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棺見喜 第142節
【不要去!】 【絕對,絕對不要去——】 可是,他的夢境和他的靈魂似乎已經徹底分離了。 無論他內心多么尖銳地叫囂著不要回老家,他還是和另外三人敲定了所有行程,達成了小長假開車一同進山回龍沼村的計劃。 敲定完所有流程之后,江初言站起身來,收拾好了所有雜物。 然后他背上了背包朝著教室外走去。 …… 走廊里很安靜。 光很暗。 一盞盞懸在走廊兩側的油燈,在黑暗中噼里啪啦地燃燒著,散發出微弱的火光。 江初言的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 他大口大口喘息著,盯著面前狹長的甬道。 再低頭時,發現原本學校走廊光滑的地板已經變成了一塊一塊粗糙的石板,石板之下,是汩汩流淌的溪流。 好奇怪。 自己的學校怎么會變成這樣? 江初言心里充滿了疑惑,他不由自主地回頭朝著教室里望去,這才發現,教室里此時已經關了燈。 可徐遠舟,白珂還有劉天宇,卻依然直直地站在原地不曾動彈。 “你們……不走嗎?” 江初言納悶地問道。 “噗嗤……” 白珂在陰影中笑了出來。 “初言哥,你在說什么傻話?!?/br> 男生的聲音逐漸變得尖細古怪。 “我們早就已經離不開這里了???” 江初言在那一瞬間,如置冰窟。 他這才發現,站在教室里的三個人,如今臉上已經滿是尸斑,散發出來的氣味更是腐臭難聞。 原來,他們早就已經死了。 第92章 江初言在一陣劇烈的心跳中猛然驚醒過來。 他發出了一聲痛苦的驚叫, 即便是醒來了,鼻端仿佛依舊縈繞著噩夢中噴涌而來的腐爛的惡臭。 就好像夢境中三個人的尸體一直到此刻依然緊緊地貼在他的背后。 江初言睜開眼睛,然后便對上了一雙光滑的, 沒有任何褶皺的臉。 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回到了自己龍沼村的房間。 他躺在那張又窄又硬的床上, 而布達措措正低著頭, 用一種古怪的姿勢,俯身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江初言猛地睜大了眼睛,恐懼如同海嘯瞬間撲來。 明明面前是早已熟悉的龍沼村村長, 可是, 在看到布達措措的那一瞬間,江初言仿佛看到了黑夜中那些不斷追著他們的水猴子。 水猴子也有著這樣一張臉, 光滑沒有褶皺,眼睛凸起, 甚至就連那些怪物臉上的表情, 都跟此時的布達措措一樣, 那么邪惡, 又那么癡愚。 遵循著最原始的本能, 江初言順手便要抄起床頭柜上的不銹鋼旅行杯。 他不受控制地將水杯砸向了近在咫尺的布達措措, 然而,在抓起旅行杯的瞬間,江初言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他的每一塊肌rou都又酸又痛, 像是已經在陳醋中浸泡了三天三夜。 就算是一個旅行杯, 對于此刻的他來說也重逾千斤。 “砰——” 旅行杯擦著布達措措的額角滑了出去,可是村長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什么一樣, 依然睜著那雙鼓鼓的眼睛, 死死盯著他。 像是青蛙, 或者是某種別的什么的兩棲水生動物一樣。 布達措措一動不動, 反觀江初言卻因為重心不穩,整個人差點從床邊直接摔下去。 幸好,就在這一刻有人猛然間推門而來,他直接撲向了江初言,伸出雙手一把撈住了對方虛弱無力的身體。 “小心!” 熟悉的聲音傳來,江初言卻不受控制地在對方的懷里掙扎起來。 “放開我!放開——放開——” 就連江初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如此恐懼,如此應激。 “初言,你別怕,已經沒事了……真的,已經沒事了?!?/br> 來人用胳膊卡在江初言的肋骨之下,用力到仿佛要將江初言揉到自己的身體里,他不停地湊在江初言耳邊重復道。 終于,江初言認出了對方。 是賀淵。 江初言的動作停了下來。只不過,昔日平靜冷淡的俊秀青臉上一片蒼白,整個人就像是被虐待過的流浪狗一般一直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他反握住賀淵的手,雙眸空洞。 “死了,他們都死了,我們該怎么辦……他們死的好可怕……” “初言,你看著我你聽我說……” 賀淵抬手卡住了江初言的下巴,迫使后者看向自己, 即便如此,江初言看著他的時候,目光卻像是越過了男生高大的身體,落在了虛空之中。 “賀淵,我們得馬上離開這里,我們得報警,對了,報警,我的手機呢……必須要報警……” 江初言還在神經質的不斷低語。 “江初言!” 最后賀淵不得不朝著他發出了一聲近乎粗暴的低吼。 “你給我冷靜一點!” 一語落下,江初言的身體在賀淵的懷里重重的抽搐了一下,然后整個人就像是斷了電的玩偶一樣,一下子癱軟下來。 “……賀淵,我,我好怕?!?/br> 良久,江初言發出了一聲細如蚊訥的嗚咽。 賀淵沉默了一下,伸出手,蓋在了江初言的額頭上。 等到江初言似乎終于清醒了一點,他才沉聲一字一句開口道。 “聽我說,初言,不管你在幻覺里見到了什么,那都僅僅只是幻覺而已,它不是真的。所以,你不用這么激動,也不用害怕,我一直在這里呢。只要有我在,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傷到你。一切,都只是幻覺?!?/br> “……幻覺?” 江初言不可置信地看著賀淵,過了好幾秒鐘,他才喃喃開口,重復著那個單詞。 他原本清澈的眼眸里,如今只有一片泥沼似的茫然。 “我見到的只是幻覺?” 青年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那怎么可能是幻覺,我記得——” “你中了邪煞,,整個人都被迷掉了?!?/br> 布達措措忽然打斷了江初言不知所措的喃喃自語,他慢慢地靠近床邊,苦著臉用不標準的漢話在一旁補充道。 …… 關于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江初言從賀淵還有布達措措的措辭中,聽到了一個和他記憶完全不同的故事。 昨天晚上,江初言突然之間發起了狂。在所有人都陷入沉睡的凌晨,江初言卻忽然沖出了臥室,并且不斷對著天花板大喊大叫,看上去就像是個瘋子一樣。最糟糕的是,無論同伴們怎么呼喚他,他都始終不予理會,只是自顧自地哭喊不休。 就在大家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江初言忽然不顧其他人的阻攔,像是被什么東西追逐一樣,面帶恐懼地狂奔離開了小樓,就那樣只身一人跳入了夜色之中。 “那可是夜里呀,你都不知道又多危險,你想要是被水猴子拖走,現在早就已經死了……” 說話時,布達措措滿臉都是后怕。 據說當時江初言跑得飛快,其他人壓根就追不上他,也不敢追。 只有體能超出常人的賀淵,在聽到動靜后,當即立斷地沖了出去,追上了在夜間不斷狂奔的江初言。 他想要把江初言待會去,奈何沒成功。他只能他眼睜睜地看著江初言沖向了一棟早已荒蕪許久的廢樓。等賀淵趕到時候,喃喃自語的江初言就站在廢樓之中,像是無頭蒼蠅一般亂轉,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干什么。賀淵擔心江初言會有危險,只好在用上了一些格斗技巧,用身體束縛住了江初言。就這樣,兩個人在荒樓里守了一夜。 而等到天蒙蒙亮村民們才在荒蕪的房子里找到了昏睡過去的兩人,只不過江初言是昏迷,而賀淵則是累得沉沉睡去。 之后村巫給江初言灌了一些特制的草藥,江初言這才蘇醒。 至于他昨天晚上所經歷的什么白珂被煮熟,劉天宇腐爛,徐遠舟被人剝皮,剩下的尸體剁碎塞進暖水瓶,還有三更半夜被水猴子追……全部都只是江初言的幻覺。 “怎么可能,昨天晚上怎么可能只是幻覺?!” 江初言聲音在發抖。 “我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我和賀淵一直在被水猴子追,它們……它們長得好惡心。對,還有劉天宇,劉天宇就那樣躺在床上,鼻子和耳朵里全是蛆,熱水瓶里,徐遠舟一直讓我放他出來……我所有的細節都記得,這怎么可能是幻覺?!對了,賀淵,賀淵可以證明,你當時也跟我在一起,你看到了的呀!” 江初言比任何人都確定,自己絕對沒有產生幻覺。 那么恐怖的夜晚,若只是幻想,又怎么可能有那么豐富的細節。無論是尸體的僵硬還是腐爛后散發出來的惡臭,包括在他將手指伸進保溫瓶時,碰觸到的那種柔軟的質地。 甚至,那種血液附著在皮膚上時特有的粘稠感,一直到現在都還殘留在江初言的指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