺像是被人倒了一杯冷水。 莫名的,她……不是很喜歡事情目前的走向。 郁清沒再說話,用完晚餐,和溫擇敘道過謝,上了他安排送她回去的那輛紅旗車。 此刻的心情她說不上是什么感覺,輕松又失落,宛如走在獨木橋,往哪邊倒都不甘心,倔強往前走,可路不太好走,甚至考慮選擇一邊倒下。 內心掙扎著,車子抵達目的地,停在學校側門,司機替她拉開車門,郁清下車同他說道:“謝謝,您辛苦了?!?/br> 穿著黑色西裝的司機是個中年大叔,和藹笑說:“應該的。郁小姐稍等,先生給您備了份禮物?!?/br> 郁清正想說不需要,司機大叔把禮物往她懷里一塞,“先生特地給您選的,是賠禮,請您一定收下?!?/br> 禮物很輕,小小一個盒子,想來也不是特別貴重的物品,司機一副‘你不拿我就是辦不好事’的神情。 郁清只能收下:“替我和先生道謝?!?/br> 司機大叔:“會的,您慢走?!?/br> 郁清捧著禮物盒子往宿舍方向走去,糾結了一路,給溫擇敘發了微信:【讓你破費了?!?/br> 溫擇敘好像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秒回復:【是我失禮,希望你喜歡?!?/br> 郁清把禮物放在桌子上,盯著一會兒,氣餒地趴在桌子上。 關愫愫捧著一包薯片過來:“阿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