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沉淪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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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飄飄聽到扶笙不咸不淡地道出一個外國人的名兒,腦子還有點兒打不過彎,雖疑惑但不表現在臉上。 “如果曲目沒錯的話,就是弗蘭克吧,那還真巧,我也在鐘芭,說不準認識林小姐的朋友?!?/br> “是嗎...確實巧...可我怎么一次都沒在鐘芭安排的演出里看到過扶小姐?”林飄飄卷著垂至鎖|骨的碎發,笑道:“看來是我去的不夠勤快?!?/br> 扶笙聳聳肩,“我確實有一點短板,雙人舞沒有單人舞來的自然出彩,林小姐去的次數少,自然也揀經典的看?!?/br> “這真被你說對了,我和封馭他們時不時會去捧寂越哥的場,封馭很少看這些,我們去了,他就跟著去,我們不去,寂越哥怎么磨他,都不去,有這時間,還不如多干設計幾個刺青樣式,看看藝術展?!?/br> 林飄飄半矜不持抿了口紅酒,見扶笙榆木般的神情,用手肘輕捅了她一下。 “扶小姐來了半天,不吃不喝的,不知道還以為我們幾個故意不待見你,這么晚了餓沒?要不要我叫封馭給你做點吃的,他上次給我們做毛血旺太好吃了!” 扶笙手指緊握著手機,屏幕亮起又黯淡,扶笙的臉部輪廓仿佛就此虛化。 一群男男女女稀稀拉拉地從各處聚集,再分花拂柳地涌向別處。 扶笙看了時間,過了十一點。 “我吃飽了過來的,不怎么餓,怕是沒機會觀賞封...先生...的廚藝了?!?/br> “吃的中飯這時候也得餓了,你還沒見識過封馭的手藝吧?等著,我去跟他說說?!?/br> 最終長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林飄飄發自內心地厭惡。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用友好做成惡意的偽裝。 “封哥,給我們新朋友做個夜宵唄,人家剛才被你占盡便宜?!绷诛h飄注視著封馭的眼睛,而男人只是挑眉睇了她一眼。 林飄飄死死咬緊后槽牙。 封馭一只手輕拍在她手臂上,沒表態。 “看你臉色差的,早點洗洗睡吧,哥也累了,先走了?!?/br> 封馭揩了兩下后脖頸,仰脖轉了一圈,歪至一側時,偏頭看了扶笙一眼。 只僅此一眼,他收回視線。 可惜的是,扶笙并沒有發現那抹視線,反倒和蘇嘉藝撞上了面。 “笙姐這么晚就別回去了,找間空房間睡吧,有什么事情盡管來找我?!?/br> “是隨便...那間都可以嗎...?” “那必須的?!狈轿籂柵呐男貄脯,莫名地驕傲:“我們這兒可大了,盡頭有電梯,想住哪層住哪層?!?/br>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就差零點一秒。 扶笙顫著眼睫抬眸的瞬間,視野里只余下封馭轉身的殘影,肩背寬挺,和另外兩人并肩朝相反方向走去。 扶笙收起眼色,終歸不是一路人,反而是一段見不得光的關系。 不過也對,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普通朋友,扶笙又朋友兩字在嘴里捻過,他們算朋友嗎? 如果按照林飄飄的標準,他們只能算認識。 扶笙禮貌地和剩下的人道了別,往走廊盡頭走。每個房間相隔都有段距離,顏色綺麗,卻奇異地和諧,房間的門上有紅綠標識燈的標志,扶笙隨便選了間空房進去,然后直奔里頭的大床。 她的臉頰沾了點被子面料,便埋頭進去,不知為何,她不快樂。 一點兒也不。 出發前那種興奮,蕩然全無,心間浮現淡淡的憂傷,就這么待了會兒,感覺喘不上氣來,又翻了個身,仰面躺在床鋪上。 手臂邊的手機突然發出了震動,扶笙有氣無力地查看,指尖輕劃,雙眸蹭得睜大,從床上蹦起來。 手機界面上有一行小小的聊天框。 【邱團長:年底的演出要繼續好好表現,我和弗蘭克都看好你?!?/br> 這、這就意味著,她通過了那老頭最終的考驗。 這種喜悅,瞬間沖破了方才她過于敏|感的自我悲傷。 讓扶笙想到很小的時候,第一次被舞蹈老師表揚,第一次在桃里杯獲得少年組一等獎時難以排遣的喜悅。 她迫不及待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他人,隨之身形又是一頓,癱軟地松懈下昂|奮的神經。 她要告訴誰,腦子里第一個映入的是她|媽,可惜很快,這個想法就如同煙卷兒掉落茶花盆栽般,燒盡枯萎。她媽可從來不在意她的成就,她的每次發光發熱,不都是給虞呦心頭添堵嗎? 封馭嗎? 扶笙慢慢用被子捂緊自己,今天林飄飄的行為,已經在告訴她,她扶笙只是一個局外人。 短短幾月,焉能比上他們多年的交情。 剛才那一場游戲里,扶笙在人堆打了個滾,卻絲毫沒有沾上一點兒友好的氣息。 她撐著頭,最終在宿舍群里報了喜,收獲的是沒有溫度的祝福。 夜,極為靜謐。 扶笙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不過沒事,扶笙安慰自己,再落寞的時期,也不過是互不相干。 可一旦她回想起封馭和林飄飄的互動,他們可以光明正大笑著交談,可是她必須藏著掖著,只能靠游戲偷來點兒慰|藉。 扶笙禁不住掩面,竟有一刻認為他們的關系和其他人都不同。 她根本不了解封馭,說白了,只將他當成一個精神寄托,支撐自己多年的健康。 接觸了,卻比毫無接觸更煎熬焦灼,她想知道封馭現在干什么,卻不敢打電話,也不敢發消息給他。 他們回去就是簡單的睡覺嗎,應該還會再玩會兒,會聊什么話題呢,會聊到她嗎?她在腦內演繹著各種可能性,封馭玩世不恭的臉,說著和她毫不相關的話題,是以前高中的趣事兒,他們的共同回憶。 扶笙一生最美好的兩件事:一是五歲,在島上吹日落前的海風,二是十七歲遇上封馭。 可他的青春里,沒有她。 ▍作者有話說: 沒存稿了,我又廢了orz 第18章 驚變 [vip] 扶笙第二天很早回去了, 在回去前,她給封馭發了條信息,大致意思是回去訓練了。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 在發出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煎熬無比。 返程的路上, 她接到邱團長打來的電話,由于年底的表演快接近, 要去海外封閉訓練一個月,歸來是十二月尾了, 恰好趕上。 她思慮時間問題,還是先回趟宿舍整理東西, 明早就要出發去機場。 可當扶笙走進宿舍門時,卻發現了點不同的地方,正在收拾東西的三個人見她進來后,身形不免僵了僵,不約而同地對視。 空氣里依舊是淡淡的陽光,卻縈繞著某種怔忡不安的寂靜。地上擺了好幾個箱子, 三人紛紛往里面安置衣物, 甚至占用了扶笙的區域,見她進來后, 那人趕緊挪開自己的東西。 “你可以繼續放著,我待會兒洗個澡再收拾?!?/br> 那人尬笑著,瞥了眼季曉芩,季曉芩淡聲道:“既然讓你放著, 那就放唄?!?/br> “晚點去吃什么, 天街那兒好像開了家新的奶茶店, 我想在封閉訓練前, 最后破一次戒,你們別跟邱團說!” “誰興打小報告這一套,我們都是有話直說、心如明鏡的人?!?/br> “那說好了,今晚去好好耍一次,明天就上刑場?!?/br> 扶笙一如往常般把自己的東西放到桌面上,附和著大家的話往下說,正待她說完天街哪家的火鍋夠味兒,宿舍里的聲音忽然間就消弭了,三人又開始各自做事情。 扶笙敏|感地收起自己的情緒,桌上的單面鏡映照出季曉芩的側臉,扶笙謹慎觀察,季曉芩的臉孔沒平日那樣放松,方才的打趣也顯得極為生硬,像是在克制收斂什么。 她想到之前季曉芩落在她那兒的護膚水,慶幸總算找到個理由可以打破莫名其妙的氣氛。趕緊找出來遞過去,語調輕松,“曉芩,你這個別忘帶了?!?/br> “哦?原來在你那兒啊?!奔緯攒颂鹄w細的眼尾,“我以為丟了,又去專柜買了瓶新的,那瓶給你吧,我不要了?!?/br> 扶笙擰眉,正要解釋,門外傳來咚咚地敲門聲,扶笙吐納一口氣,把門打開。 “賀前輩有事嗎?” 空氣里來回竄動著賀婧身上那股濃烈香水的味道,讓扶笙想到她曾買過的一款男香的前調,加州桂混雜著桃金娘,不斷刺|激鼻腔。 賀婧的視線略過她,看向身后,“餐廳都訂好了,你們幾個快點,我在車里等你們,黑色的那輛蓮花?!?/br> 說完,賀婧撥弄了兩下腦后的秀發,笑瞇瞇替扶笙整理立起的領口,“恭喜你啊,又一次頂替了我,論占小便宜這種事兒,果然十幾年過去,依舊這么拿手?!?/br> 扶笙緊盯著賀婧的臉,“是你實力不夠,不要隨便否定別人的努力?!?/br> “你的努力,就是每晚去掉男人嗎?” 扶笙嗓子里如同堵著吞不下也咽不下的東西,似乎想到了什么,氣到極致,反倒笑了出來。 又來。 為什么又這樣對她,扶笙鼻尖氤氳上一抹酸澀,原本以為嗅覺細胞就會因此失靈,卻依舊聞得到刺鼻的香桂味兒,在壓迫著不堪一擊的心臟。 扶笙回過頭,朝季曉芩道:“我承認有騙過你,但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br> 季曉芩手指一頓,牙關奇怪地顫抖,賀婧已經走了,她緩慢地站起來,從桌上拿起氣墊,機械式地補妝。 “別說了,你為了誰,我心知肚明?!?/br> 季曉芩冷著臉,披上自己的大衣,“是因為看出了我也喜歡他,所以你才會做出這般不要臉的事吧,你讓我感覺惡心,賀婧說的沒錯,當年你也是看她風光無限不爽,才會在她的舞鞋里動手?!?/br> 扶笙長久地靜默在原地,宛如雕像,連三人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道。 她恍然失去所有氣力,把自己摔在椅子上,悶重的嘭的一聲。 她竟然絲毫未察覺,季曉芩也對封馭懷有強烈的感情,但讓她心里火燒般難受的,不是這件事,而是當年那件事發生后,季曉芩是為數不多站在她身邊的人。 扶笙從離開舞蹈附中的半年里,心里時常感念那時的善意,卻沒想如今因為封馭,季曉芩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 她斂下眸子,青白色的玻璃球似的眼眸,望向外面飄飛的細雪,原來北京這天已經冷成這樣。 也許很快就會被籠上白茫茫的一片,在視線所移之處都可以看見。 扶笙宿舍的陽臺門正對著后山,每到夏季,她喜歡趴在欄桿上,懶洋洋地享受后山濃得一發不可收拾的綠意,如今出來后,她茫然地雙手交疊放在鐵欄桿上,仰起脖頸,闔上眼睛,把臉孔暴|露在這場悄無聲息的贊禮中。 一片未成形的小雪花,晃|悠晃|悠地落在扶笙的唇上,純白的雪在那處紅著,就好像不是雪花飄至那兒,而是扶笙主動親|吻了它。 隨后扶笙渾身的骨骼肌一陣顫抖,雪水化了,愈發冷了。