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楷潼回到家時，父親早已回房就寢，有沒有睡著不知道，但燈是關的。

    她把剩下的飯菜吃一吃，沒吃完的封好冰起來，再把碗盤清洗乾凈，一切收拾好后她才去洗澡。

    當她躺在床上時，夜也已經深了，躺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床上，她有些失眠。

    其實她淺眠的習性一直沒改善，只是因為她總讓自己累壞，所以睡前的空檔時間并不多，就算是中間醒來，也會因為太過疲憊而沒有力氣胡思亂想。

    而此刻她睜著眼，側躺面對著窗戶。

    這一次，似乎是真的，她要向過去道別了。

    無論是對關昱甄還是父親，她都要放下執著往前走了。

    沒能有好的結果也罷，人生有那么多分分合合，若是努力過還是不適合，那就別再勉強了吧。

    隔天，她很早就醒來，父親還在睡，她到廚房把燉好的雞湯再加熱，并準備早餐及水果。

    她已經忘了昨晚她是幾點才睡著的了，總之她想了很多，迷糊之際似乎就睡著了。

    「早安?！拱l現廚房出現了一個人影，江楷潼溫聲打了招呼。

    「嗯?！箤Ψ街皇堑吐暬馗惨粋€單音。

    「雞湯還沒熱好，可以先吃水果?！菇^也沒抬地說。

    父親走到餐桌坐下，吃了一顆桌上的小番茄。

    鮮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他又再吃了第二顆。

    「你要搬回來住嗎？」他問。

    江楷潼頓了一下，這是代表什么嗎？

    「沒有，我下午就要回去了?！顾馗?。

    「喔，好吧?！垢赣H嘴里還有小番茄，聲音含糊。

    「但我會找時間多回來?！购孟窦庇谧C明什么似的，江楷潼補充說道。

    父親瞄向在流理臺忙碌的江楷潼，沒有說話。

    他這一生所有的福氣就是擁有江楷潼這么一個女兒，在他這么糟糕地對待她之后，她仍沒有棄他不顧，不只愿意見他，也愿意照顧他。

    從前是，現在仍是。

    雖然中間的十五年他們斷了聯系，但也是這十五年讓他知道江楷潼有多重要。

    也讓他反省自己的過錯。

    要說意外懷孕這件事，若不是他，這件事也不會發生。如果他足以給江楷潼一個家，她就不會那么不喜歡回家，需要從別人身上尋找她遺失的溫暖。

    他也不該只是氣她，自從江楷潼懂事以來，她對他從未有埋怨，總是默默地做著一切，甚至去打工、學做菜，幾乎沒有跟他要求過什么。

    墮胎手術那次，是江楷潼第一次求他。

    回過神來，江楷潼正準備將雞湯端到桌上，因為很燙又重，她走得很小心，深怕打翻。

    湯放上桌后，她轉身將碗筷也拿到桌上，準備開動。

    這一餐仍然是安靜地各自進食，直到江楷潼的手機響起。

    是關昱甄。

    她與父親對視了一眼，拿著手機走到客廳后接起。

    「喂？童顏美眉你還好吧？什么時候要回去？」

    這人聽起來昨晚喝得挺醉的。

    「應該是下午。你先好好清醒吧，我再去找你?！菇淅涞鼗馗埠髵鞌嚯娫?，回到餐桌吃飯。

    「男朋友？」父親問道。

    「不是，朋友問我什么時候回去而已?！菇氐?。

    父親這樣問還是讓她緊張了一下，好像她現在跟關昱甄的任何接觸都還是不被允許一般。

    「還有事要忙就早點回去吧?！垢赣H低著頭說道。

    「我后面沒事，本來就是預計下午回去的?！菇舱f。

    況且關昱甄還這么神智不清，照顧他太麻煩了。

    思及此，她傳訊息給阿白，要他有空的話買個解酒的給關昱甄，否則她很困擾。

    阿白回覆后，她繼續吃飯，也注意到父親喝了好幾碗雞湯，不禁微笑。

    「雞湯留給你，我帶一小鍋回去就好，也會留菜在冰箱，你要照顧好自己?！菇芽樟说谋P子收走，順道說。

    父親瞬間停下喝湯的動作，忍不住地想哭。

    都說女兒是貼心的棉襖，這句話一點也不假，江楷潼更是把一切都打理好，連未來都設想到了。

    但他還是把眼淚吞了回去，像是什么也沒聽到一樣一句話都沒說。

    吃飽飯，江楷潼將昨天拿去送洗的被單拿回來，收拾好后用保溫桶盛了一些雞湯和幾塊rou，剩的蓋上鍋蓋。

    接著將買回來的雞蛋擺在冰箱的蛋架上，還有一些簡單的食材，都是父親能夠自己烹飪的。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做了一瓶檸檬水，放在餐桌上給父親喝。

    父親此時坐在客廳看電視，聽見廚房忙碌的聲音，很難專心在電視上，想到江楷潼又要離開了，還是難掩寂寞。

    年紀大了，有人陪在身邊是很幸福的事。

    可他也不能渴求更多，畢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江楷潼提著自己的包包和那一鍋雞湯走了出來，看著在沙發上的父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呃，我要回去了喔?！顾÷暤卣f。

    父親看了她好久，點點頭：「在外要小心?！?/br>
    至少他說話了，不是只有點頭。

    江楷潼輕笑，走出家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