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王宅，柳韶庭正和秋兒在庭院烤年糕。

    茶行因為楊皓宇的事件，齊掌柜趁機推出【百年好合茶】的百合花茶，強調女子喝了有養顏美容效果，回去肯定能和夫君百年好合之類的宣傳。引起一陣瘋狂搶購，訂單都排到半年后，齊掌柜大賺一筆，笑得合不攏嘴，立刻叫人送一大箱的百年好合茶給柳韶庭，表示謝意。

    原本還因此遷怒楊皓宇的柳韶庭實在哭笑不得，便發送給梅院和王宅的人一人一包，結果得到一盒年糕。據說這年糕烤熟后，跟百合花茶搭配起來味道特別好，所以今日柳韶庭邀秋兒一起泡花茶烤年糕，品嚐看看。

    叩叩！

    「少奶奶，老爺來了?！雇醯铝x敲了敲院門，側身讓身后的人先進院，柳韶庭和秋兒立刻站起身。

    「老爺！」秋兒立刻蹲身行禮。柳韶庭也跟著行禮，但此刻他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對方。

    楊睦文打量這小院，簡直比梅院還要簡陋。柳韶庭也穿著樸素簡陋的便衣，絲毫沒有皇子的樣子。他有些皺眉，怎么落魄成這樣？

    「嗯…楊老爺，您怎么會來這？是有什么事嗎？」柳韶庭想了想，楊睦文應該是以客人身份拜訪，才會由王侍衛帶路，眼下自己也不是穿女裝，還是用一般人的呼喚比較妥當。

    楊睦文很賞識對方的應變能力，這個稱呼聽起來還比較順耳。

    「也沒什么大事，只是你這么久沒回去，眉兒說過她有些想你。我順路來看看你過得怎樣，畢竟表面上，你還是楊家的三少奶奶?！?/br>
    柳韶庭三不五時就會回去陪游眉兒用膳，一聽就知道對方是找藉口、特意上門來找他的。

    「楊老爺若不嫌棄，您先進屋歇息，我去泡茶?！沽赝フf著，楊睦文點點頭，緩緩朝屋內走去。

    「少奶奶，需要我去找少爺嗎？」秋兒一臉不安的靠近問，王德義也是一臉警戒。

    「不用，沒事的?！沽赝⒛旮夂桶俸匣ú瓒挤诺蕉吮P上，「我想他只是想來聊聊天罷了，沒什么的，別驚動娘和相公?！?/br>
    「是?！?/br>
    看著人走進屋內，秋兒和王德義互看，雖有些擔心，但細想應該也不太可能會發生什么大事，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楊睦文走進屋里，屋內倒是比外表好上許多，傢俱布料的材質不是頂級，但也不差。擺設也是樸素簡單，該有的一樣也不缺，但柳韶庭畢竟皇室出身，總會到處擺個什么東西做裝飾。這里放個手製籐籃，里面裝著各種針線；那面墻掛著數條圍巾，高低不一的位置讓整面墻看起來不失單調。角落擺放書桌，該有的文房四寶都有，也有幾本冊子，但書皮沒有書名，里面滿滿的數字和計算，顯然柳韶庭似乎正在學一些經商。

    「楊老爺，這里請坐?！沽赝ゲ唤橐鈱Ψ絹y翻他東西，指著中央兩三個墊子說。

    柳韶庭將烤年糕和花茶放在中央的木桌上，自己坐到靠床方向的墊子上，替坐在對面的楊睦文倒出一杯花茶，花茶香立刻充滿這小屋的各個角落。

    「多謝?！箺钅牢暮攘丝?，百合花香的氣位立刻沁入嘴鼻之間，讓他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你這屋看起來還不錯，就是簡陋了點，這樣住起來還方便嗎？」

    「多謝楊老爺關心?！沽赝A了一小塊年糕放到對方的小碟子上，「這屋原本是放雜物用的，所以沒有太多裝飾或布置，我也不需要太多雜物，這些就夠用了?！?/br>
    「夠用了？你可真不像是皇室的人?！箺钅牢男χ鴵u頭。

    柳韶庭沒有反駁，反正現在他也的確沒有皇室的身份。

    眼看自己也沒什么話題好扯，不如就進入主題，楊睦文將茶杯放到桌面上。

    「其實我是想來問你，你真的同意皓宇納妾嗎？」

    「您上次不是問過了？我同意阿！」柳韶庭點頭說。

    「倘若我不介意皓宇是否有后，也允許你繼續當楊皓宇的妻子，你真的同意嗎？」

    柳韶庭愣了下，「我知道您是為了行事方便，所以才需要我親口同意。但我同不同意，其實都沒有意義?！?/br>
    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回答，楊睦文有些意外，「怎會沒有意義？眉兒和皓宇都堅決不同意、反對至此，若你也反對，或許此事就不成了阿！」

    「現在不成，以后也不成嗎？」柳韶庭看向人說，「皇室后宮極為重視鳳子龍孫，若是有哪位娘娘不孕，她的地位再高也不會有人看得起，皇上甚至會忘了這位娘娘。哪怕生下的是公主，娘娘都愿意生。宮中尚且如此，何況是民間？即便我現在反對，只要您還介意子嗣的問題，將來的某日，類似的事情還會再度發生。爹您不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這么盡心盡力為相公求取一妾嗎？」

    「話是這么說，但你也是男人，難道你就甘心委身屈就一個男人的身下，永世不變嗎？」楊睦文不相信會有一個男人會如此壓低自己的尊嚴。

    「若是相公，我甘心如此?！沽赝バα寺?，「勾心斗角的事情太累，我已經不想浪費精力去應對。我想把這精力全放在一個人身上，全心全意的愛他、為他做任何事，哪怕之后他與另一個女人生下孩子，我也會為了他去疼愛那個孩子，視如己出?！?/br>
    「為何要犧牲到這種地步？」楊睦文更加不解。

    「原來爹認為我這是犧牲嗎？」柳韶庭無奈一笑，「爹，娘與您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但她卻情愿屈于妾室、無怨無悔的與大娘和平相處，不爭不吵不鬧，您不覺得娘也很犧牲嗎？」

    「這、這男人和女人畢竟不同阿……」

    「都是為了自己所愛之人，有何不同？」他放下手上的茶杯，看著呆愣的楊睦文微笑，「爹，您問我是不是真的同意，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是正理，我出身皇室，自然同意你說的道理，也同意讓相公納妾。但我自己不會這么做，三妻四妾，不如一個知心者。就像這屋子的家具擺設，夠用就好，我也只要有相公相伴，這就夠了?！?/br>
    看著楊睦文走出小院的背影有些搖晃，柳韶庭頓時覺得凄涼。

    楊睦文到最后還是沒有表明是不是同意他的話，但柳韶庭看的出來，對方的內心動搖的很厲害，要改寫自我主觀強烈的人，勢必動搖那個人的世界。

    楊睦文現在就是處于這個狀態，他已經不知道堅持祖制倫理是不是正確的了。

    「我第一次看到爹變成這個樣子?！箺铕┯羁吭谠簤ι?，「他一向很有原則，卻因為我的事變成這樣?！?/br>
    「是不是我說的太過分了？」柳韶庭有些自責，楊皓宇走來摟住對方的肩。

    「不，我覺得你說的很好。我也只要娘子一人，這就夠了?！顾趯Ψ降念~頭落下一吻。

    「如今這種情況，方淇應該是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應該會找我，叫我把你讓出去吧?！顾恼Z調有些低沉，顯得不是很開心。

    「既然不想讓，那你還同意我納妾？」

    「要是以后你遇到更好的女孩，我是真的可以接受的?！?/br>
    楊皓宇實在無奈，「就算遇到我也不會要，所以你不準接受！」

    柳韶庭笑了幾聲，仰頭在他嘴角上回給他一吻。

    「相公，我想回去了?！顾ёΨ缴碥|，將臉埋在頸肩里，「別的女子也罷，只要你不愿意，我一定能讓對方自己退出。但這次是方淇，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沒有自信可以堅持到底?，F在開始，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隨時隨地、每一刻都不分開?！?/br>
    感到懷里的身子有些僵硬，抱住自己的力道有些大，楊皓宇知道柳韶庭開始害怕了。

    「好，不分開?！顾o抱住懷里的人低語，「我們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絕不分開?！?/br>
    當晚，兩個身子互相依靠，將自己的依戀和愛慕刻成永遠，烙印在彼此最深處，再也無法消滅。

    沒有瘋狂、無須誓言，只有情意的纏綿繾綣，便已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