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河生市，光看名字就可以猜出，這是一個因河而生的城市。金靈國里有兩條大河，夜良河和芥江，其中依著夜良河而生的最繁盛的城市，就是河生市。安齊跟著楠風走，離開安靜的住宅區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與靜謐的住宅區完全相反，眼前的街道豁然開朗，進入一個五光十色的世界。

    路上人來人往，人們打扮的花枝招展，巨大的廣告螢幕上放映著最新的電影預告，巨大的商業高樓一棟棟櫛比鱗次，每棟樓上都閃著五顏六色的廣告招牌，到處都是七彩的光輝，安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先看哪個好，前方廣場上的水舞池配合著音樂舞動，一臺臺浮空車井然有序地在馬路上前行，抬頭往上看，剛好有一列懸吊列車，順著巨大的列車軌道，滑進對面高樓里的車站。

    安齊從沒看過這番光景，他緊張的跩了跩衣襬，楠風笑著回頭問：quot;嚇到了嗎?quot;

    quot;嗯。quot;安齊點點頭。

    quot;那你抓好我，別走丟了。quot;說罷楠風撈起安齊的手，握在手里抓牢。

    他拉著安齊走到廣場上，給安齊講解道：quot;你住的寄養家庭是在那邊的住宅區，我們剛剛從那里走過來的，這里是不眠夜廣場，不過大家比較常稱作水舞廣場，我們正前方這條路叫做向心路，垂直的是向陽路。然后我現在手指的那里，蓋的像城堡那樣那棟，那是這里最大的購物商城，再過來這邊是開滿整條街的咖啡廳，很適合拍照上傳網路。然后你看那邊，那個綠色招牌的，地下室有一間電子游藝場，我以前跟同學放學，有時候會過來玩個幾場，但是其實未成年是不能進去的，老闆對我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quot;

    quot;這里是河生市最繁華的地方，你如果順著向心路往那邊走，會走到另一個高級區，那邊都住著超級有錢的人，然后我們正前方的向陽路通向河生市背后的磯常山，我們背后是夜良河，河邊有一些攤販，現在景色也不錯。quot;大致介紹了一輪，楠風停下來，看著還沒回過神，一臉呆樣的安齊：quot;怎么樣?有甚么特別想去的地方嗎?quot;

    安齊聽到楠風問他，這才轉過頭吶吶道：quot;欸?都...都可以。quot;

    quot;都可以嗎?quot;楠風思付半晌，挑了個地方：quot;那我們就去商場逛逛吧!quot;

    商場確實是一個很適合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去的地方，里頭有各種室內游樂場，還有一個巨大的玩具城，就算沒錢買，看看也是很不錯的。安齊卻突然搖頭：quot;我們還是別去商場了。quot;

    quot;不去嗎?那你想去哪?quot;楠風此時還牽著安齊的手，廣場上的音樂輕快而活潑，周遭的人聲吵雜而放蕩，安齊笑著說：quot;你現在想去哪，我們就去哪。quot;

    楠風楞一愣，也笑了出來：quot;現在是我要帶你去玩，應該是要去你想去的地方，怎么變成問我想去哪了?quot;

    quot;因為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quot;安齊一雙大眼巴眨巴眨的，里頭倒映著絢爛的霓虹燈。

    楠風聽到安齊這么說，慢慢把頭低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楠風才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quot;那我們去河邊吧。quot;

    兩人漫步走到河邊，這里比起楠風之前經過的時候，已經少了很多人，有些攤販也開始準備休息打烊。河濱比起人聲鼎沸的市區要安靜許多，因著河濱公園的綠化做的不錯，現在還可以聽見一些蛙鳴聲，從草叢里一陣一陣傳來。這里沒甚么人，也不用怕安齊走丟在人潮中，于是楠風放開安齊，讓他在河邊自由奔跑與探險。

    quot;哇!!楠楠，你過來看這個!quot;安齊在前頭跑著跑著，突然停下腳步，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甚么。

    quot;甚么東西?quot;楠風靠過去。

    quot;是青蛙!!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青蛙!quot;安齊興奮的捧起一坨黑乎乎的東西。

    quot;那是蟾蜍。quot;楠風憋笑：quot;蟾蜍的皮膚有毒，你直接用手捧著，到時候中毒。quot;

    quot;哇!!!!quot;安齊趕緊把手里的蟾蜍甩掉，楠風便帶著安齊到附近的洗手臺洗手。

    quot;楠楠，你真厲害。quot;安齊搓著手里的肥皂，一邊說著。

    quot;我怎么厲害了?quot;楠風站在一旁看安齊洗手。

    quot;你知道那個是蟾蜍，還知道蟾蜍有毒。quot;安齊佩服不已：quot;你救了我一命。quot;

    quot;沒那么夸張啦!quot;楠風苦笑：quot;那種蟾蜍其實沒甚么毒性的，頂多手上長個疹子，發個癢罷了。quot;

    quot;可是你還是很厲害。quot;安齊篤定道：quot;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quot;

    quot;是嗎?quot;楠風低下頭：quot;那你搞錯了，我一點都不厲害。quot;

    安齊洗好了手，他捧住楠風的臉，把楠風的頭抬起來：quot;你知道蟾蜍，所以你很厲害。你帶了晚餐給我吃，所以你很厲害。你給我介紹這個城市，所以你很厲害。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你很厲害。你哪里都很厲害。quot;

    楠風看安齊盯著自己，真摯又充滿稚氣地說完以上的話，只默默回道：quot;你的手...好濕...quot;

    quot;啊!!quot;安齊趕緊松手，胡亂擦了擦，又想拿自己的衣服給楠風擦臉。楠風失笑，自己先用袖子抹乾了臉，接著兩人走到河堤邊吹風，楠風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quot;我...我家里出了一些事。quot;

    安齊靜靜聽著。

    quot;不太好的事...quot;楠風望著遙遠的河岸，又想起了那些被外婆黏起來的美勞作品與獎狀：quot;可是我甚么忙都幫不上。quot;

    他轉頭看向安齊：quot;你知道甚么是地下錢莊嗎?quot;

    安齊搖頭。于是楠風把自己的親媽是如何借了錢，討債的人是怎么找上外公，他們用怎樣暴力的手段逼人把錢吐出來，給安齊大概說明了一遍，說完他躺倒在草地上：quot;太可笑了，這件事我同學不知道，我老師也不知道，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quot;

    quot;我可以幫忙啊!quot;安齊突然茅塞頓開。

    quot;你要怎么幫?quot;楠風疑惑。

    quot;你可以領養我啊!quot;安齊比手劃腳：quot;你領養我，你就有錢可以拿。我聽我寄養mama說的，他說只要領養一個小孩，每個月都有政府的補助費可以拿?；蚴悄泐I養別的小孩也可以?quot;

    quot;噗。quot;楠風笑著彈了安齊的額頭：quot;最好是可以，領養小孩有資格審查的好嗎?quot;

    quot;是嗎?quot;安齊也笑了。

    感覺已經溜出來一段時間了，楠風帶著安齊回到他的寄養家，看著他爬上床單，翻進房間里。安齊轉過身來，扒著窗框說道：quot;一定會沒事的，你看我都沒事了，還強壯的呢，你也一定不會有事的。quot;邊說著還硬要給楠風展示自己根本沒甚么肌rou的細瘦胳膊。

    quot;好。quot;楠風給安齊逗笑：quot;快去睡覺吧，肚子餓的話，房間里還有一塊夾餅。quot;

    quot;好。quot;安齊笑得牙不見眼：quot;晚安。quot;

    quot;晚安。quot;楠風揮揮手：quot;再見。quot;

    quot;再見。quot;安齊也揮揮手。

    quot;快進去吧。quot;楠風還等著安齊呢。

    安齊卻站著沒動：quot;我看著你離開，我再睡。quot;

    quot;不要。quot;楠風也站著不動：quot;你熄燈躺上床了，我才要離開。quot;

    兩個互看著，堅持了一會兒，楠風才認輸：quot;好，好。那我要離開了。quot;

    quot;嗯嗯，路上小心。quot;安齊笑得更燦爛了。

    楠風又跟安齊揮手道別，這才轉身離去，經過安齊家大門時還特意從客廳的大落地窗往內瞧，確認他們一家人都還在客廳看電視，沒有人發現安齊剛剛消失了一陣子。楠風知道，就像安齊無法真的幫助他一樣，他也無法真的幫助安齊。在紙醉金迷的繁華都市里，人們歌頌著歡樂與喜悅，誰又會去注意到在這千千萬萬人之中，那些掙扎著不想放棄希望的人呢?

    楠風回到家中，客廳已經熄燈了，他走進廚房，爐臺上還熱著飯菜，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頭寫著：小楠，外婆給你留了飯菜，如果你在外面吃過了，就把剩菜裝一裝放冰箱。楠風拿起筷子，就站在爐臺邊直接吃了起來，外婆的蔬菜燉湯，果然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雖然千不愿萬不愿，但是楠風最害怕的那天終究還是會到來。幾天之后，在一個炎熱的午后，嚴哥領著光頭刺青男與油頭男，一起到了他們家門前。碰!碰!碰!門板被粗暴的敲擊著。外婆拉著楠風，縮在角落，外公現在已經不用拄拐杖了，他挺起腰板，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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