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關 誰殺了知更鳥13 ◎羽笙
誰來當主祭?是我,鴿子說,我將當主祭。為吾愛哀悼。 誰來抬棺?是我,鳶說,若不經過夜晚,我將抬棺。 誰來扶棺?是我們,鷦鷯說,還有公雞和母雞,我們將扶棺。 ──《鵝mama童謠.誰殺死知更鳥》 由呼嘯而過的冷風吹開第四場審判的序幕,焰羽軒離開門后見到一片雪白,學校變成冰雪般的世界,天空下著雪,看似狼狽的袁初泰在外頭等他。 從沒有過關這點來看袁初泰不是兇手,這令焰羽軒稍微安心,但袁初泰依舊是他的敵人,瞟一眼頭毛亂七八糟,臉上和手上有些擦傷的袁初泰,焰羽軒竟覺得有些心疼,想過去順順他的頭發。 「這什么可怕的習慣?!寡嬗疖幾猿昂筇ь^觀察四周,地上凝結出許多巨大通天的冰柱,冰柱上綻放出純白色的毛球,他腳下踩著雪花,屋簷上掩蓋一層白雪,凜冽的空氣讓穿著長袖制服的他瑟瑟發抖,彷彿又回到極地冰原。 當時他們有厚重的保暖衣,如今卻只有制服防寒,儘管此刻的寒冷度不及當時,要在這樣寒冷的氣溫下撐二十分鐘仍然很難受,記得沒錯的話圖書館里面有暖氣,也許可以使用。 焰羽軒搓搓手,袁初泰見狀立刻抱過來:「很冷嗎?我幫你取暖?!?/br> 「別過來!」感受到肩膀被觸碰,焰羽軒想也不想反推他一把,害袁初泰撞上身旁的冰柱。 「唔……」袁初泰發出如幼犬一般的哀鳴,疼痛的揉著后頸。 焰羽軒忍住想要關心的話語,動作生硬的轉向,想從中央花園走到圖書館,身后的腳步聲讓他感到安心又憤怒,憤怒的是自己對敵人產生同情。 他們一前一后走在中央花園的小徑上,背景音樂是愈來愈輕柔的安眠曲,袁初泰突然開口打破他們之間的沉寂:「你是不是很在意簡晴岑的話?」 焰羽軒停下腳步,留給袁初泰一個冷淡的背影。 「的確,我有很多事情隱瞞你,不是我不說而是不能說,你必須靠自己發現我隱藏的事,唯一能說的是……我不會害你?!?/br> 焰羽軒垂頭望向變得斑白的草皮,默默向前走,腦里輾轉思考袁初泰話中的真實性。 為什么以前聽這句話的時候會傻傻相信呢?是因為心境不同嗎? 袁初泰見說服無效只好閉上嘴跟在后面,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幾乎能凝結出一條條冰柱,冰柱橫在他們之間,隔開彼此的距離。 他們來到凍結的湖畔,以輕柔的安眠曲為襯,晶瑩剔透的湖面反射著焰羽軒的臉龐,焰羽軒瞅著湖鏡里袁初泰的憂鬱而哀傷側臉,彷彿也感染了對方的哀愁。 撇開頭,焰羽軒繼續沿著湖畔往圖書館走,沉浸在糾結中的他沒察覺到湖面碎裂的響聲,巨大的物體破冰而出,那是一隻巨大的深綠色鱷魚。 焰羽軒來不及反應,袁初泰立刻推開他,鱷魚咬空后迅速潛回水中,翻起巨大的水花,浪花捲走尚未站穩的焰羽軒,將他扯入冰冷的湖中。 曾經落水的記憶席捲而來,張敬璨因為看他不順眼,高一時曾聯合他的小弟把他丟到圣華湖中,這座湖挺深的,被水嗆到的恐懼仍盤據于心。 在混亂中瞥見湖底一道光點滑過,但巨大的鱷魚在水中回轉一圈后再度朝他游來,焰羽軒一驚想要揮動四肢,過于冰冷的湖水卻凍僵他的肢體,在麻木中掙扎的他竟是離水面愈來愈遠。 霍地,他看見袁初泰跳入水中,以英俊的泳姿游過來抱住他,并且發動天賦,反彈鱷魚的攻擊。 本來要咬住他們的鱷魚咬到某種看不見的東西,隨即被那東西反彈出去,笨重身軀向后彈射出去,捲動水流,他們兩人被水流往下帶,焰羽軒緊緊攀附著袁初泰,卻因失溫和缺氧而暈厥過去。 焰羽軒躺在圖書館二樓的沙發上,身上披著不知哪來的長毛毯,他的制服和褲子被脫掉,只留一件內褲,幸好室內有暖氣才不至于著涼。 「醒了嗎?有沒有好一點?」 袁初泰站在落地窗邊,由于逆光的關係他看不清袁初泰的表情,但能看見身上的衣褲仍在溼答答的滴水。 「我的衣服呢?」 「幫你拿去除濕機那邊除濕?!?/br> 袁初泰指向圖書館的柜臺,他的衣服和褲子攤在柜臺上,旁邊有一臺正在運作的除濕機。 「哦……」焰羽軒放棄思考自己在不省人事的狀況下被敵人扒衣服的畫面,他更在意的是,當他遇到危機袁初泰卻來救他,是因為他活著對袁初泰比較有利嗎? ──袁初泰是你的敵人。這句話深植于心,即使如此,他仍想找出更多的證據,證明袁初泰不是敵人,再退一步來說,儘管是敵方,是否利益一致就能一起走下去了呢? 他只是不愿去面對未來要和袁初泰一戰的可能性,袁初泰是敵人這件事令他煩憂,在魔女關卡里曾出現的兩難的選擇似乎又浮上水面,他的理想是拯救所有同學,但袁初泰肯定不是,屆時,他們一定會有衝突,究竟誰要退讓?又該如何選擇? ──我是為你而來。 在已知袁初泰為敵的情況下,焰羽軒卻也全心全意的相信這句話,這句話能夠帶給他勇氣,假若未來注定一戰,那么他會找出能夠兩全的方式,而想得到兩全的方式便需要魔女所說的『足以貫徹理想的力量』。 「吶,你不把衣服弄乾嗎?」焰羽軒眼尖的注意到袁初泰正微微顫抖,他圍著毯子走過去,發現袁初泰的臉色慘白,沒有血色。 「你不舒服???!好冰?!股焓謸嶂跆┑哪?,焰羽軒嚇到縮了手。 袁初泰虛弱地笑笑:「我沒事?!?/br> 「怎么可能沒事?你根本沒溫度!衣服脫掉?!?/br> 「咦?」 「快脫?!寡嬗疖庪y得強勢的扒別人衣服,把袁初泰脫得和他一樣只剩一條內褲,接著將他擦乾后用毯子罩住彼此。 「有比較好嗎?」焰羽軒的手搭著袁初泰的肩,試圖將體溫傳遞過去,袁初泰的神情卻更加痛苦。 「好燙!」袁初泰縮了縮,試圖脫離焰羽軒的手。 焰羽軒偏頭一瞧,袁初泰后頸長出一大塊白色毛球,他伸手觸碰,那里的肌膚比其他部位還要冷,恐怖的是,那塊毛球會吸走他身上的熱量,而在他碰到時袁初泰痛苦的掙扎起來。 「好熱!好燙!」 「這是什么?難道是冰柱上的那個?」他想起來了,在冰雪審判開始之時,他曾推開袁初泰,害他撞上冰柱。 「從那時候你就一直這樣了嗎?怎么不說!」 袁初泰如同一隻做錯事的狗狗,用無辜的眼神看他,「你不是在氣我嗎?」 「你這樣,我怎么氣得起來?」焰羽軒嘆口氣,「而且,我已經決定了?!?/br> 「決定什么?」 焰羽軒正經說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說,就算你是我的敵人,我也會找到方法化解我們之間的衝突,一定有兵刃相向以外的方法,現在,我要先讓你暖起來?!?/br> 他一把環住袁初泰的腰,一手放在后頸,觸碰到白毛球時袁初泰明顯一震。 「這樣下去你會失溫,忍著點,好嗎?」 「……嗯?!?/br> 在焰羽軒的撫摸下白球開始融化,一點一滴的縮小,袁初泰難受的閉上眼,焰羽軒為了安撫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袁初泰驚訝地張開眼,看焰羽軒羞窘的低下頭,他沒說出口的是,早在觸碰到冰柱后他便失去對于溫度的感受性,但這沒必要說,況且感受不到溫度的特性幫助了他,讓他順利救起掉入湖中的焰羽軒,所以他覺得沒有治療的必要,直到焰羽軒觸碰他的后頸,那一瞬間,他感到被火灼燒般的疼痛,彷彿失去的溫度開始逆流回體內,很痛,可又被充盈的很滿足。 他們維持著相擁的姿勢,袁初泰向前傾,將頭放在焰羽軒肩上安心地閉上眼。 好燙啊…… 這就是……靈魂的溫度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