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想過死亡會是什么樣的感覺。

    但他想……或許就像是在作一場醒不過來的夢一樣吧。

    『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不會這么糟！』

    『都是你害的！』

    『你跟你媽一樣，都去死吧！』

    那些落在身上的拳頭，很痛?？墒撬麤]有哭，因為他知道忍過去就好了，只要他能忍得過去，他知道那個他叫他爸爸的男人，他會好過一些。

    因為這個叫爸爸的男人，他的人生會失敗，都是他害的。

    他的mama丟下他給爸爸，去和另一個男人過著幸?？鞓返娜兆?。

    他想爸爸也應該要丟下他，去過自己幸福的日子。

    但是爸爸沒有，他照顧他、給他三餐、讓他讀書……只是偶爾會像現在一樣情緒失控打他。

    沒有關係，他忍得過，因為他知道爸爸為了照顧他已經很辛苦了。他沒有像mama一樣丟下他，已經是對他很好了。

    只是這一次，爸爸似乎打得有點過火了？

    他被爸爸像破布娃娃一樣高高舉起，然后重重摔下，他的意識有點模糊，恍惚間，似乎看見爸爸臉上有著淚水？

    他想，是不是他不在了，爸爸就能夠幸福？

    等他再次清醒，人已經是在醫院了，身邊圍著社工和警察，后來輾轉待過許多安置收容機構，最后被一對老夫妻收養。

    然后他再也沒有見過爸爸了。他知道爸爸因為他的事而坐牢，在知道爸爸出獄后，他曾偷偷拿著零用錢坐車回去記憶中的老家，遠遠地看了爸爸一眼。

    爸爸不再白天喝酒了，也開始認真踏實地工作了。

    他想，爸爸說的是對的，沒有他，爸爸的人生會好很多。

    所以他放心地走了，沒有和爸爸相認。

    收養他的老夫妻沒有孩子，對他很好，甚至讓他保留爸爸的姓，沒有強迫他改姓。他在老夫婦身上學會了善良、開朗和堅強。而他也盡全力地在課業上表現，不讓他們擔心失望。

    他考上圣華高中，在班上遇到了曾在收容機構認識的許哲謙，然后因為許哲謙也認識了柯宇翔，三個人成為最好的朋友，當然不是許柯「那種」好朋友。

    他想在掉進這個莫名奇妙游戲以前，他的人生也算是平穩順遂。

    人生的記憶如跑馬燈，一幕幕閃過眼前，爸爸的面容在回憶里已模糊，新的爸媽和藹的笑容一直在背后支持著他，在圣華的點點滴滴，和許柯的打鬧，與簡晴岑間曖昧不明的情絮……就連張敬璨那張可憎的臉在這一刻都顯得可親。

    然后……

    一張俊美的臉突然躍進記憶里。

    一雙永遠像是沒睡飽般惺忪的眼睛，偶爾會突然閃爍盈亮如星子般的光芒；一頭棕色的捲毛，如果沒有好好刷理就會亂得像隻沒剪毛的貴賓犬。

    他跟他其實不太熟，但從「沙漠綠洲」之后，那個人就時時出現在他身邊。

    『關上你的圣父電燈泡吧！閃得我眼睛疼?！贿@是記憶里那個人調侃的聲音。

    『你放心，我可沒有蠢到為了你付出性命，我之所以會那么做，是因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死的?！贿@句話聽著莫名讓人覺得安心。

    『我怎能死了讓他被其他人拐走呢？』這是他回來之后的第一句話，像是某種宣告。

    『……我在?！辉凇讣倜嫖钑鼓莻€令人膽顫的夜里，那個人的手和心跳是如此有力，讓人覺得可靠。

    『如果只有兩條路徑可以選擇，究竟應該犧牲一人性命成就多數，或者，讓命運的列車輾過注定死亡的人群？』這個問題曾經讓他思考了很久，但如果可以……他愿意擋在火車與人之間。

    『你重情、直言仗義，會在新生訓練的時候扶起中暑的同學；會在教官冤枉家境清寒的學生偷錢時站出來替她說話——我的目光停留在你身上，而你的，卻一直在別人身上——』他一直看著他、相信他、站在他身邊。

    『羽軒，你能為別人而死，卻沒有勇氣活下來嗎？』

    『沒有人可以一直當圣人，你是個人，能力有限的人，如果真的難以抉擇，我可以幫你?！凰浀盟请p為他憂心的眼眸，沒有誰如此地將他放在心上。

    『……不是很不公平嗎？』他的聲音在他耳邊低喃?！何医心忝?，你卻連名帶姓的喊我？』

    阿泰！

    阿泰！

    阿泰！

    ——誰都將不是，你的誰。

    錯了！

    唯有他，是他的阿泰。

    因為他說過……

    『我，是為你而來的?！?/br>
    ……？

    那句話是什么時候說的？

    星空下黛青色的海洋，歡樂喧鬧的聲音，璀璨絢爛的煙火……

    這是……什么時候的記憶？

    心臟劇烈跳動，呼吸猛然急促，片斷而零碎的記憶涌入。

    船傾了，海水淹了上來，人群驚慌踩踏尖叫……

    「尸鬼沉船」看似簡單的關卡，卻帶來最殘酷的事實。

    焰羽軒猛然睜開眼，白色的大廳圍聚著他熟悉不過的同學，每個人臉上有著和他一樣的驚魂未甫。

    他這是……死了？還是過關了？

    ——天賦能力：捨己為人，每次為他人犧牲生命，將強制通關。

    腦中有資訊流入。

    這就是gm說的天賦能力？

    這他媽的是什么莫名奇妙的能力？他救人并不是為了圖自己通關??！

    「我還想說你怎么突然不見了，原來你是通關了？」他看見鄭信菱朝他走來，面帶不恥地說?！高@就是你的天賦能力？虧我還為你擔心，虧我還以為你是真的那么無私救我……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自己通關！」

    不是！那個時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他想反駁，想為自己辯解，聲音梗在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但事實看起來就是如此，他反駁不了。

    他看著周圍的同學聽到鄭信菱的話，眼神全變了，一雙雙充滿忌恨、不信任的目光凌遲著他。

    他心跳如鼓，冷汗涔涔，在人群里想找他熟悉的人，他們會相信他吧？他們會相信他并不是那樣的人吧！

    沒有！他的朋友、他最好的死黨，一個都不在這里！

    不會吧？不可能！

    「許哲謙呢？柯宇翔呢？」他焦急地抓著眼前的鄭信菱問：「還有……袁初泰呢？」

    不會的……不可能的……

    他瘋狂的樣子嚇壞了鄭信菱，她急急地掙脫他的雙手，逃到林文馨身邊，忿忿地說：「我怎么知道？你說的那些人都還沒回來！」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巨大的恐懼如魔鬼的手緊緊捏住他的心臟，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們不會有事的！gm還沒來宣佈下一關，他們不會有事的！焰羽軒拚命地想安慰自己，卻克制不住渾身劇烈顫抖。

    原來被拋下獨活……是這么恐怖的一件事。

    咻！

    眼前的空地憑空出現了三個身影。

    焰羽軒眼睛一亮，精神為之振奮地衝了上前。

    卻聽到許哲謙極為憤怒恐怖的聲音高喊：「袁初泰！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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